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铁志，笔名老铁，大冶金牛人，65岁，武汉开发区一中退休教师，十大名师，在语言专业杂志上发表论文，多次获奖。小诗小品常见于报刊，近期主要是随笔、散文，创作尝试。 雪荷 老铁 蔑视摧枯拉朽寒， 梗折叶垂立成仙。 冰封雪雾锁不住， 占尽风流能胜天。 我知道，眼前的这幅“风雪残荷”是摄影师对荷文化清洁以外的倔毅自我意识的渲染，写物语，言诗志，别具怀抱，散发着苦行僧般淡淡的禅味。 一夜朔风呼啸，一夜大雪纷飞，风不停，雪不住，暗黑的天幕与雪海打成一片，天地像织成重重灰朦朦的雾网，心在结冰，冷在扩散，走向冰极。冯元已是知天命的年龄，不怕冷，肩挎相机，手提脚架，像一只兴奋的猴子喜虫般跳出去，顶着风雪，在汉水公园池塘边拍摄完成了“雪荷”这幅唤醒人顶天立地的珍贵作品。 看到雪荷，我仿佛身不由己，随摄影师来到渗滤过净化过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亲历了风卷雪花的流动，怎么也看不见满铺雪被下形形色色的美景活物。有水的地方是闪光的，微透明的。今天，这南国武汉的雪花也如北国的大大小小的成团地没头没脑地扎下来，池塘顷刻成了诺大一块布满涟漪的毛玻璃。巨型冰镜上，横七竖八的枯茎败叶挣扎着伫立在风雪中，瘦骨嶙峋，腊黄灰黑，或低头，成昂首，或相拥，或携手，或虬曲冰下，或傲立雪中。枯梗如铁，弯折着似弓蓄势待发；残叶似旗，团着包着垂着寻思着迎风飘扬。原本静寂寥落的荷塘在这风雪舞台上竟如此摄魂夺魄，原本默然不动的残僵之荷竟似一个个手脚著白套头顶小白帽的圣诞老人，像一只只欲欲舞动的精灵，那一枝一叶一折一弯，都幻化为无言的哲思，有言的声浪，让人们去憧憬。憧憬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菡萏之春，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夏荷风姿，那“绿池落尽红蕖却，荷中犹开最小钱”的可人秋波。所有的壮丽都趋于平淡，曾经的绚烂都回归本真。 雪荷，冬荷在风卷雪花漫天飞舞中的特写，不同于李木生笔下的沐阳冬荷：“红红的朝阳，在远处怯怯地开着，薄薄的雾气正在散去，远远近近的残荷便从朦胧里渐渐清晰起来，直的，弯的，横的，垂的，是荷柄的舞蹈；灰的，黄的，黑的，褐的，是莲和叶的存在。‘’一湖的浪漫，一湖的自由，一湖的豪情与刚烈被冰下牵紧了纹理毕现的荷叶和莲籽散尽的莲蓬的藕根收藏着，等到太阳融化了冰雪，等到风和日丽，热的生命就自然会在这冰塘上醒来。 风刮着，冰封着，雪覆着，看到雪荷，我想起儿时古镇金牛的两个高级知识分子，他们都是旧时北京大学的高才生。一个叫饶德芳，一个叫金敬莲。德芳很酷，从不唠叨，从不训人，总是把手背在背上悠闲地走在石板街上。他合群，很会下棋，镇上除江浪，大坤少数几个人在让一子或马或炮的前提下勉强弈平局，他是没有遇到真正对手的。他会烹饪，从小就贪吃，可能是从“大生元”那偷的厨艺，做的菜芳香四溢，让人垂涎三尺。敬莲很帅，玉树临风，喜欢独处，穿白色衣服，干干净净的。他会写诗，最喜欢“有花奇过雪，无闷妙于诗”两句。一手好字，铁画银钩，过年的时候大家只能在户外排队求他写对联。他懂音乐，拉二胡，弹古琴，吹箫，偶尔露一手就引起围观，但他是不允许粉丝靠近的。他会画画，没事的时候就在红木书桌上铺一张白纸，画莲花，落款“敬莲”，随便送给姑娘们作綉品的底样。饶德芳，金敬莲是高品味的文化人，镇上的老太婆偶尔聊起他俩就像现在的小姑娘说起周杰伦一样，秋波里都是倾慕。德芳哥如荷，张扬洒脱，动显大气，荷叶像伞，撑出水面，风吹起舞，水珠滚动，遇到雨雪会像喝醉一样东倒西歪，傻里傻气。敬莲哥似莲，含蓄精致，静中透出典雅，莲叶平铺水面，像个碟子浮着，水珠不会滚落，花瓣瘦瘦尖尖地伸着，干练脱俗。“反右”时，他们都疯了，一个漫无目的地在石板街上游，始终笑着，自言自语；一个被家人用铁链锁着，只能困在自己的牢房里吃喝拉撒睡。“文革”中，他们先后死去，无声无息。唉！真可惜。 雪荷是幸运的，得益于泥与水。冰雪掩盖不住水下泥中藕根的躁动，严寒锁不住生命的轮回。秋冬改变了它当初的模样，可“来春照旧绿”，还会“著我旧时裳”。人呢？流年似水，老了，就回不去了，再也找不回散落的过往；死了，入土为安了，交待了，了了，投胎转世是不可能圆的梦，支付了一生的时光，绝对不可能像雪荷那样轮回，那样地久天长。喜剧以悲剧为核心，影视如此，人生亦然。从雄姿英发到霜雪白头，人生阅历兑换的有回家的静和，或洞明后的辛酸或知足的微笑。人生苦短，好好珍惜吧！最终，世上只有两种人：梦醒者，酣醉者。雪荷，只有雪荷，二者得兼。 “雪压冬云白絮飞”，雪荷是冰雪生的，历垢世而弥新弥净，相挨相慰，那种冻结于冰雪之上的风流是任何温室里的花朵永远享受不了的幸福折磨，解放与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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