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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眼看诗】之七:“投降吧——星空此刻太盛大”

 诗歌阅读尤佳 2020-07-28

之七

蓝马:《需要我为你安眠时》


  冬天的时候,或者更加早一些

  就在秋季刚刚开始的干枯中

       火苗上的火光远离了

  同样新枯的柴扉,沉默

  依然象雨季那样浸透了漫山遍野

       植物还被它们的皮包裹着

  在将要到来的冬天到来之前

  这和已经过去的所有隆冬一样

       雪花从不在的地方进入在的地方

  从从来看不见飘的地方开始:开始飘

  “这里总是长夜漫漫!”“一些东西很白啊!”

       同样是为着什么而沦落

  同样是在沦落的同一个瞬间

  那些耀眼的事物,得以慢慢地展开了

       你知道隆冬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被雪花证明

  反过来也是一样,一株玫瑰树:从开花到落红

  从落红又到花开,年复一年,树儿高了吗?

       正如今天,眼前,

  手里握着玫瑰的人,只是从折断的树枝上

  从手指悬挂的血滴中,和太阳里,才看见了

       一点貌似证明的红。等等。

  心灵不被承认是因为梦幻不被承认

  而躯体又不可能准确地把握住:某日,某年,某月。

       既然梦,象一只匣子,已经打开了,永远合不上;

  在已经开始的不断暴露中,海水就可以冲刷

  鹰群就可以盘旋,阳光也足以爆晒

       但是闪光的匣子打开时,你知道又是某年某年呢?

  喜欢问为什么,因而喜欢用“因为”“所以”这样的词

  在沙滩上完成思考,坐完了一整个黄昏

       潮水使沙滩变了样,脚印抹平了。

  来吧,来吧,Come on, Come on,  here!here!在沙滩上

  你有一个位置;你可以感到这个位置;你可以去寻找。

       在船上度过雨季,然后返家

  “这里的秋天刚刚开始!”“不,这里一开始就是秋天。”

  在冬天就要来临的这个秋天,看村子里

       花儿通过果实而坠落了,

  在泥土所能承担的同样的沦落中,花和果融为一体,

  奔向那立刻开始的消失,并在任何一种消失中

       都保证:不要被再度惊醒

  分析夏天:雨水的沦落。打炸雷的时候

       她挤在他怀中,温柔,而且恐惧

  那夜晚船只都斜倚在一排波浪上,

  后来船只给毁了,消失在

  无边起伏的水色里,最底部还晾晒着一张手巾。

  想想暴雨骤临之前出现过什么预兆:

       有些水域一开始就是蓝的,看得很深

  有些云层一开始就在往水中投影,当时仅仅是灰云层

       那些船只本来不在,本来能在,本来不能不在吗?

  这种事情在雨季过后,想也想不清

  还有别样一些朦胧的印象在混合:

       长江,峡谷,石壁,流水,汽笛声和酒

  风吹着白色的连衣裙在傍晚在摆设着巨大铁链的港口和江堤

       在驳船的灯隐隐照黄的薄雾中

  看见这些活着的寂寞,看见活着的红,蓝,黄,白,活的飘带,

  在最细的那种细雨轻轻降下时,心跳急促了,

       步履蹒跚,拖船又开走。

  这是别样的一种沦落:平淡,而且久远,停在那上面

       不要过了头

  这边是活着的寂静:很细腻,很纯粹,没有死。

  在乌云中间出现一条裂缝,镶着金边

       红边,又亮又黄的光柱倾倒下来

  这是阳光的沦落,不是闪电,没有声音。

       在春天,天空突然全漏了,假的天,万里无云。

  阳光淹没大地,甚至没有流淌,直淹到山上

       天上。这是太阳的泪,不同于人的泪:

  不是用水用盐和情绪做成;不是流,而是射;

       是用光,用这种轻轻的、可辽阔的Light做成的泪。

  在泪里,你可以看见东西,可以跑跳跨越,走。

      在泪里:浸泡着你们人类,兽类,物类,事类,

  浸泡着你们万事万物宁静的家园--—醒来。走着。劳动。

  ——这是白天,饱饱地浸泡!

  但是人有人的泪水,虽然不铺天盖地,不轻,不辽阔

       虽然正是用盐、用水和心情做成;

  H₂O,再加上一滴H₂O,再加一滴H₂O!虽然不能照射;

       在脸上流;在自己脸上,总是可以流的吧?!

