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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过世事朝我走来，迈出的每一步 都留下了一座空城…… 稿 约  写在前面——给静木兄弟 ◇发 星 这是春天中焰火的词句，静木在离乡异地的新境相遇中，感知了诗语遍地涌来的痛楚与快感，也是精神快乐前夜的挣扎与呼吐，创造与探索的诗写往往在生存的磨境中得也自然流出，花好月圆的静闲只适合读书思考，真正的写作是在生存的激烈板荡中，通过现实面景与精神面境的互混沟融，而在语言中杀出一条通向明月的光亮之路，而这过程就充满着现实生存与精神需求的双向回声，就是说打造兵器的过程是坚难而兴奋的，如女人生育，疼痛与希望齐生，静木的写作中充满着冲突与融合的粗砺，也充满着他写作的宏大雄心与大力，他身体不是很强壮，他用语言构筑了群山的神魔雄力与生难血泪，如迁徒远征的部族原史，在语言的通道中亮相着他们锋利的银剑与呼吸，还有就是现实公共语言被其生殖化融在黑色树叶的密缝中，这样显示着群山黑色的力量，公共与虚空的现实必在自然的大海上去陷入与沉醉，方才获得复苏再生的育滋。 他已上路，在群山间孤行而歌，只要你具备了如原山原树原水一样的质朴与良善，那么你行过的群山与河流，同样给你质朴与良善，这是山地民间最透明的自然法则，天地间一切万物皆是阴阳和拥相生的，你灵知的手进入了阴阳道，那便是自然的灵树灵叶，它会自然的生长与发芽，这就是自然的山根之诗；静木这组诗发我近两月，它是春阳中的铜语，在阳季互撞，不能生感，自5月25起大凉山普格连降三天大雨 ，雨季来临，透湿的泥土被雨之生殖的锋刀渐渐穿过，万物与大地从此开始发芽茂长，进入绿色王国的繁盛世界，此时相遇静木这组诗，如雨水中浸泡的铜籽，找到了阴阳合融的阅读快感，于是有了上面的一些话语如雨般自然而下。 我知道，新的写作季已经开启，将锋利的铜刀且暂放语言深处，要到雨中的潮露中去听情人更多柔漫的轻歌，静木春天的阳性火语放在夏季的雨水中阅读，是最精彩的精神快感，这就像热恋的男女，找到了自已因缘相际的爱点，由此打通，便洋洋洒洒在爱之路上永远逍遥与自由，并不断造创生命新迹与燃点，写作何不如此，情人是诗，我爱之永远，她永远给我创造之热吻。谢谢。 2020.5.27大凉山普格双乳山之热穴地 上午10时于雨中 群灵召唤（长诗节选） 1 你：自诞生之日起便以鱼的面具 向死亡的中心集聚 城市，只有冰冷的河流和你模糊的笑脸 雨水太多，来不及回头 过于沉重，有些时候连经文也无力承受 就像族人赶着羊群睡在自己的牧鞭上 而你放牧着荒原中被遗忘的血铜 座在黄金的奶盆中 一语不发 或悉数着那些被丢失的过往 生活的尖刀砍在你的嫩芽上使你无法果结 阿尔拉达的经词声 今晚 多么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孩子 在群山间独自醒来又独自睡去 2 你由九十九把石斧完成 九十九把石斧是九十九句经词 奔荡着的是你飞翔中不眠的十万条河流 这是生命最初的密码 都在欲望 都在喷张 都在蛮力 都在燃烧 一切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一场 具有神启般的嫩雨降临在你的山谷间 长出嫩嫩的细草 供两个相爱的人在岩窟中互诉耳语 天――机――不――可――泄――露 河道的两岸早已倒下了成千上万的盗火者 河谷拒绝一切弱小者进入她的三角领地 只有那些手执经卷的歌唱者 才配亨用她的初夜权 3 这些在大山间自由奔跑着的精灵 夜晚，她们会高举着火把在我的梦里行走 