■祥 子
2016年新作17首
◎卷纹彩
卷纹,红色的,刻满沧桑的丝带
在九曲回环中绕过峰峦的腰身
那些深重的、纤细的呼吸
是浮在云朵的表面
还是已经勒进石头的皮肉里面?
搬开隐藏在身子底下
残破的伤口
就能听见金沙江水静静的流淌
五年的时光,并未将一百公里的距离
轻易抹去
柔软的江水也能在记忆中生根!
疼痛不能医治的仍旧是疼痛
在无月之夜写下的文字
反而将回归的路拉得更长!
2016年6月13日凌晨01时47分
◎在夜深人静时谛听火车的脚步
用心情推着火车在铁轨上急驶
寂静夜幕无法阻止
由好变坏或由坏变好的速度
依赖两条平行线在大脑中延伸
匀加速,匀减速
导致一段一段弯曲的故事
无法结束 朝向北方的车次
可能随遗迹中的铜锈变得陈旧
而被无意中覆盖的
往往就是每天都在经历的草木
山川亦随沉重的黑暗凝固
只有响亮的汽笛随惯性驶来
在每个无法预知的小站
我们遥遥无期的行程
总是被部分掏空,又强行塞入
自作主张的小小意外,照例
成为临时停车后牵强附会的理由
就像这一趟从血液中飞出的列车
即使速度成倍增加
仍然不可能逃脱潜规则的追赶!
2016年6月7日凌晨4时14分
◎掀 开
掀开厚重的窗帘
掀开零零碎碎的虫鸣
掀并两地同时洒落的雨声
掀开重重围困的夜色
掀开遮蔽月光的乌云
掀开无法缩短的千里之遥
掀开阴差阳错的十年时光
掀开无法逃避的辛劳和忙碌
掀开酗酒、呕吐和事不关己
掀开早已迟钝、麻木的生活
掀开阵阵袭来的孤独与无助
掀开一次又一次的进退两难
是否能找到治愈我病痛的
一剂良药?
2016年5月26日凌晨3时52分
◎胜 利
尝试,做一柄毕恭毕敬的利刃
将锐气和锋芒收敛在冷硬之中
我要在空气中磨砺自己呼吸
我要在黑暗中听音辨声
用双眼接住月光中夹杂的暗器
一场决斗蓄谋已久
除非剑隐声,刀入鞘
各自将阴谋和阳谋深藏体内
让它们在血液中循环
让它们在神经中错乱
让它们在遥遥无期的算计中
被血管软化
酒精考验的只剩下酒精肝
钢铁锻造的必定是钢铁侠
唯有精通双手互搏之权术
才能驱使左脑和右脑
在围剿与反围剿之中
达到微妙的平衡
取得一场又一场虚妄的胜利!
2016年5月26凌晨2时50分
◎过河卒
拂去多变的脾性
强加于笑容上的病态
奢望在细雨润无声中
潜入被粗鲁鼾声包围的梦境
一瞬间被击碎的
何止露珠和体香!
要终止迷途羔羊的故事
除非把剪不断理还乱的春天
退回到默片时代
重新放映一次
这黑与白交织的情节
渐渐演变成楚河汉界的对垒
我只是一枚小兵
不能拒绝的过河卒
一步跨过深浅难测的底线
冥冥之中命数已定:
要么杀身成仁
要么火中取栗!
2016年5月26日凌晨2时19分
◎这一天滑过去了
这一天就滑过去了
属于我的
只有绚丽多彩的灵魂
隔着
时断时续的网络
遥远得虚幻
二十个手指的紧扣不属于我
交织得密不透风的唇痕
不属于我
瘫软在双人床上的嘶喊
更不属于我 ………
手忙脚乱的时光呈现病态美
搭顺风车的理想也岌岌可危
可能顺理成章向不可能挺进
我想绕过梦境去亲吻
芦苇须发皆白的容颜
应该用红笔记下这个事件
就像用锋利无比的爱情
在记忆深处刻下一道幸福闪电!
2016年5月20日凌晨至5日21日凌晨
◎“反 骨”
它的脾性很对我胃口
虽然偶尔有点讨厌
但我没打算从身体里剔出它!
已经是手术后第十二天了
医生植入我体内的这第207块
骨头,仍不分白天和黑夜
时时刻刻以炎症和隐痛的
方式,显示它的客观存在:
异类、不合作、甚至反动!
这块反骨,正如我的不合时宜
正如我喜欢在祖国沉浸于
歌舞升平、繁荣富强的虚幻时
提醒这个皮肤与灵魂
都全麻醉的时代
疾病与危险已越积越重!
2016年4月25日晚21时59分改定
◎麻醉师·之一
在窄窄的手术台上
他让我侧身,蜷缩,
再蜷缩,直到蜷缩为
母腹中胎儿的姿态
后背一下轻微的刺痛
仿佛穿越时空的代价
随后,冰凉的暖流
让我的下半身
慢慢沉入梦乡。
窄窄的手术台上
我仅仅是一件器物
或者就是一块鲜肉
供外二科主任和
三位漂亮的护士姐姐
按他们的理想
构思、规划、切割……
麻醉师,我该感谢你
还是该记恨你?
2016年4月16日晚19时30分于外科病房
◎麻醉师·之二
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
“结束了,这次相当的快!”
这个乌鸦嘴!
的确是相当的快
但这次来的是疼痛
当麻药的效果结束
已隐藏了五十年的疼
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
涌向腹部创口
堆积成一座沉重的火山
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喷发
连两支杜冷丁都无法阻止
此时 心里唯一的念头
就是用没有插输液管的左手
把在创口下左冲右突的熔浆
很很地一下子全部抓起
远远地抛向印度洋或大西洋
…… ……
麻醉师,我该感谢你
还是该记恨你?
