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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樊四爷的鼋汁狗肉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28

文:朱迅翎

图:来自网络

沛县,鼋汁狗肉半城香。

鼋汁狗肉自然要属樊四爷的好了,他叫樊友光,祖藉沛县龙固镇三河尖村,今年八十四岁,兄弟四人,他排行老四,人称樊四爷。据樊氏家谱记载,他是樊哙的七十二代孙。樊四自幼跟着爹爹扯狗腿,爹爹去世之后,他便支撑了“樊氏狗肉”的门户。

樊四生得齐头齐脑,冬日马裤,夏天马褂,一件带大襟的长袍,还是爹爹传给他的,下摆整天被狗撕得像古长城,凹凹凸凸,棉絮裸露外边,散发出浓烈的狗腥味,赶集上店,走亲逛友,成群结队的狗,前拥后簇,汪汪乱叫,好不热闹……

为防狗咬,他折一段荆条,系一麻绳,垂一铁环,用以驱狗,人又称他为“狗扔子”。

沛县固城墙拐角处,有一汪清潭,当年樊哙常在那儿冲洗狗肉,人称乌龙潭。樊四干脆在乌龙潭边,搭了间两檐触地的芦苇庵子,庵子门两旁,一边钉着一张狗皮,算是樊氏狗肉铺的新招牌……

尊师如父。门生们对四爷毕恭毕敬;同时,四爷对门生也关怀备至,精心传技。

早年,四爷下乡揖狗,常用五节竹筒,中间打通,穿一条极细极细麻绳,一端握在手中,一端成圈套状,狗钻圈洞时,不偏不倚正巧套住脖子,一拉紧绳索牢牢的。

门生们跑到沛县大屯镇矿机修总厂,锯来一段无缝钢管,替代了竹筒,既光润又牢靠,细麻绳换成尼龙丝线,樊四爷见状,笑咧咧地的:“好,好!”

遛乡卖狗肉。往日,樊四爷推着被狗血浸得红红的独轮头车,车上置一簸篮,吱吱扭扭进街,晃晃悠悠出巷,不用吆喝,人们一听到村中的狗叫,便知樊四爷驾到……

“来了,四爷!”

熟悉的乡音,使樊四爷收住两腿驱动的半铁半木的圆轮,乐颤颤的……

“吃狗肉,喝烧酒,烘热烘热的……”,十几个还光着屁股的半拉孩子,在外围起哄……

每当这时,樊四爷翘着沾着狗毛的胡茬,将撕的三豁两耳的大黑袍往上一兜,路边掐块麻叶,往车帮一铺,自己往地上一蹲,拽条狗腿(甚至狗鞭):“来,兄弟爷们喝两盅!”

“想起当前,刘邦从小受穷,有道是‘头顶锅盖手端瓢,老天呼呼下鹅毛,今日栖身窑洞里,明天还知咋巴熬……’。樊祖(樊哙)推着狗肉车悠悠过来……” 

每讲到这里,樊四爷两眼瞪成“O”,手舞足蹈,最精神了……

吃完,喝完,讲完,一拍腚,各走各的,有钱丢两个,没钱以后再说,想起来就给,想不起来就算,他也从来不记帐,从来不要帐,三村两庄一转悠,菜(狗肉的别名)没了……

目下,几位门生将樊四爷的“古董”进行改造一番,木头轮换成胶轮,推起来轻便多了,四爷一见,又说,“好!好!”

说起四爷绝活倒有几件:一只狗,说眼力,他弯腰操作,两腿一夹,能出几斤肉,不差斤两;论宰杀,抡起枣木棒,照准脑灵盖,咣当一下,那狗应声倒下;至于说到丁香、大茴、小茴、胡椒……配料,那更有讲究了。但他的绝招,要数“顶腥”。

一般师傅带徒,总要留几手,樊四爷对几位门生是“和盘托出”。

“二横、三强、二狗子……”,樊四爷一天将几位门生叫到一起,“你们看准——喽!”

只见樊四爷扎个头紧脚紧,把黑袍往上一兜,将洗净的一块块鲜亮亮的狗肉投入八型锅中,开始升火。

“顶腥”的关键是对硝量的处理。硝是易爆物质,量过小,“腥顶”不出来;量过大,能把锅顶出丈把高,十分吓人……

四爷对硝量的大小自然是心中有数。

待煮到一定火候,四爷将硝点燃,火焰浓烈,只听得锅中央咕噜一声,将锅中的狗腥味全部顶出……

改革开放,徒弟们都有出息了,日子比师傅还强。徒弟二横成亲,做师傅的总要有所表示,更何况是樊四爷呢。

樊四爷考虑了一夜,天明心里有了谱子。

鞭炮、彩旗、锣鼓……自然是热闹非凡。

迎亲的出出进进,管事者吆吆喝喝,师兄师弟嘻闹着二横,二横东躲西藏,不知是哪位巧舌说了句,“今日二横成亲,身上多喷些香露水,别让新娘子闻到狗腥味了……,”逗得人们哄堂大笑……

日到午时,樊四爷提着一个帆布袋,鼓鼓囊囊,满面红光,悠悠进门来……

师傅光顾,师兄师弟夹道迎接,二横的双亲也迎出门来,管事把四爷安排在上首用茶……

开席时,四爷将帆布袋撂到席桌上,笑咧咧的:“门生结婚,我也未买什么,特加工了一块狗肉……”

未待四爷说毕,帆布袋被撤了下去……

“哎呀,狗肉不能上席面,师傅咋今天怎么糊涂了……”几位师兄师弟,在门外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狗肉不能上席面,这事我知道,——可,可我不知道,干这行的也这么说?!”

众人看着樊四爷,樊四爷看着众人,一时无话可说。突然,樊四一跺脚,一拂袖,转身走出了二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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