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监狱警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写诗三年余,至今已在《诗刊》《诗选刊》《中国诗歌》《四川文学》《山东文学》《青年作家》《文学港》《现代青年》《草地》《中国文学》《诗歌地理》《山东诗人》《海峡诗人》等发表作品。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选》,2013《安徽文学年度最佳爱情诗选》,2014《安徽文学年度诗歌选》。2013年获《绿风诗刊》《安徽文学》联合举办的“鲫鱼溪”杯全国情诗大赛奖。 ■孟 松 魔 咒(组诗) ◇墓志铭 绝不选用仿宋体 中规中矩,已害了我几十年 棣书好看 有微微的起伏 但不能说透我起落的一生 行书更不用选择了 太过圆滑与世故 不符合我的处世原则,和风格 就直接选用草书吧 刚好,能代表我潦草的一生 它恰好等于我的二两草命 也无需人人都能看懂 其中,孟松的“松”字中 几把刀一定要写得锋利一点 方便我与这个世界的恩怨 能痛快地一刀两断 但刀锋须朝内 宁可伤自己,也不要伤着别人 ◇魔 咒 伯父家养有十只鸭子 夕阳下,我喜欢 看它们叫着一摇一摆走回家的样子 有时是从山那边的水田 绕房屋后小路回来 多数时候,它们是从门前的池塘 走大路回来 十天前,伯父卖了五只 剩下的五只没事一样回来 五天前,又卖了三只 剩下的两只还是一摇一摆的回来 昨天,伯父又杀了一只 剩下那一只 仿佛被人施了魔咒 傍晚照样一摇一摆地回来 只是那孤单而空荡荡的叫声 使这个黄昏,更加空旷 ◇做减法的人 早年,四口寿材我都见过 一口是爷爷给自己的 一口是大伯出生时给大伯的 另外两口,是爷爷 给双胞胎的父亲和幺叔备下的 后来,死于脑溢血的爷爷用去一口 五十几岁的大伯死于肺病 领走属于他的一口 而独身的根子叔走时无儿无女 父亲那一口挪作他用 以致,八年前父亲去世时也是另置 如今,幺叔尚在人世 那口属于他的寿材仍在墙角 散发着神秘的光 每次回老家看到它 老感觉,有一个做减法的人 在眼前晃来晃去 ◇孟 松 越看越像我简单的一生 从起笔,到收笔 只有十六划 这些简单的笔划—— 你也看出来了 横平是我不好意思说出的功名 竖直要多一些 那是生活多次给我设下的坎 折勾是我命运里转得陡峭的部分 撇捺是我为了活命 在世界面前别的两把拼命的刀 我的名字里没有点 最能证明我一生都逆来顺受 内心里,绝没有 对日子生出半点反叛之心 这笔,与划之间 还有许多未知的空白 每次走笔,我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生怕落下污点 每一笔,都像是在写遗嘱 ◇撕日历 在办公室 我每天都在干着一件事—— 撕日历 撕过初一撕十五,撕完春天撕冬天 从日出江花红胜火开始 撕到杏花春雨染江南 从落叶潇潇无穷尽往后 撕到我内心里的雪,比南山顶的还要厚 这些年,我不停地撕 从汉王山撕到矿山 办公室也从底楼撕到二楼再到五楼 先后撕退休了黄大姐,曾大姐 马上又要撕退休庞大哥 中间,还撕走了我的同事老吴,和小杨 一次次想到命如纸薄 每一次下手,我都胆战心惊 老感觉那薄薄的一纸日历 就是一个人的命 这么想着,昨天我点燃撕下的一页 火光中我竟看见了我自己 ◇糖醋全鱼 必须是活鱼 必须趁活着掏净内脏,和腮 在鱼身上划几刀 裹上水豆粉 必须记住,最关键的程序是 用滚油炸熟鱼身 必须不能炸坏了鱼头 这样,装盘后 再淋上糖醋的佐料汁水 一盘上好的糖醋全鱼就可以上桌了 这样的糖醋全鱼 吃的人,每剥下一块鱼肉 鱼嘴就会动一下 就算吃得只剩一幅骨架 它都像是活的 嘴还会一张一合 好像一个人,被喂了哑药 ◇青杠山是一处坟地 在老家,青杠山是一处坟地 生产队的人死后 大部分都埋在了那里 众多坟主中 我能喊出名字的就有—— 饿死的张三,摔死的李四,病死的王莽娃,吊死的赵五,雷打死的钱翠花 十岁的小强死于溺水 坟头就紧紧挨着他的爷爷 清明的风,一遍遍吹过青杠山 一大一小两个坟头 在乱草丛中,若隐若现 远远望去 就像一对出远门的爷孙俩 手牵着手,正赶在回家的路上 ◇八哥学舌 阳台上那只八哥 是我从市场上买回来的 无事的时候 我总在笼子前教它学舌 我说“你好” 它也很快学会了“你好” 几天前的事了 我向它介绍“我叫孟松” 昨天,刚打开房门 突然听它大声说“我叫孟松” 门外的我足足懵了一分钟 仿佛笼子外的是它,笼子里的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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