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的希腊诸神：古希腊建筑和雕塑是带颜色的？

网易号新人文浪潮计划签约账号【历史心发现】

原创内容 未经账号授权 禁止随意转载

在今天人们的刻板印象中，几乎所有的希腊雕塑和建筑物都应该遵循“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的原则，都应当是纯白色的大理石颜色，这样才能体现出古希腊人节制、理性、抽象的文化特色，也能体现希腊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相通性。但是越来越多的考古发现证明，那些看起来毫无生机的肃穆神像，其实是有颜色的，丰富的颜色本身，也是希腊文明的载体之一，因为颜色，希腊文明才更加生机勃勃，而不是一堆毫无生命的石头。

早在基克拉迪文明时期，爱琴海的航海者们就开始有意识的调配各种色彩，作为自己的纹身和雕塑的涂料。

爱琴海先民

在克里特文明时期，克里特人就开始绘制主色调为红、白、蓝色的壁画，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色彩轻盈，配上线条活泼灵动的图案，呈现出海洋生物、自然生灵的轻盈灵动之感，而且在非常早的年代，就发展出了高度写实的艺术风格。无论是海豚、章鱼等海洋生物，还是带着渔获回家的渔民，还是安详地坐在地上的格里芬，还是采摘番红花的美少女，都体现了克里特人对于色彩的高超驾驭技巧。

番红花女孩

之后的迈锡尼人虽然艺术风格更加粗犷，人物明显更加粗壮，壁画和雕塑、金器都继承了草原先民的豪勇之气，但是壁画主色调依旧是蓝、红、白、赭相间。粗犷之余也不失风雅精致，后来希腊文明中重视感官享受，喜爱形体美，热爱明丽色彩的特点，在这时就已经奠定。

迈锡尼贵妇

希腊历史在走出了黑暗时代，艺术品上再次出现了丰富色泽的时候，整理成体系的神话史诗荷马史诗也流传开来，广为人知。

 荷马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用黑色来描述地底的死亡、战士的鲜血、翻开的土地、战舰船壳涂抹的沥青；白色主要用于描述雪，晴空中的白云，象牙，牙齿，葡萄，蜂巢；由于植物叶在阳光下会闪烁光芒，所以品达也会用白色描述橄榄花冠的颜色。当然，希腊人也会用白色描述北方蛮族的金发，以及上古英雄灿烂的发色；而紫色一般与腓尼基人盛产的贵重紫色布料联系在一起，但荷马有时也用这个词，描述战士流下的血瘀，或者晚霞与朝霞的颜色；而酒暗色这个比喻，则用于形容爱琴海的风采。

荷马如同使用调色盘一般，在诗词中挥洒各种明丽的颜色。这是因为爱琴海本身空气质量良好，纬度适中，一年中除了冬雨季之外气候晴朗，所以希腊人在无雨季节的晴空下，可以看到清晰度极高的缤纷世界。毫不奇怪，自然界的丰富颜色会影响到古希腊人的艺术和文学的创作。

历史进入了古风时代和城邦时代，希腊人开始给神庙和建筑物涂抹各种鲜艳的颜色。由于不同的颜色具有不同的宗教意味，所以宗教建筑和圣物基本上都有各种色彩。根据雅典卫城上出土的被波斯人焚毁的雕塑残骸来看，提丰巨怪的胡子是蓝色的，脸颊是红色的，而眉弓确是黑色的，他的尾巴上平行涂抹着红黄蓝色，他的皮肤上有赤铁矿的残留物，暗示他的皮肤是红色的；而伊里斯女神的翅膀有可能是白色或者棕色的，为了体现胸脯的白皙，可能女神的胸部会保留白色或者大历史的颜色；为了保住颜料不会褪色，工匠还要在皮肤表层涂一层蜡，防止肌肤颜色褪色。

