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从卡夫卡到埃特加·凯雷特,看阿梅丽·诺冬的奇幻荒诞世界

 芸淡风倾 2020-07-28

小冒坚持原创的488勇敢跳出自己的局限,周遭的桎梏,努力做一个“世界性的人”。

法国每年都有两件事值得庆祝。一是葡萄成熟,二是诺冬新作问世。

阿梅丽·诺冬(Amélie Nothomb),比利时法语小说家,《午后四点》出版于一九九五年,是诺冬的第三部小说,也是她的代表作。她获奖无数,作品被翻译成了45种语言,全球累计销量突破1600万册。

手捧这本仅仅157页的《午后四点》,我甚至产生了一些疑惑,时隔25年后,这本我一个小时就能看完的小说,真的能让我感受到这些赞誉,名副其实吗?

(一)诺冬VS卡夫卡:悬念设置的出乎意料:奇特的意向,既可以天马行空黑色幽默,又能犀利讽刺一针见血

虚构作品中的天马行空的反常规意象,其实并不少见。

生活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捷克小说家,欧洲著名的表现主义作家卡夫卡,代表作《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里高尔,就有异化为怪物的奇妙设定。文笔明净而想像奇诡。

《午后四点》同样不属于言辞优美的类型,言简意赅,犀利的比喻,直中要害。

当你反感一个人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物象去形容?

诺冬就塑造了一个异化的人物形象——贝尔纳黛特。当这个每天下午四点准时侵入主角生活的古怪邻居贝尔纳丹,终于带着神秘隐藏起来的太太登场的时候,小说迅速迎来了第一个出乎意料的转折点。

贝尔纳丹跨进埃米尔的家门,然后从门外慢慢地拽进一个“巨大的东西,那是一大团肉,穿着一件裙子,或者说那团肉被包在一块布里”。

“囊肿”成了主角们称呼贝尔纳黛特的代名词,而埃米尔曾毒舌地认为:如果说上帝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那么古怪邻居则娶了人们从肚子上摘除的一团肉。

即使是荒诞小说,本质上依然应该有着人性关怀的微光。在残忍,扎心,强悍,精妙,对抗,碾压的戏剧性冲突里,始终不忘记,融入哪怕很微小的真善美,怯弱,同情、温柔、犹豫,挣扎,脆弱等。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中被人遗忘和忽视的希望。

卡夫卡生活在奥匈帝国即将崩溃的时代,《变形记》里的格里高尔有意愿并且一直没放弃,走出房间,回归外部正常世界,重新回归社会和家庭关系当中。家人从一开始怀有期待,到彻底失望,对他恐惧、厌恶、躲避、孤立,每个人只关心各自的生活而无暇顾及他的情绪与健康。作为人的尊严被无情践踏,来自家人的冷漠与残忍是对格里高尔的精神摧残和二度禁锢。

卡夫卡借变形荒诞的形象和象征直觉的手法,关注被充满敌意的社会环境所包围的孤立、绝望的个人。深刻地表达对社会人性的麻木冷漠、情感的疏离孤立造成的个体孤独乃至死亡的深深绝望和批判。

而当读者们都以为诺冬要继续讽刺“囊肿”和讨厌邻居的时候,她却借一直不放弃拯救她的朱丽叶,来展现人性关爱——对旁人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竭力帮助并且能发自内心感受到幸福。

(二)诺冬VS埃特加·凯雷特:悬念设置的出乎意料

《午后四点》故事的设定和开端往往都是平常无奇的生活场景,但是情节真是创意连连,让人欲罢不能。,诺冬过足了“对话瘾”,大段富有哲理对白,代替了复杂的描述。

想要平静安宁退休生活的埃米尔和朱丽叶,却在乡下的新家遭遇了忍无可忍的奇葩邻居贝尔纳丹——节奏紧凑描述日复一日午后四点的造访,一言不发毫无理由的两小时入侵,埃米尔终于忍无可忍,拒绝邻居的打扰,然后故事进入了飞速的发展:

贝尔纳丹企图自杀,而埃米尔救了他;令人费解的行为背后,藏着什么样的人物和故事?好奇心和积攒的不满驱使他们去主动造访贝尔纳丹,甚至在更为复杂的情感驱动下,想要去关注和干涉邻居夫妇的生活。就算猜得到发展,你一定猜不到《午后四点》的结局。

这种奇幻的想象力,我曾在“以色列书店失窃率最高的作家”和“以色列年轻一代最崇拜的小说家” 埃特加·凯雷特的作品上,也感受到一样的惊喜。

埃特加一生只写短篇小说,长则一万字,短则不足千字——因为他小时候罹患气喘,所以养成了一定要长话短说的习惯。写作与他而言,也是瞬间爆发的电石火花,创意在三四页纸之间就可以倾巢而出。

