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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允明草书杜甫《秋兴诗八首》

 青白玉d8cxnzx7 2020-07-28
祝允明草书作品欣赏《杜甫秋兴八首》,祝枝山书法图片54张。
秋兴八首是杜甫55岁作,八首诗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正如一个大型抒情乐曲有八个乐章一样。这个抒情曲以忧念国家兴衰的爱国思想为主题,以夔府的秋日萧瑟,诗人的暮年多病、身世飘零,特别是关切祖国安危的沉重心情作为基调。

其二

其三


其四


羽书弛 鱼龙

其五

其六

其八



 附:
秋兴八首① 

其一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其二 
夔府②孤城落日斜,每依南斗望京华。 
听猿实下三声泪,奉使虚随八月槎。 
画省香炉违伏枕,山楼粉堞隐悲笳。 
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 

其三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 
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 
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 

其四 
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 
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直北关山金鼓震,征西车马羽书迟。 
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 

其五 
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 
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 
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 

其六 
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 
花萼夹城通御气,芙蓉小苑入边愁。③ 
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墙起白鸥。 
回首可怜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 

其七 
昆明池④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 
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⑤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 
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其八 
昆吾御宿自逶迤,紫阁峰阴入美陂。⑥ 
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⑦ 
佳人拾翠春相问,仙侣同舟晚更移。 
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 

注:
①此组诗八首,为杜甫于大历元年(766)秋在夔州所作。查慎行云:“身居巫峡,心望京华,为八诗大旨。”黄生云:“杜公七律,当以秋兴为裘领,乃公一生心神结聚之所作也。”

②杜甫有首诗这样写道:“白帝夔州各异城。”(《夔州歌十绝句》其二)史学家们常常以此证明有两座不同的城池,彼此临近。尽管如此,如果仔细考察杜诗,我发现,他实际上用鱼复、白帝和夔州指代同一个地方。上引诗句可能只是表明历史上的差异。在杜甫的时代,只有一座城池,官方的名称是夔州,但也被普遍称为白帝城。——洪业《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20页。

③《乐游园歌》系天宝十年(751)杜甫参加游筵之作,极写乐游园节日的繁华,其中描写的景物与《秋兴八首·其六》中所忆多有重合,可参看。——邓魁英、聂石樵《杜甫选集》。 

④昆明池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斗门镇东南一片洼地。汉元狩三年(前一二〇)为准备同昆明国作战训练水军,并解决长安水源不足的困难而开凿。周围四十里。池成后引水东出,为昆明渠以利漕运;一支北出为昆明池水,引水泄入泬水以利长安城给水。十六国姚秦时池水干涸;宋以后湮为田地。——陈贻焮《杜甫评传》,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822页。

⑤虽然织女与石鲸之石刻,也确为长安昆明池所实有之物,然而杜甫此二句,则不仅写其对昆明池畔之织女像,以及水中之石鲸鱼的一份怀念而已,其所要写的乃是藉织女、石鲸所表现的一种“机丝虚夜月”与夫“鳞甲动秋风”的空幻苍茫飘摇动荡的意象。——叶嘉莹《论杜甫七律之演进及其承先启后之成就》 

⑥渼陂在鄠县西五里,离长安城上百里。当时渼陂的水源出终南山谷,合胡公泉,形成了这一片辽阔的水面。陂上是紫阁峰,峰下陂水澄澈,环抱山麓,周围十四里,中有荷花,凫雁之属,向北流入荥水。老杜当年曾不止一次偕友来渼陂游览,作《与鄠县源大少府宴渼陂》、《渼陂行》、《渼陂西南台》等诗。——陈贻焮《杜甫评传》,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822页。 

⑦叶嘉莹先生在《论杜甫七律之演进及其承先启后之成就》中对杜甫诗歌技巧对传统的突破总结出两点,一为句法的颠倒破坏,一是意象的超越现实。“此联之句法,以表面之文法观之,实不免似倒装之句。盖香稻无喙,本不能啄,啄者自当是鹦鹉;碧梧无足,又何能栖,栖者自当是凤凰。……盖杜甫情意工力所及,行乎其所当行,自然如此,而非有意炫奇立异。盖诗歌原以所表现之情感意象为主,情感意象既得之矣,则文法、句法之为我所用,自可左右逢源,何必拘拘辨其为顺为倒?若杜甫此等句法,为后世开无数法门,下而至于今日之现代诗,似亦可自其中寻绎得一线渊源也。”——叶嘉莹《杜甫秋兴八首集说》,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73-374页 

感时遣怀,译杜甫《秋兴八首》
秋兴八首 
——译杜甫同题七律组诗

嗟秋日之可哀兮,谅无愁而不尽。 
——潘岳《秋兴赋》 

露气如霜剑,摧伤江岸渐红的枫叶, 
秋天的巫峡仿佛一冢阴惨的坟茔。 
江水在天空奔涌、旋落, 
冲破灰霾的云雾,漫湿我的眼眶。 
混合着泪滴,浮想去年残菊, 
那飘摇在水面的小船承载我暗藏的归心。 
寒冷,催促着人们赶制冬衣, 
白帝城内,捣衣之声也捣碎了我曾获得的宁静。 

太阳落山,夔州的黑夜降临, 
我常常仰望北斗,描摹长安的明月。 
如今猿声临耳,不禁泪流满面, 
惟愿效仿张骞,乘着八月浮槎追随严武还朝。 
京城尚书省内的香炉空燃,我在蜀地的病床上失眠, 
忽然,笳音传至山楼,粉白的矮墙在内心坍塌。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的投影已从石上的藤萝 
移向洲前的芦丛…… 

