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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过 季 节 / 马丽

 作家美文 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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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过 季 节

马 丽

枫不爱笑,又因为学校和专业不是她的理想,就添了忧郁。到了大学不久,枫就有了“冷美人”的绰号。枫不漂亮,但忧郁、冷傲的气质,让她有些与众不同。上中学时,就有大胆的男同学给她写信,或在路上直接跟她说要交朋友。枫却表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冷静。她说我不会在这个小城呆一辈子的。有些男孩并不舍弃,但枫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专注地学习,渐渐地,那些男孩子们也就没了热情。面对大学同学半真半假地调侃,枫并不在意,依旧独来独往,吃饭、上课、去图书馆、散步都是一个人。枫一点儿都不合群。同学们都这么说枫。

报到那天,同宿舍有个小个子女孩,带着怯怯地中原口音问:我不敢睡上铺,谁能跟我换一下吗?枫看也没看她,说我睡上铺吧。小个子女孩说谢谢你,我叫小凌,你呢?枫说我叫枫,然后就爬到上铺铺床去了。以后小凌对枫就多了些关注。吃饭、打水、上课什么的,总是叫一声枫,但枫总是说你先走吧。或者枫自己提早就走了,并不理会小凌。不过,小凌并不在意,每次都叫枫,于是枫偶尔会和小凌出去走走。大学四年,在枫的心里,也许只有小凌还能称做朋友。

四年,追枫的男孩挺多。但枫却没谈过一次恋爱。枫执拗地认为,自己的爱只能全部倾注给一见倾心的人,而且这个人应该是陪伴自己一生的爱人。枫对自己的这种想法偶尔也会感到幼稚和可笑,如果自己遇不到那个人,真的就不结婚了吗?但这种想法总是一闪即过,枫相信那个人一定在前面路上等着自己。到了大学以后,也曾有男孩走进枫的心里,是班长凡,枫感觉那就是一见钟情。凡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枫的视线,但枫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刚入学时,凡并不是班长,但凡很活跃,很有号召力,不久就鼓动了一些人说班长应该民主选举。枫不关心谁当班长。但凡和枫都来自北方的同一个省,是老乡,于是枫投了凡的票。凡不但组织能力强,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吉他弹得棒,歌也唱得动听。不久凡还当上了校文学社的社长,担任了校刊“柳絮飞扬”的新一任主编。枫的文笔很好,上中学时作文就得过奖,后来又开始写诗。枫写了几大本的诗,但却从来没给“柳絮飞扬”写过稿。

凡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崇拜者。阳阳就是最忠实地追随者。自从凡当上文学社的社长后,阳阳有事没事地也拿着本诗集,隔三差五地还找凡帮她改自己写的诗。但凡对阳阳并不热情。倒是有意无意地跟枫说,老乡,怎么?不支持我工作?写点儿东西呀!枫说我不太会写。每次假期,凡都帮枫买好火车票一起走。凡对枫的照顾总是很细致、很周到,看枫的眼神总是很温柔,说话也总是带着小心。枫感觉到了凡对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柔情。但枫看着凡身边的女孩子们,却感觉越来越看不清凡,不知道凡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阳阳跟枫的关系越来越近,近得想躲都躲不开。她谈得最多的总是凡,阳阳说自己心里很难受,我对凡这么好,他怎么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我都嫉妒死你了,凡对你那么好。枫说也没什么特别的,老乡之间的照顾而已。枫说那个诗人不是追你追得挺紧吗?你为什么不答应?阳阳说,跟他没感觉,我喜欢有电的感觉,我就是喜欢凡。以后我想跟他到北方,如果我分不去,你能成全我,跟我对换吗?枫没回答。其实枫更喜欢小凌一些。小凌说话声音细细地,总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虽说和枫同岁,生日比枫还小几个月,但做起事来却更像个姐姐。那年初冬,枫看见小凌在织件深兰色的毛衣,后来又织了副手套。枫惊诧于小凌的手巧,还说,哪个男孩子娶了你,他一定幸福死了。小凌笑了笑,脸红红的。不久枫发现凡穿了那件毛衣。那段时间小凌晚上总是回来得很晚。