  不射。只流。缓缓地。很慢。不让流。缓缓个够。

       在泪水里你看不见东西。也找不到。

  眼含着泪水时你不能走——你站在夜色里的冷梯旁

       看见:“夕阳照着那滴没有世界的泪”。更不能走。

  缓缓地,缓缓个够。要慢,要尝到酸甜苦辣真。

       “这里的沦落刚刚开始。”“不对,所有的开始都等于沦落。”

  要是没有沦落,那就不会有开始。要尝到开始。

 二

  如果星空能对我们唤起一种框架作用,如果它们的闪烁,

       或许对我们的睡眠提供了那种遥远而分散的实际帮助,

  处在这严格而完满的空旷建筑中,我们既然醒过,睡过,

       在夜晚,我们就比较平静;心情没有多大的动摇,

       昏沉的睡思,也不会象投石者那样老在空荡处变化、起舞。

  我们作为目击者,同时又作为当地人,过了小路,我们就趟过当地的河流

       站在坡道上,用那些当地的语法,可以谈论冬天与雪花的关系,

       有时借助路标或指南,一眼就看出雪花运动的方向;

  那时我保证过:我们当地的太阳,从不会闯进我们当地的夜空。

       这种事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还是这样

           冬天的雪花,进入了冬天的原野

           冬天的河流,被冬天的冰块冻结

           我们观察过了,体谅过了

           并且在冰雪覆盖的地方

           在看不见草丛和露水的地方

           我们找到了——冬天的雪花

  如果风声能够自己止住自己,风能够自己支配自己,吹向

       那些白色的雪山,在天空明显的轮廓下面,吹那些

  怪石的身体,峭壁结冰的身体,上面猎人的身体和山间野豹的身体

       最后再来吹这些雪花的身体;在这些几经假设的条件因素中,

       到了夜晚的郊野之地,我们遇到风,听到风的声音

  没有多大改变;只有种种不同的凉意、寒意或暖意,见机而来,

       我们不能回答,但须作出辨认;加上我们既然醒过,

       当初又十分陌生,那么我们首先是不是得问:我们当时是在哪里呢?

  当时的事物近在咫尺,只是通过步行,从九月,十月,以及十一月,

       有时包括十二月在内;一年当中,通过在徒步方面作出的努力,

       事物的形象,才遥远了些,漂亮了些,而且根本不像今日,

  更何况在步行的当儿,我们实际上什么也未曾同意

        你的睫毛卷曲

           你的眼睛睁开

           我又十分热烈

           因为已经站在树林中间

           就觉得----

           风声算什么呢

  今天的太阳,照耀着今天的原野,今天的风声比昨天的更小

       更细微,我们这样站着,环顾,从天空的颜色

       到昆虫的颜色,我们沿着河岸,一边走动,一边猜测

  甚至直接徘徊在林荫道上,在许多人曾经谈话和流泪的地方

       我们想起夏天到来之前就曾经出现过桑叶

       那时候一睁眼就看见桑叶;那些鲜艳翠绿的桑叶

  滴着雨水,面向天空,忽然就是:雨过天晴。很多的鸽子

       和很多的鸽子,在飞过来之后,又飞过去,飞过去之后,又飞回来,

       而我们站着,醒着,我们活着,到了夜晚,才回到家中,

  但不管怎样讲,夏天的消失确实和秋天一样:夏天过去了。

           因为并非所有的花朵都是那种含笑的花朵

           因为不能含笑的那种花朵

           实际上都还停留在木柴的生长当中

           全是些永不开放的鲜花

           你知道,它们的花瓣,只能用火焰来表达

           然而围着火焰,我们又知道了什么呢

  如果我现在想到的不是果实累累的大地,想到的不是躯体或灵魂

       而是一株被雨水淋倒在地的尚不成熟的小麦

       表面上看,它不在任何威望的重压之下,而只是淋透了雨水;

  在一种不含有盼望成份的心境中,如果它是倒在土地上湿漉漉的部分

       不是在那里跪立,不是陶醉,也不是睡眠,也不是完全盲目

       或者失去了依靠;——最终——而且——

  如果你恰好在小麦倒下的地方奔跑着看风景——那就是梦!

  让每一个夜晚按时来临,让风掀动大海,让我们设法在陆地上响应。

       潮水把沙滩抹平了,让贝壳在沙滩上显露。

  海的蕴藏使我们沉默,使我们安静,让往日的记号充分剥脱,

       那些“共同的小船”幻灭了。

  让海水毁坏,让波浪抵达,为了说出将来也说不出的那些话,

       让我们轻声呼吸,轻声询问,轻声地笑。

  我们平日劳累,还有我们将会碰到的损伤,在今天,这个晚上

       全都一一地熟悉了。让潮水冲上海岸,让它冲上,然后又退下。

  用笑声和歌声是无法说明的!用潮水的声音也无法说明!