此刻,山城笼罩在静穆的晨晖下, 
我每天都会在江楼上俯览远处淡青的山色。 
醒来又睡去……捕鱼人仍在忙碌, 
燕子也没有归巢,栖落在清冷的屋脊。 
为何我像匡衡那样上疏议政却不能功成名就, 
或者如刘向那般在君子堂前讲论群经? 
从前的玩伴都已身居高位,坐拥万贯家财, 
而我却注定要为一个信念苦渡人间。 

听说长安的政坛就像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不知谁能笑到最终,开元年间的盛世已成旧梦。 
王侯们的家宅更换主人,无奈宦官当道, 
贤臣良相更成水中倒影。 
回纥内侵,关山号角雷动、兵戈挥舞, 
吐蕃入寇,传递情报的战马正急速奔驰。 
鱼龙蛰寝的江面啊,深湛寒寂—— 
尘封的诗句重又被我重新忆起。 

日复一日,大明宫遥望着终南山,却望不到 
那些深居的隐士,天露和玉屑,都已被他们吸光饮尽, 
青鸟报信,西王母自瑶池驾临, 
紫气弥漫,老子骑牛西去。 
记得当年朝上,雉尾扇开合如同祥云移回, 
日光沐浴着圣殿,让我看清玄宗的容貌。 
记得当年位列朝班,青琐门下意气风发, 
而现在,疾病无情地消磨着时光……秋已渐深。 

谙练一种时空的分身术, 
瞿塘峡、曲江头,距离被心灵无限地缩短。 
十五年前我写《乐游园歌》,花萼楼、芙蓉园 
历历在目。安禄山的铁蹄已使一切烟消云散。 
那时,黄鹄还在亭院内高飞, 
成群的白鸥被游人的舟楫惊起。 
——而今,一切都消逝了,消逝了…… 
没有任何留恋的事物。 

遥想汉武帝曾在昆明池上练习水兵, 
一面面战旗迎风击鼓。 
池中石刻的织女辜负了美好的夜色, 
只有那巨大的鲸鱼还会在雷雨天与秋风共舞。 
波浪中的菰米丛犹如黑云聚拢, 
莲子结蓬,红花坠陨。 
多想像飞鸟一般自由滑翔于秦中的天空, 
现实却困我在冷江上无言垂钓。 

从长安到渼陂,途径昆吾和御宿, 
紫阁峰在终南山上闪耀。 
我想念一路的香稻和碧梧,在丰收的季节 
吸引着鹦鹉与凤凰…… 
等到春天,曼妙的仕女们还会采摘花草相互赠送, 
伙伴们在暮晚时分仍要移棹出发,不愿归返。 
昔日,我可以凭借词语凿穿时代的黑井,痛饮山河甘洌, 
而今却只能在回忆中围拢水源,抚摸它岑寂的微光。 

2012.8.27-28 
译后按:
叶嘉莹先生在《杜甫秋兴八首集说》中每遇诸家旧注解释杜诗为托讽之意时,多强调如此解法“固有失杜甫忠厚之心,且但执一说,亦如以杓蠡之测江海,又乌能得杜甫含蕴之深妙”。又,在《论杜甫七律之演进及其承先启后之成就》一文中指出杜诗在中国诗史上集大成之容量的因素,其中最重要者乃为他才性的博大、均衡与正常。第一点表现为体式风格、内容的博采众长;第二点表现为人生修养的严肃与幽默兼具、诗人情感与世人道德合一。“我尝以为每一位诗人,对于其所面临的悲哀与艰苦,都各有其不同之反应态度,如渊明之任化,太白之腾跃,摩诘之禅解,子厚之抑敛,东坡之旷观,六一之遣玩,都各因其才气性情而有所不同,然大别之,不过为对悲苦之消融与逃避。其不然者,则如灵均之怀沙自沉,乃完全为悲苦所击败而毁命丧生。然而杜甫却独能以其健全之才性,表现为面对悲苦的正视与担荷。”诚哉斯言! 洪煨莲和宇文所安皆谓杜甫乃为中国最伟大之诗人,亦非过誉之词。

我以为中国历史上儒家所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的处世原则最后只可能是被法家政术利用,其次公共空间的萎缩匮乏又使得私人社交网络、内心情感极度发达,于是始有唐诗宋词之蔚然繁盛。杜甫固然同样属于这个传统,但正如《杜诗镜铨》的作者杨伦所言:“计公生平,惟为拾遗侍从半载,安居草堂仅及年余,此外皆饥饿穷山,流离道路,乃短咏长吟,激昂顿挫,蒿目者民生,系怀者国君,所遇之困阨,曾不少芥蒂于其胸中。自古诗人,固穷砥节,不陨其志,上下千年,惟渊明可以抗行,然后叹于子美真天人也”。我想单凭杜甫那颗沉著独绝的忠厚之心,也足以感化古今,融通万世,江河不废,天地长流。 
另,叶嘉莹《杜甫秋兴八首集说》本为1960年代在台湾大学担任杜甫诗课程时所撰写的参考书,其时台湾“现代诗”风行,坊间对其晦涩意象、颠倒句法颇有议论。而叶先生则注意到杜甫诗歌中的传统突破与超现实意象与现代诗歌颇有相似之处,因此撰书“希望能使当日反对现代诗的人们,借此而能理会到如现代诗之'反传统’与'意象化’之作风,原来也并非全然荒谬无本;而当日之耽溺于晦涩以自鸣现代化的人们,也借此可以窥知传统之深奥,要想违反传统、破坏传统,却要先从传统中去汲取创作的原理与原则。”——叶先生如此良苦用心与通达卓见,实与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殊途同归,吾侪今后作诗自当谨记慎行。 

(翻译参考:仇兆鳌《杜诗详注》;杨伦《杜诗镜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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