枫的学校在一所海滨城市,离市中心很远,枫喜欢这种美丽和宁静。校园外是连绵几里的槐荫道。枫喜欢路两旁繁茂的槐树,尤其是到了槐花开时,所有的空气中都流淌着甜甜的槐花香,那时枫感觉自己也像变成了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说,静静地绽放与凋落。每天早晨,枫都会早早地起来,沿着校园外的路跑到学校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枫很喜欢那条小河,又清澈又静谧,枫尤其喜欢冬天的早晨,海滨初冬的早晨总是有雾,枫喜欢被包裹在薄雾中的感觉,像忘了一切。有段时间,小凌说枫你早上跑步时也叫上我吧。小凌似乎有些忧郁。有一天小凌一晚上都没回来。第二天中午,大家下课回到宿舍时,发现门在里面反锁着,叫门又没有动静。后来,有人去找了凡,凡急急地跑来后,踹开了门,看小凌躺在床上,叫了好多声都没动静,就赶紧背起小凌往校医院跑。小凌吃了安定,校医说好在吃得少。小凌醒来后说,我只想多睡一会儿。后来枫才知道,小凌喜欢凡已经很久了,为凡做了很多。出每一期“柳絮飞扬”时,小凌都会到文学社和其它人一起帮忙,帮着刻版、油印、装订,有时会忙到深夜,小凌总是最后一个才走。开始时凡只是把她当成个热心人,但时间久了,凡感觉小凌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有一天晚上突然停电了,整个教学楼一片漆黑。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了小凌和凡。过了一会儿,小凌说,要是一直不来电多好。凡说,那我们再呆一会儿吧。那一晚他们谈了很多。后来在漆黑中,凡吻了小凌。再后来,小凌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不过后来小凌发现凡对枫、对小薇、对木子……对很多女孩都很好,好像眼里都带着柔情。她问过凡,凡说如果我们能分到一起,我会娶你。小凌出院后,就不再到“柳絮飞扬”去了,人也变得更沉静。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在为毕业后的事情忙着,慌乱、匆忙中带着伤感,但也似乎夹杂着一丝欢快。枫总是呆在图书馆里,看着看着书,就会无端地发呆,像是陷入了一种遐想中,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想。有时枫会突然间感到很沮丧。枫总是被一个问题缠绕着,那就是枫总是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呢?那段时间,枫总是锁着眉。于是木子就经常会问她有什么烦心事儿。木子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通点,身边总是围着些爱听她神侃的同学,当然其中也有凡,凡想让木子教他下围棋。那段时间,两个人经常因为下棋忘了吃饭。木子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像是很清高的样子,但却像很欣赏枫似的,说枫你很有性格,时不时地来找枫聊天,很诚恳的样子。有段时间,枫感觉自己像要崩溃了,心里憋闷得无所适从。于是就问木子我们为什么要活着?木子说,因为活着,所以活着,就这么简单呀!枫你不会是为了这个苦恼吧?你钻进了死胡同,别再往里钻了,出来吧。枫说我总感觉活着挺没劲的,很茫然、很伤感,总是想哭,感觉死一定比活着痛快。木子说,那你就别想,只管往前走就是了。曾经有位大师不是说过嘛,既然你有勇气去死,就应该有勇气去生活。

又到了冬天,刚过完元旦,三毛竟然自杀了。三毛的散文写得很美,枫很喜欢三毛,枫感觉三毛是那么乐观而坚强,但三毛为什么会死呢?枫那天没去上课,跑到小河边呆了很久。

叶子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小小巧巧,很瘦弱,大大的眼睛,说话很快,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枫每天早上跑步时都能看见叶子,只不过枫跑完步后会到操场上踢会儿球,而叶子却在跑完步后摸树枝。叶子一跳一跳摸树枝的身影,当时也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枫因为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锻炼方式,就问叶子为什么?叶子说我想再长高点儿呀,班长说我要是再长高点一定更漂亮。