2016年4月16日19时30分于外科病床
◎小城春秋
暗剑在阴影里
流水在时光中
远游的鱼逆流而上
云淡风清之后
它预备在龙肘山泉的源头
营造自己的王国
城墙主要由名词、代词和动词构成
剔出形容词和副词
就是剔出坚硬中的软弱
和真实之上的夸饰
这一切,使得饱经沧桑的拱极楼
能够在晨钟暮鼓的单调重复中
愈加清醒,又保持沉默
何须理会小北门
每晚歌舞升平的广场舞
也不必在乎无数次从你胯下钻过
却早已不觉得耻辱的人民
东、西、南、北四条大街
多年来习惯了以钟鼓楼为中心
团结得更加紧密。而守府路偏居一隅
远程遥控城市心脏的合法运行
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惊心动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我们阔步奔小康的远大宏图
就维系在这曾被划入“四害”范畴的
小小鸟,那一双羸弱的翅膀上
◎尝 试
尝试着,努力从流水中
捞起重和坚硬
鸽哨破空,她们轻盈的飞行
斜刺里给我大脑重重一击
高调的说教,委婉的劝诱
对一位糯软且背着家行走的
蜗牛,真的具有时效性吗?
最后的结果:
它们不得不退回到荒蛮
学习自然规律
尝试着进化为人!
◎难民营
我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成为血管里红色的难民
我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成为肠胃中由淡变稠的难民
我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是被子宫堵住出路的
情欲的难民
我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是被变来变去的政策
定义为非法与合法之间
无所适从的生殖任务的难民
这日渐衰老、退化、不举、阳痿
甚至可能完全绝精的身体啊
它恰恰正逐步完善,最终熬炼成
收容自己的一座难民营!
◎点 化
竖起中指,我要点石成金
让欲望号街车败走麦城
在册页间闪动的刀光
割破线装书的束缚
游刃有余,如入无人之境
臆想中的辉煌
散发古老又贴切的硝烟味
把脚步叠印在足迹上
修补遗忘对历史的伤害
现在,唯有用粗糙的土坯
堆砌成密不透风的宫殿
才能提醒人们时刻牢记
那囚禁中暗暗燃烧的地火
总会在化为灰烬的瞬间
爆裂一次!
2016年4月10日凌晨4时04分一气完成
◎另一个梦
在临睡前互道晚安
叮嘱对方添加衣物
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用体贴掖好彼此的被角
然后,隔着八百公里的夜空
拥抱、亲吻!
习惯成自然的仪式
持续数百个晚上,从未间断
——除了昨夜!
整整一周辛苦奔波后的疲乏,
还是愉悦之后的倦怠
抑或一一周末本就是你与梦约好的日子,
所以无暇他顾?
凌晨1点45分,你从你的梦中醒来
(也是从难得的酣眠中醒来?)
坦然且自然地领取我的问候
而我,直到清晨7点34分
才从另一个梦中清醒过来
唇齿间还残留着
你名字的碎片,和
一丝坚定的自嘲!
2016年2月27日晨10点02分
◎悲·或者凉
并非由心而生,在杂草蓬乱的梦境背面
它无缘无故、开得灿烂。万物沉睡
唯沉闷如雷的鼾声醒着,
偏要将春风中略显燥热的足迹逐回冰点
一桩心事在无限下坠,落入非此即彼的丛林。
那么,试试手动增温与增速如何?
快捷键的步履在如水凉夜中渐渐封冻
波峰浪谷同样随命运安排
渡向月牙的偏舟,也是遥遥无期(妻)!
摄氏十八度的气温,得了肠梗阻
停顿在凌晨三点十五分那一截
不上不下、不前不后、不左不右……
是难度在设置我,还是我在设置难度?
总该有个说法:
总不能让我本就陷入低迷的财政工资
再大踏步下降八个百分点
成为腾飞振兴的经济形势中
一本呆账,甚至坏账和烂账吧?!
2016年3月17日凌晨3时31分
◎生活也不全是境遇问题
扁扁的晨光从门缝底下溜进房间
可能会把露珠均匀地洒满
昨夜梦境 洗净一路喧嚣
酒桌上的豪言壮语过于空洞
尤其是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个错别字
让人惊讶
他的长发能不能薅住
一、两寸文化和艺术 ?
当油菜花的甜香到映在静默河面
起起伏伏的群山
将自己灵魂的影子深深浸入
河水和天空的骨髓之中
双翅沾满大片大片的金黄
蜜蜂动弹不得
唯有将飞行的轨迹抵押给长焦镜头
才能从定格时光中全身而退
仅仅凭着几滴不成型的记忆
打开另一扇门:取出薄雾、鸟鸣和树影
把所有虚假的繁荣抽离在画面之外
把活色生香的景色推远两米
安放在恰如其分的距离之外
以免翻到下一页后,更加明丽的故事情节
和她脸上隐隐约约一丝抿笑
会直接亮瞎我的双眼!
21016年3月6日上午10时21分
◎忘记一个词……
忘记一个词
恰好可以把它安放在
清醒和睡眠之间
夹缝中的机遇
造就了一群愤世嫉俗的人
其实,端正一下自己的脚步
就能够避免误入歧途
星星隐匿,说明黑暗
除了有包裹作用
也会被夜色算计
麻木也就麻木了
糊涂也就糊涂了
何必佯作醉态?
倒不如趁着还清醒
或者,还有点选择清醒的
小权利
走走路
练练拳
打打坐
把招式比划得更纯熟些
以迎接可能出现的
多云转小雨,甚至
到春寒中的雨夹雪!
2016每2月20日展8时45分
诗人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