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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春天引发的诸多商业动荡中，围绕WeWork及其主要投资者软银集团（SoftBank Group）的法律大戏，根源并非疫情和社会隔离，而是老套的错误决策。
今年4月初，WeWork宣布已对软银就撤销约30亿美元的WeWork股权收购计划一事提起诉讼，这是去年秋天WeWork计划首次公开募股（IPO）失败后，软银救助计划的一部分。大约一个月后，WeWork联合创始人、前CEO Adam Neumann对软银提起诉讼。按原计划，他持有的近10亿美元的股票本可以借此套现。
公司估值从470亿美元骤降至80亿美元，WeWork彻底被投资者放弃，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段传奇的 IPO之旅一定引发了许多疑问。无论事情走势多不乐观，失败的创始人仍要求将近10亿美元来回报他们的努力，像Neumann这样的做法是常见的吗？企业家的薪酬待遇是否与他带给投资者的损失金额直接挂钩并成正比？是否创业资金就如此充裕，借贷成本如此之低，巨大的风险受到如此大的鼓励，以至于巨额薪酬成为了惯例，哪怕对失败的首席执行官亦如是？
上述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一般来说，并非如此。
大多数失败的首席执行官在离开时几乎一无所获。有些人得到少量薪酬补贴，但同样面临失业，大多数人则是放弃了对所创立公司的控制权。当然，规模庞大、投资巨大的公司未能实现盈利并不罕见，但这并不是向失败的创始人支付丰厚报酬的理由。WeWork的内部瓦解远比收入无法超过支出的简单失败更令人不安。WeWork遭受的大规模估值下跌通常会导致创始人在没有缓冲着陆的情况下迅速离职。
那么，是什么让Neumann即使离开也能期望得到如此丰厚的补偿呢？
答案就在于软银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孙正义。
作为警醒，孙正义在WeWork项目上的经验与教训，非常值得其他投资者参考铭记，以避免日后遇到类似的灾难（即使很少有人有资源制造类似的灾难）。
第1课：失败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孙正义的根本错误在于他一直坚信WeWork不会失败。这一想法反映在他与Neumann谈判的协议中，后者被允许保留对其初创公司的大量权力。这份权力包括特别表决权，这使得他无论企业经营状况多么糟糕都能够继续掌握控制权。撕毁这份合同需要的要么是一场混乱的、长达数年的官司，要么是一个迅速商定的协议，承认Neumann尽管表现不佳，但仍处于有利地位。孙正义在谈判中的弃权让步让人们更加相信WeWork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成功。
但这并不是40年的风险投资教会我们的。
在风险投资交易中，成功与失败的基本几率是多少？普林斯顿大学的决策科学家Daniel Kahneman称之为“基本比率”。大多数分析表明，大约每十个风投交易中会有一个非常成功，成功到足以弥补90%的失败交易。这些成功的几率因基金年份、业务类型、投资规模以及公司准备放弃私有制时公开市场对IPO的偏好而有所不同。企业金融研究所（Corporate Finance Institute）的一项分析认为，一家受资公司成功的总几率为8%。
第2课：谈判协议已为灾难埋下伏笔
绝大多数的风投交易都提出了相关条款，以确保在错过关键里程碑时，可以从创始人/首席执行官手上取回对公司的控制权。这些协议的起草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艺术，因为它们是以各种方式营造出公司看似表现良好的样子，但实际也许并不盈利。
最简单的规定是，根据公认的会计原则，盈利是成功的有力标志。投资者也可能对现金流指标感到满意，比如息税前利润（EBIT）。在一家医疗技术公司，里程碑可能围绕着成功的临床试验或监管机构的批准而展开，因为这两者都将预示着利润和现金流，同时也预示着高度成功。在其他情况下，里程碑可以建立在产品出货、客户群规模、网站访问量或投资者认为代表实际进展的其他指标上。
在WeWork的案例中，一个明显的里程碑就是部分建筑的租赁盈利。随后的目标应该是锁定在旧金山和纽约等主要城市的完全盈利，其次是美国以外的一些城市扩展。每一个里程碑都会为“盈利之路”铺平道路。
然而，WeWork被赋予了快速扩张的任务，甚至要在单个市场实现盈利之前就开始扩张。乍一看，这似乎有些愚蠢，但这种做法背后的想法是，企业对其收入模式没有特殊要求，没有专利或其他阻碍竞争对手进入的壁垒，因此，赢家的方法是吞噬市场份额，有效地将竞争对手排除在外。
这可能是一个有争议的举动，因为在很多情况下，把其他玩家拒之门外是有风险的、昂贵的，而且往往是无效的。以WeWork为例，它面临着大型成熟的竞争对手，将这些竞争对手赶出市场似乎很困难。此外，这种提高市场份额的方向使投资者在与Neumann的合同谈判中的主要目标变得复杂起来：迫使WeWork的领导层在快速扩大规模之前证明商业理念的可行性。WeWork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场最终的灾难：创建了一个非常大的企业，但却没有赚钱，同时也使得创始人/首席执行官的职位很难被撤换。
牵头投资者有起草适当的控制权变更条款的责任。但孙正义没有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他对WeWork未来的成功非常肯定，或者他也担心Neumann会从其他渠道获得资金，而使软银可能错过一笔潜力巨大的交易。对竞争性投资者的恐惧会导致风险投资家做出艰难的决定。这就是为什么当投资者的脉搏开始加速时，记住上面的第1课是至关重要的：市场上到处都是失败，这些失败就包括许多曾经看起来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第3课：承认这是一笔失败的交易
软银的孙正义在处理WeWork时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他为此道歉。这是很不寻常的。鉴于大多数风险投资家都明白任何一笔交易成功的几率都很低。失败，正如我们所证实的，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孙正义在一次电话会议上承认，他“对（他）所做的错误投资行动感到由衷的抱歉”，这或许是遵循日本长期以来的商业传统，即那些犯下重大错误的人要公开表示悔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硅谷风险投资家Tim Draper曾在Coinbase、Skype、特斯拉和Twitter等公司进行过许多成功的投资，并在全国电视台上为自己对现已失败的血液检测公司Theranos的投资进行辩护。在一次电视采访中，他声称《华尔街日报》那些报道创业公司内部极不寻常活动的文章是“个人仇杀”的结果，并表示完全相信，如果能让Theranos创始人Elizabeth Holmes完成工作，她将“改变医学界”。
可能有多种原因导致孙正义为他在WeWork上的灾难性投资进行公开道歉。我想他实际上对这桩交易的发生非常抱歉。此外，我相信，他对于自己因令投资者损失数十亿而受到公众关注感到沮丧。
但孙正义的道歉可能也是避免今后类似错误的重要一步。布斯商学院的同事Ayelet Fishbach和布斯商学院博士后学者Lauren Eskreis Winkler的研究表明，人们往往不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自尊心妨碍了他们。如果我们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我们必须首先承认它们是错误，并认识到我们在犯错误中的作用。
当然，孙正义是否吸取了教训，还是留给他未来的投资来决定。不管怎样，他对WeWork的处理方式，以及他对WeWork的道歉，应该留在那些正在把握风险投资机会的人的脑海里。
作者：James E.Schrager —— 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的创业和战略管理临床教授
【阅读原文：WeWork should be a cautionary tale for venture capital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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