叶子是在三毛自杀的第二天跳楼的。那天早晨的雾特别大。枫的心里也像塞了团雾,早晨便没去跑步。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枫往食堂走,发现很多同学都向教学楼主楼的方向跑去。枫看见了阳阳,阳阳冲枫喊着,叶子自杀了。枫赶紧跟着阳阳跑到了教学楼的主楼前,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枫和阳阳挤进去,看见地上有个床单盖着的东西。那么小,会是叶子吗?枫想过去揭开床单看看,被阳阳拉住了,枫感觉自己周身发抖。那么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化做尘土飞扬了吗?叶子被抬走了,地上有一滩血迹。枫在那站了很久。以后枫每次走到那都禁不住多看几眼。很长时间,班里的气氛都很压抑,枫更是吃不下饭,眼前总是交替晃动着叶子的笑脸和被床单盖着的叶子。枫后来听说叶子刚懂事时母亲就去世了,她是继母抚养大的,但她跟继母的关系却一直不好。枫回想起,的确,叶子家是本市的,但她却很少回家。

凡经历过小凌的事后,跟女同学的交往谨慎了很多。枫感觉凡有好长时间没有和哪个女同学出双入对了。毕业前不久的一天深夜,枫听到隔壁宿舍里有拖拖沓沓地脚步声,有些嘈杂的说话声。第二天枫听隔壁宿舍的人说,睡到半夜,有人突然发现敏没回来。于是五个人都出去找,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找到。后来她们去找了凡。凡听说后,立即向学校旁的那条小河跑去。大家看见了坐在河边的敏。因为临近毕业,敏和凡分到一起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凡说那就分手吧。敏什么都没说,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敏的几个好朋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一起去找了凡,但凡什么都没说。后来就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枫和凡分在了北方的同一座城市,敏去了南方。大家都以为会有另外一种结局,枫也曾这么想过。但出乎所有人的意外,毕业一年后,凡和敏结了婚。每年敏都会请探亲假,来和凡团聚。在凡和敏结婚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凡曾经来看过枫。凡像是喝了酒,脸有些红,看见枫时,眼圈也有些红,说枫我一直都喜欢你。毕业后,敏的父母给我写了信,说敏很消沉,希望我能对敏负责,后来我就同意了。可我们每次相聚时都会吵架,上次敏来时,我也不知为什么,吵了两句,竟动手打了敏。敏后来就跑了出去,到了夜里她都没回来,我到火车站去找她,发现她已经买好了回去的车票。

枫说还是尽快办理敏调动的事吧。枫说这话时,感到心很疼。

毕业后不久,阳阳和追她的那个诗人结了婚,听说诗人对阳阳很体贴。小凌和一个商人结了婚,听同学说,商人的性格很像凡。毕业十年后的一天,小凌和阳阳像约好了似的,都给枫打来了电话,说今年冬天想要来北方看雪。后来,她们又都提到了凡。

后记

那些过往的日子,曾经的青涩,忧郁的青春,浪漫的情怀,满怀的热望,总是在不经意间撞击我的心房,隐隐地疼痛,于是总有记录下来的冲动……

授权首发作者简介:马丽,1971年8月出生于黑龙江省林甸县,1991年7月毕业于华北石油学校,曾从事教师、宣传、文秘等工作,目前就职于大庆油田所属钻井公司,从事组织、干部工作。爱好写作,有数十篇散文、诗歌、小小说等散见于报端。《走过季节》是第一篇小说,青涩、稚嫩、笨拙,但哪怕只能发出一小点的光亮,也已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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