       让它冲上,然后又退下,用反反复复

  的眺望和呼唤是无法穷尽的!用反反复复的睡眠也无法穷尽!

       让潮水冲上海岸,让它冲上,冲上,冲上,冲上,然后又退下。

  我要对你说的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的灵魂,海水此刻在沙滩上。

  在没有锋芒的这些水里,去自由,吸收根本不能回答的真问题,

       又被水草和玻璃劝阻着,令人平心静气

  给一颗心装满一个念头,在实际上没有水的

       这条干枯的河里,沿着河滩往高处走;每逢这样的冬季,

  凝视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卵石,就可以明白经济,推敲战争,估量和平。

       在没有锋芒的这些水里

  一份份空间被许诺时,凭借的仅仅是来回反照的光,

       撤消他们时,从西边离我们而去的,仅仅是太阳,

  剩下一些牢固的星辰,在另一种生涯中,靠永远握不到一起的手

       撤消掉暗中相迎的动作和力量。

  但是……一些傍晚的你,一些穿越广场的你

       是否还持续在昨天,为挣脱太阳和钟声而捧着自己,

  悄悄地向时光用力,以你的赤裸和缠绵,公然而且积极!

       误入明显的青春体态,忍受着这份无牵无挂的丰满而又渴望着轻盈;

  试问晚风中一群匆匆的客体怎样路过你,使你肉体中千百组细小的矛盾

       纠结成向山林与岩石不断宣誓的强烈愿望?但是没有公共的客体,

  没有公共的誓词,尽管钟摆的摇晃早已长达今日,尽管它

       把一种最初的假设,摇晃得确实太象是真正的时间了,

  矿物还是没有被提醒,太阳自己也没有被提醒,而钟声

       难道就在你奔跑着向我委身的夜晚听懂了钟声自己了吗?

  现在,落叶把自己翻过来,又翻过去,不停地整理队形,在它们下面

       和上面,这个世界最胆大的壳也包绕着我和你,它外表敦厚、诚实,

  骨子里却狡黠地欢迎一切证明,它欢迎你去跳,在落叶上面跳,在西风尽头跳,

       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于呼声中或咆哮里,藏着自己的腿,

  跳!即使把每一层浓荫都席卷起来——跳——即使

       骚扰甚至侵犯了那些最高大的,象是不可一世的通天的乔木,

  被金属的外壳分开,被山脉和河流的走向分开,加之如果被遍地的道路

       和野火分隔成若干块,把眼耳鼻舌身意也卷进来,举起这些生命的外壳,

  跳!即使你草丛深处固有的芬芳也一并被跳得粉碎,海水向天空全面激扬,

       那流离中怀恨与不怀恨的任何一种泪,也流不出这个

  永远都面无愧色的“跳的集体”,而一张花瓣所能呈现的最鲜艳的杀机便是:

       它跳不出最后的结果,也不能为自己的美貌追加任何一份原因。

  不管这些海水这些雷电这些礁石,这些北风吹送的雪花

       和各种树上静止的鸟是否全都是真的,不管这些画眉

  一天天怎样从事它们婉转而自由的工作,当它们开始在林中交流,

       不管它们相互吟哦的是否真的就是声音;也不管

  这些淅淅沥沥的雨丝是否真的全都垂落到土地,对于土地和山脉而言,

       也对你我而言,不管周围能够多么苍茫、多么遥远;

  在“心灵”这个如此巨大的概念里面,那能够列举的一切,都是

       我们人类的家园;不管它的临时性是否集中在它任意的一个点上,

  抑或是移动着,穿越过无数的道路和山村;当梦幻 = 现实 = 心灵 = 梦幻时,

       不管我们海洋上风向的变化和波浪的起伏是否从短暂走向持续,

  从持续,又深深地触及到了永恒;——心灵:这可怕的尺度

       放开了我们,不管清晨,晌午,还是黄昏,

  心灵全等于肉体时,我们就继续开放,继续委身。

  永恒的肌肤,这些年轻的乳房,在上帝与玫瑰之间,隆起!

       这些类似媒介的中间事物,男人与上帝交战的大理石缰界!

  包含了雨季所能有的全部呐喊声,在克制死亡的力量方面,象开启万物那样,

       开启了新的玫瑰,新的夜色……

  而那些新的灵魂,还沉浸在乳汁中:向过去下沉,也向未来上升!