没有表情；像是在赶赴远方：一个未知的地名 只有在我的经文里留下了他们深深的虎印 那是一个未知的地名，只有毕阿苏拉则知晓 尽管如此，但我深知那是一个没有哀伤 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友爱的地方 祖父的祖父这么说；父亲的父亲这么说； 《指路经》这么说；彝人这么说； 4 铜血走了，抬着他的黄金奶盆 里面只有九十九卷经文和一张没有目的地的 火车票，甚至，一朵云也没有 碗口死寂般沉重，像是在默哀 默哀一个人即将远离他的部族 这一天他把他的符羊拴在了岩石上 座在火光的轿子里宛如远嫁的新娘 ――没有嫁妆 他穿过街头，匆匆向部落酋长居住的地方望了望 那是他们在光阴的河道里打下月瓣和豹子 种下魔经、善经、爱经、琴经的地方 他说：“‘木’好，像只鹰，总要展翅高飞” 自此 他 （木） 下 落 不 明 生 死 未 卜 5 总有一种声音在黄昏突然的降临 像几只家雀停留在舌头的轨道上，用整个冬天压住了他的嘴唇，和往常一样他座在窗台边，一遍一遍的在大脑里播放着 他和那个女人的过去：卫城镇上的苹果树 阿尔拉达的一场山雨，头发间流动着的金子 ……漩涡边上酒瓶的微笑 他把头埋进药柜的酒经里，抬头 ――空无一物 只有木鱼敲击着一颗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树 和一条未知方向的路，醒来时他已意冷心灰 ……不知所踪 6 是谁站在火云的梯子上，没了膝盖 从大陆架到平原丘陵地带 再到她两个厚重而结实的山坡间 一次又一次的失足，踏空 继而又发起新一轮的猛攻 这顿食物太丰盛了 他舍不得熄灭心中的九十九朵火焰 九十九朵火焰就像九十九只豹子 住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间 随时在玉米地里扑向她的每一件宝贝 今夜，只有黑经词…… ……今夜，黑经词里只有她 7 座在黑经词里，时常被马蹄声所踏翻 被刀砍伤后的月亮新鲜如草场上的乳液 在奶盆中梳理着那些破碎的日子 渴望又感到焦虑，像一种宿命论 从远古的经词里踢踏而来 这是部族的声音在岩石上凿出的铜血火焰 傍晚，大地在岛屿上宛如沉船渐渐远去 白天鹅回归天使团 只剩下一把无人弹奏的口弦和无边无际 的空旷 在他心间走过 雷声隆隆，三月开始下起魔雨 老虎断了退路，只留下了一张面具在 时光的河道上装模作样 从此木质失去了原味和那些好听的咒词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用目光咬住那些逝者的亡灵 太阳走了过后，大地上一片静寂 族人们开始在大地上用镰刀收割着荞麦上 的音符 冬天的琴键上落满了石头般大小的麦粒 是我母亲的笑脸 也是我父亲的笑脸…… 夜晚，我们高座于火塘之上 8 天空被撕开的裂口 老虎的骷髅不断向你走来 岩窟在魔雨的独白中看破了你 沙漠的岛屿，灰色的眼睛：忧伤 没有痕迹，玫瑰花死于非命 血液枯干在河道的两岸 猎人在经词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天，酒经上走出飞翔着的老虎 泪影模糊，岩石摘下面具复原了嫩湿的面孔 在石斧上举行祭火仪式 族人们齐集在火道的两岸 高唱经文，像十万条鱼，向河流的方向出发 夜晚，他们座在阿尔拉达的月光里 互诉谱系，彼此相认，像两个亲爱的兄弟 9 青铜围着麦粒歌唱 击哑了谁的大钟 决堤之口翻着眼的鱼，隐隐作痛 一道惨白的光移植眼膜 无法看清，你和一座坟墓的距离 谁最先倒在经文声里 谁最先在归家的路上泣不成声 被蒙上面纱，诸神裹着钟表匆匆离去 