篇幅小。可是五脏俱全,起承转合,一个不少,有旋风般的冲击性,常常从第一句句子起就将读者裹挟。。

起初还是日常生活的俗常情境,但往往,故事会出人意料地遁入另一个领域,一个充满幻想、梦境、隐喻和诡计的,或古怪奇异或超现实的世界,并在那异质、并非传统意义上“真实”的世界里,呈献现实世界的真相,揭示那些人们想要逃避的现实。

写故事的技巧是可以熟能生巧的,可是像诺冬和埃特加这样,全靠灵感取胜的作品,真的是天赋异禀,人类的想象力真的是无边无际又很神奇。

就像埃特加自己的评价:要真正地书写现实,并非“像垃圾车倒垃圾那样,把现实倒在我们头上”;而是运用想象力,“从已经存在的事物中创造出新事物”。

脑洞和奇幻背后,其实有作者对现实和人性的反思,有敏锐的洞察,有基于同理心的同情心,甚至黑暗的底色。

假如写小说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说谎”,那么小说本身就是这“谎言之境”;虚构故事作为心理层面的“真实”,也就代表了小说家眼中的现实。

(三)“无国界作家”也在用自身经历写作,寻找归属感

诺冬一直坚持自己是“无国界作家”。

一是因为成长经历。

诺冬父亲帕特里克·诺冬曾是比利时驻外的外交官,所以她生于日本,长在中国,曾到过美国纽约和其他一些东南亚国家。直到十七岁,她才回到比利时,并进入布鲁塞尔自由大学(ULB)学习拉丁语文学。现居法国,法语写作。

她不同于其他旅居海外作家颠沛流离的富足一生,虽然也会受东西方文化冲突的影响,但是不像卡夫卡那样经历时代无可奈何的痛,文字带着独有的历史印记。反而受益于文化的丰富,就像《午后四点》中引用的典故,古今中外,应有尽有。连人物的命名都选择了具有隐喻意义的希腊神话人物。

诺冬的小说,没有惊天动地的宏大背景,反映的主题依然围绕着熟悉的友谊与背叛,善与恶,美与丑,道德与虚伪,正义和善良;这使得她的小说具有很强的普适性,不受时间空间历史的限制,残忍但不残酷,深刻又不晦涩,充满黑色幽默,又不阴暗。

二是作家自己的追求。

作家自身经历在文字上的反映,也不见得必须要完整和深刻。但一定有对自我,对归属感的追求。

诺冬的文字,选择了更广阔更个人化的探讨,对自我,对世界;以突出人性及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东西:孤独、爱情、欲望、自私等。《午后四点》里所有人物的刻画,从名字到外貌,都与身份和自我有密切关联。

就像一位评论家说的:“我们越来越少看到那些可以构筑完全属于其个人的文学世界的作家,或者说那些可以从有特色的人物和极少被人涉及的主体中汲取灵感的作家不多了。然而,这些在阿梅丽·诺冬的作品中都能找到。”

一个国家的文化受方方面面的因素的影响,会变得丰富多样,包容,富有艺术性,颓废,感性,有声有色,有难以愈合的伤口,但也焕发着百折不挠的强大的生命力和复原力。但诺冬所经历的是几倍于常人的文化冲击,这些都为她日后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特别的土壤。

想象力非常丰富,画面感十足,读着文字都能想象出完整的画面。荒谬滑稽人生百态,在淡淡的忧郁中作者用独特目光似乎抽离,但又融入地去看待这个世界,有着一种很原始原生的力量和感染力。

普通人的善良,普通人的努力,真的很动人。

卑微之处,体会世态人情,仍能看到人性光辉美好的一面,才不会失去希望不是嘛?

(四)充满想象空间——努力成为世界性的人

苏珊·桑塔格在阐释静默美学的理论时,曾以卡夫卡为例分析其叙述中直白以及隐藏的直接性的运用,认为他“一方面像是要让读者从中找出极富力量的象征和隐喻意义,另一方面又在抗拒这种解读” 。

诺冬的故事,也设置了许多留白的地方,引人遐想。

《午后四点》里,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邻居一家的现状?为什么站在文明和礼貌一边的埃米尔,会做出最后惊世骇俗的举动?埃米尔不动声色的转变,是不是也预示着,其他角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诺冬没有给出答案甚至是提示,不完整让故事更完美。


从1992年诺冬出版了处女作《杀手保健》,每年9月她都会出一本新作。高产又勤奋,没有重复,没有舒适区,每本都毫无悬念地引起媒体和读者的巨大反响,成为法国出版界的一个神话。

昆德拉说过,身在一个小国,要么做一个可怜的,目光狭窄的人,要不成为一个广闻博识的“世界性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诺冬就是在各种文化的碰撞中,勇敢跳出自己的局限,周遭的桎梏,努力做一个“世界性的人”。

作者:小冒,热爱阅读,平均年读110+本书。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