       经历了这些中间媒介,在少女人体的胸膛上,

  隆重起这些生动的、属于上帝的沉默!太伟大了!在伸手可触的条件下,

       上帝的这种沉默,又转化成了人间的笑声!

  这些血管、力量、肌肤,这些活的颜料,布置在乳房的周围,

       这些生命双方生前生后力图测量和把握的最天真的经纬!

  我们毕生惦念着这近在咫尺的果园,惦念她那些昂贵的胚芽

       和它们尚未展现的根;而它们随时都结合在它们自己的良辰中,

  确切讲,结合在夏天、雨夜……

  下雨。下雨。下雨。天空又在下雨。这就是雨季之所以为雨季的基本特征;

       此乃人与人之间最日常最持久的一段“动作的空白”,它不存在“跳”,

  也不存在“听”。它要说明的是:没有鸟飞过,没有野兽走近;而且,

       既不是玫瑰在这里,也不是玫瑰不在这里……

       这是现实中不太现实的一小部分:

  我们也许一起坐着,静止的,没有发生争吵,也没有进行讨论;

       赢得了某个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地点;具体地

  我们用频繁的拥抱,去缔结那种无法分解的欢乐与悲哀,

  在最疼痛的时候,你告诉我:“我们曾经批准真理成为真理。”

  在疼痛减轻的时候,我回答你:“我们同时批准了谬误成其为谬误。”

  ——除此之外,我们都:泪水汪汪。

  不能相信的事不是一件,而是很多件,

       得用全部的手指反复地数。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时,可以激起突然而模糊的理解。

       这样,月份够多的了,欢乐吧,睡吧,

  太阳已溶入大海——这就是智慧;

       宝石已挡不住任何一种光辉——这就有思维;

  而夜晚比任何时刻都更加深不可测了,

       那就照我讲述的故事仰着头,展开手,呻吟吧——这就是永恒;

  现在,你躺在完全活着的寂静和笑容里——这就是纯洁。

  欢乐吧,睡吧,看看这个和这些。星座如实地展开了。

       不期而至的流萤在投入。看看我再看看你吧,

  这些身体上有照顾,有盼望,还有解答,

       这些身体上有震惊,和亲切。

  因为幸福千般,智慧永恒,身体就千般,血液就永恒。

       凭着不呼吸的温柔往更远的地方走,从羞涩直通向大胆。

  模糊的闪念在经过光明放浪的最初阶段后,进入沉着

       和稳固;就可以用来构筑睡眠和青松。

  与世长存,海水中竟有那么多的元素和诗人,在澎湃。

  没有徘徊。在创造的欢乐中;把所有的阵痛集合在一起;

       使它们错落有致;成为欢欣鼓舞的种种标识;

  以便带人神往而又永不收回。那份尖锐而明朗的爱:就是伟岸和恢宏。

       在唯一的一个怀抱里,居然有不可穷尽的层层怀抱并存着,

  任何劫难都无法带来损失——那就是爱。

       是无休无止的回肠荡气,在创造,在承担,

  在挑起和在关切;经过久久的环流,就是诗。

       植物怎么会用得尽呢,水怎么会流得完呢?

  一个本质上和天性上注定要所向无敌的人,

       聚精会神,就是他唯一的本份和天敌。

  就是在中心建立起:向所有梦幻投降时,迎面扑来的

       漫无边际的欢乐和征兆……

  听听这嗓门吧,它拥有声音;庆幸的是它必定永远恰恰有声音。

       今天是:以飞翔的姿式正式入眠;翅膀大张。

  不必在空中比翼,身子一侧就是拐弯和滑翔;这里只会遇到风。

       听到的,专门是来自遥远大地的回响——

  下面大地上,有多少东西都让自己长期习惯于无用啊!

       它们恰恰同时习惯了合力制作回声,一件了不起的事。

  如同我自己的嗓音;一方面,是我在雨中等待着我;

       另一方面,又是我在这里翱翔着,你也侧着身子;

  被还原的冲动驱使着,我们交叉飞过最遥远的你。

       对于属于我们的芳香,我们的态度刚好适宜,因为:我们正好高兴。

  我们已被翻译成了辽阔的鸥鸣,散布在漫长的海岸上——

       就是这桩无法中断的事业——用翅膀,用诗,用一般文字和普通的手,

  天天翻译!再加上我们口中喃喃不清的唉唉声,翻译难得的光明。

  是谁留下如此多的工作在我们的身体里,

       要我们自己去不断地,从头,继续做起

  和相互做起。是谁,它竟然没有露出底蕴和方法,

       却让我们首先掌握住了迷茫,和在迷茫中

  飞。这些年来,哪些建筑在我们的体内坍塌了?