行刑场，只留下了一双烧焦的鞋 夜晚，没有火把可以照亮你 没有小舟可以渡你去远方 你是一座孤岛，白茫茫的由荒原构成 10 黑色的羽翼掩不住少女裙裾上的芬芳 胆颤，急促，正试图越过窗户 找到一块玻璃安放心事 竖琴在光阴的魔铜中觅得了语言 火焰奏出了森林的密码 铜血在里面沉醉，遥远的路上 属于爱情的种子迎来了狐狸的嘴唇 黑夜的深处流过精水雨露 只是，山岗没了那只稣软的羊羔 和那两只可爱的小白兔 松树在暮色里，把经文抖落 撒在过往记忆上，酿成一部醉人的经书 让痴情人在岩窟里天天念着她 一切陈述的语言皆有罪，一切的生之翼都有死亡的色彩， 地狱里 谷仓空洞，深远 是幽灵在火塘旁的谈话， 心与心的压力在火浆里凝固，天空换上了寿衣 晦暗的云朵在里面飘来飘去 响尾蛇的颤抖，如此令人着迷 吐着舌头催人入眠 灵魂在深夜，嘶嘶的叫喊着 11 座在老虎的目光里 你被十万只斧子所围攻 搅拌机里流出的泪：一群人的安慰 祭台上鬼板露出阴暗的笑脸 一半真、一半假 你连夜收拾行李逃离岩窟 带着九十九卷经书 天空高远，神情忧郁 行走在黄金的奶桶中 你提起羊鞭继续高歌 从西走到东、从东走到西 头可破，血可流，祭词不能不唱 女人的芳唇不能不爱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12 黄昏，太阳在沉沦 月亮被族人抬上了祭台 九十九颗月亮像九十九个破碎的木桶 今夜，高挂在情人的心间 眼泪在麦场的血矿中滚动 谷仓空空如也，豹子早已远去 留下写经者在斧子上酣睡 凉山以北，大地一片苍茫 船长在铜镜中溺水身亡 河道上没有羊群，没有法铃声 没有通往大山的路 羊羔睬着你的脸上很美 坟墓在你的笑声里很美 黄金破碎的声音很美 木桶在你肩膀上的声音很美 豹子在山间走过的日子很美 秋叶枯落的日子很美 我爱恋你的日子很美 我在你心上的日子很美 天苍苍 野茫茫，眼睛摸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写经者在斧子上酣睡 凉山以北，大地一片苍茫 天苍苍，野茫茫 13 活着，像一枚松果 在石斧间守住母亲的秘密 荒原上，老虎走向铜镜 没有留下影子，像破败的灯火 只有被碾成碎土的心 大地上腰挂经卷的人早已远去 公交车像只发情的母狗 呻吟着，驶向暮色 马蹄声是睡眠的钟表 准备在大海里做场梦 回来时，你已在鱼壳里全身坚硬 牛角声响起，羊鞭在徒步远行 抛弃镰刀上的羊群 手执经卷犹如一头即将赴死的老马 豹子在奔波中失去记忆 猎人在苍茫中流下眼泪 货车像阵没有家的风 春天在加速它的马达 玫瑰花正在枯萎 正试图穿越另一面镜子 死亡在血矿里激荡回响 心像隧道，幽深而空旷 你抱紧了一堆火，却走不出一个冬天 14 目光在经书上裂开 老虎顺着鬼板前来找你：叮叮当当 月光如媚药，咬不住一个受伤的黎明 今夜无眠，你醉倒在火堆上 饮火如焚，没有了眼睛 大地辽阔，经词声早已远去 远方没有法铃声 没有族人架着火镰把月亮抬上山岗， 太阳在进行一次辉煌的交配 云彩在玻璃上锻打着魔铜火焰 根系在鱼肚中挤开了双眼 座在火窟里，海浪打在岩石上 连同雪亮的悲伤，在等待着风干 清晨，你行走在路上，天空高远 ――只有一只母羊相随 子夜，猎人走向森林，生活倒伏于垭口 ――你多了两颗子弹 15 清晨，围着残骸 你像两只在雾中扑打着翅膀 飞出甲骨卜词的小鸟，羽翼沉重 在荒原的尽头盛开出马蹄的芬芳 这是马鞭上流出的黄金乳液 让祭火上的人驾着风 在马背上充满铜血阳刚之气 秋天了，他们把头埋在酒经里 醉在飘动的经幡上 经幡如鬼经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致命的一击 