青金石

那么这些颜色是从哪里来的呢？希腊人很早就学会了用植物与动物脏器，还有矿石调制各种颜色的染料：比如用赭石调配红色，用铁矿氧化物调配红色，用绿土调配绿色，用青金石和石青，铜绿调配兰色，用炭黑调黑色，用珍贵的象牙调白色，此外常见的植物染料有番红花，菘蓝，栎瘿，茜草等等。当然，在这种动植物调色料中，从骨螺中提取的紫色染料染出的紫色布最为贵重，当时亚洲的米利都就是这种紫色布料的重要销售集散地；除此之外，从爱琴文明时代开始，从番红花提取的橘红色染料也非常贵重，也是雅典妇女们所喜欢的颜色。

番红花

虽然古希腊艺术家有很多颜料可供选择，但其实用的最多的颜料还是四元色：来自米洛斯的白色，来自阿提卡的黄色，来自锡诺普的红色，来自墨鱼汁的黑色。此外古希腊艺术家很早就发现了透明度的存在：比如日光在澄澈的空气中是没有颜色的，空明的，但是在穿过云朵或者尘埃的时候，光线就变成了红黄色的。

由于文学家和工匠会长期使用颜色，用于装点自己的作品和雕塑，所以希腊人开始有意识地总结自己的颜色观念：德莫克里托斯发展出了一套颜色理论：不同颜色，是因为附着于物体表面的原子的不同尺寸，大小，不同组合而形成的，他认为四大原色是黑白红绿，其他颜色都可以由这4个颜色搭配出来，金色和黄铜色来自于红色和白色的混血，紫色来自于黑，白，红的混合；亮白色来自于白色，如果将亮白色和绿色混合在一起，就能得到美丽的浅绿色；菘蓝来自于黑色和绿色，绿色可以用浅绿，紫色，菘蓝混合搭配出来，酒暗色可以用菘蓝和火焰的颜色搭配出来，棕色可以用浅绿色和蓝黑色搭配出来。虽然古希腊人没有系统的化学知识，但是他们已经在实际工作中，总结了各种颜色的调配方式。而且德谟克利托斯还从理论高度论述了为什么紫色赏心悦目：因为黑红两色提供了较高的清晰度，而白色则给了紫色以闪亮的色彩。

公元前6世纪末，被雕刻成斯基泰-波斯射手形象的帕里斯，其原型是有鲜艳颜色，不过帕里斯瞬间就变成了穿紧身衣的小丑

塞浦路斯迈锡尼人的莱顿，有丰富的色彩对比

结合这些对颜色的描述，还有颜色搭配的理论，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古希腊的希腊雕塑色彩纯度高、对比鲜明、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了。这些作品在图案的构成和色彩的搭配上，令人联想到中东地区的装饰风格，颜色艳丽，动作相对单调，整体呈现出静态 ，神情沉稳安静，还没有后来城邦时代的多变和活泼。

总而言之，这种造型，与大众印象中希腊人纯白色的雕塑相去甚远，相比于象征着理性和抽象思维的白色，早期的希腊雕塑带有一些近东-中东色彩，亚述，埃及，小亚细亚的影响。但是由于长期以来的“政治正确”，希腊雕塑带颜色的观点被视为政治不正确，从而受到排挤。

在保守观点中，阿基里斯，赫克托尔，帕里斯，阿贾克斯等希腊英雄必须是金发碧眼的白人武士，黄色或者红色的肌肤是对英雄的侮辱。虽然荷马确实有描述阿基里斯的发色是金色，希腊人中确实有少数人有金发或者红发；但是在保萨尼阿斯等人的作品中，希腊人公开承认：绝大多数希腊人的肤色比埃及、埃塞俄比亚人白，但是明显比北方的凯尔特人黑，希腊人已经注意到了，北方的凯尔特人婴孩一出生时，头发几乎和皮肤一样，是白金色，只是随着年龄的推移，他们的发色才会加深，但是肤色依旧比希腊人白。也就是大多数古希腊人的发色还是偏深。早期的考古者即使发现古希腊雕塑有颜色，还是要违心地认为古代雕塑都是纯色。

3D雅典卫城复原，也是有明显色彩的

在文艺复兴初期，当时的南欧人发现的雕塑大多是铅华褪去的普通雕塑，只剩下了大理石的颜色，所以长期以来，希腊雕塑和建筑残迹给人以素白、纯色的刻板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