       以至体内除了这一片光辉,就是那一片光辉!

  对这些我已不再惊奇,因为道理曾经很简单----

       火苗始终在这里,火光始终在那边;

  首先是经不住烤,然后是经得住烤,然后是根本不烤也知道;

       火啊火啊火啊,今天是以你的姿态站起了身——

  我们——蓝色视野造成的海,我们永远是蒙昧的!

  欢乐吧,睡吧!沦落不会衰败——因为纯洁万岁。

       看见茂密的水晶草原,无须培植,不要随便睁开眼睛。

  要慢,要静。既然泪还在脸上流,要尝到开始——只有开始!

       衰败也不属于沦落——因为飞矢不死,花蕾永新,

  而且我们不是果实,我们仅仅就是游荡,我们是眼睛!

       如果不再老是问为什么,为什么,那嘛----

  冬天就是温暖,夏天就是宁静,夜晚就是光明。

       把沦落和衰败这两个词从现役的词汇中枪毙下去吧,

  和平必须万岁,智慧当然更必须!主动地

       睡吧!——然而你的身体却平生第一次苏醒了。

那就高举你白皙的双臂,投降吧——星空此刻太盛大。

1989年1月1、4章,1990年4月2、3章)

“投降吧——星空此刻太盛大”

——读蓝马《需要我为你安眠时》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是一个诗歌激情燃烧的岁月,一大批一大批优秀青年把青春献给了诗歌。以至于一个诗人浪迹到另一个城市,只要报上姓名我是某某某,便会迎来一个拥抱和一顿酒肉的晚餐。

  蓝马无疑是那个时代的姣姣者,他的非非第一理论家之名,他的前文化诗歌理论以及非非宣言,无论看得懂看不懂,都受到爱好者的热捧。以至后来他给人的印象,更多地是一位诗歌理论家而非诗人。其实,从蓝马当时提供的众多诗歌文本来看(诸如短诗《秋天的真理》《献给桑叶》《秋天的菊花》等、 长诗《需要我为你安眠时》《沉沦》《世的界》《竹林恩歌》等),他的身份更多地应该属于诗人,属于一位在探索中作出牺牲并在探索中自我完成的优秀诗人。在那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代,在海子等一批诗人被阅读者过分消费了之后,另一批在当时被有意无意忽视的诗歌显露出它们的真容。《需要我为你安眠时》,就是其中一颗亮眼的星辰。

  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歌,是在1990年夏秋成都“出版”的《非非》(1990年卷)上,这也是此诗的第一次完整亮相。那是一本大16开,以激光打字复印而成的刊物,开篇第一首,就是《需要我为你安眠时》。在我的阅读感觉中,后来的选入《后朦胧诗全集》的选本,因断行的混乱而阅读起来非常不畅。因为那本刊物16开纸的页宽,让这首诗每一行没有因诗句的长度(有的句子多达30余字)而强制断行,读起来也格外地舒畅与解气,因为这首诗内在的气势和绵绵不绝的咏叹,只有不强制断行的版本才能承载它的厚密与前行。

  《需要我为你安眠时》分为四章,犹如四个乐章,奏响了来自生命内部的体悟。虽然,从写作的日期来看,该诗并未按顺序完成(不同章节分别完成于1989年和1990年)。但组合起来,却形成了一首强大的协奏曲。在创作历程上,颇有些类似于里尔克晚年创作《杜伊诺哀歌》,激情来时,就创作其中的某一部分,最后再统筹全篇。

  读蓝马的这首诗,在我的意念中不时会想起瓦雷里的《海滨墓园》和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虽然,这些诗作隔着两个不同的时空,远离好多个时代,但在我的感觉中,《需要为你安眠时》,就像是一首向瓦雷里和里尔克的致敬之作。

  我自忖我的能量还不足以对这首诗歌进行解读,但我又明显感到这首诗对我的吸引力。我得承认,这是一首令我念念不忘的作品,每隔二三年,我总是要寻出来,或选其中的某个章节,或通读一遍,其实,我并不想从中寻找什么,只是想起来了,就找来看一看。

  在快餐文化和碎片式写作漫延的今天,我不知道有谁,会有耐心和勇气,把这首长达300余行的诗歌完整读完。有时,我想,你是否喜欢某个东西,其考验的标准,并不在于你每天围着它转多少圈,说多少奉存的话,而在于你心中是否有它,在于你是否能停下来,静心欣赏并与它建立关系。

                                    责任编辑:尤 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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