让你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车站、医院、过道…… 这是过去一段时间你的牧场 没有满山的羊群 杜鹃花 只有一把斧子、一卷经书 你在里面飘来飘去，放牧着自己 自此你迷上了听火车的鸣笛声 16 走，只是走着 像只阿尔拉达黄昏时的岩羊 不着急到达任何地方 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这么走着 在凉山以北的土地上，没有人可以跟随你 只是走着，也没问自己为什么要走着 只是走着，一望无际的走着 行走在石斧间，行走在月光的奶液里 在岩窟中走成九十九只豹子 这是一种具备原始温柔的美 使你相信了宿命论 纵然身陷囹圄，也未曾想过要去改变 只是走着，像只失落的岩羊 17 月光砍在坟莹上，火镰上走过五位经师 五位经师像五只遗忘了咒语的岩羊 迷失在部族金黄的河道上 使你没有了原族奶桶上乳液的芬芳 魔铜里再也没有了那些充满钙质的嗓音 马蹄声渐渐在远去 被拴在鬼符上，你在回家的路上哑口无言 击碎了谁的心，老虎逃离岩窟 天空纷纷掉落在你的瞳孔里 羊羔在你额头间睬出的火焰 一位叫毕摩、一位叫苏尼 他（她）们是黎明的一对儿女 在大凉山敬若神明 高座锣鼓与法铃声里 在族人的心坎上走过 18 倒伏于镰刀之上 影子具备了抽象的能力 合唱团里的众天使 是谁？ 今夜又在高原上抱着石斧独自睡去 世界充满弦外之音 是谁？ 今夜又在一念之间 心如死灰？ 立起来的根性写作 ――《群灵召唤》后记 ◎阿牛静木 《群灵召唤》是三月份写的一组诗，原先是首长诗，后不满意被我删减了一些，只留了18节，这么说并非这部分就很完美了，相反，删完后无语，说不上好与不好，更多的是未知缘由的无力感，或许和疫情有一定的关系，加上这段时间生存处境（精神）的困难，一直处于不安的焦虑状态，难受至极。《群灵召唤》是我很自觉进行根性探索的一首诗，带有点这段时间个人的经历自传色彩，写到一半几个重要的词语在我脑中“立”了起来比如：‘存在’‘根性’‘地域’……所以诗中出现了大量的属于个人的意象词，如发星先生的“血铜”“魔雨”叶舟的“奶盆”等等，在汉语语法结构中你拿出任何一个词组（主谓，动宾……）或单个的字，词出来它都是存在着的，就像一面墙，能立起来的，我们每写一个字，这个字就是存在着的，当你写下个人瞬间情绪，意念……，也是一样的，按沃林格说，这不是你的情感意志而是由你的第二情感再次传递，影射出来的，主体永远是人不变，但它都有个界面，支称立起来的，这是最终的，本质的，和写作策略无关，也是未来的；写作，我们都在找一个支撑点，这样可以最大向度的取消意识形态写作，还原诗意本身。 地域写作有“大地域“小地域”之分，而根性也可以分为“内外部”，人主体在场，而‘地域’就是一面墙，或介词，你的扬声器，发声的永远是你，但由你发声波及你的后方，历史，时间，传统，族群……再比如少数民族诗歌，当前，从元认识或直觉写作过度到经验超经验写作，这是少数民族（彝族）诗歌的最大难题，只要跨过这步，少数民族汉诗（彝族）必然是中国很前卫的，很给力的诗写景象，就是以整个人类的视野去看待古老的一些文化，以现代思维重新再造，这必将是最了不起的人类文化意义，在最高的三根集汇点消除个人，地方，达到整个人类的精神高度。匆匆写下这段文字，“记”过去的这段时间……。 2020321巴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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