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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柯寅的散文《西塞山》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柯寅,大冶市还地桥,医生。从事文学创作多年,出版诗集《月亮背后的天空》。文学宣言:一切艺术终究是现实的虚无,幻想的存在。

西塞山

那时我已站在西塞山顶,回首绵延于长江边上的黄荆山脉,显得巍峨异常,而西塞山只是从那母体伸出的一根触须,感觉很是弱小。但西塞山的名气却远远盖过她的母体,原因是这根触须一直伸到了长江的唇边,沾着了母亲河长江的灵气了。  

西塞山的险峻并非虚传,站在悬崖边,离大江咫尺之遥,只要一抬脚,迈一小步,就可融入她的浩淼。从崖下窜上来一股很粘的湿气,让我闻到了母亲河长江那浓稠的奶香,阵阵飘溢,阵阵心醉,而她恰在这里拐了个弯,滚滚而来,渺渺而去,象一轮巨大的弯月。我想要是在一个朦朦之夜,突然看见她,你一定会怀疑,是不是天上那一轮月亮掉下来了,正好搁于你的脚前,那该是一次无与伦比的艳遇,但你终是不敢弯下腰捡起她,揽她入怀。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西塞山之仙当然就是张志和了,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垂钓者是幸福的。他钓竿下垂钓着悠闲与清静,以及超然和高远,斜风细雨也湿不透他的心胸,倒让他更加酣畅和不舍。他偶尔抬头看一看白鹭,白鹭们正从树梢探出头来,展开亮翅,脚下轻点,便逍遥自在地弹出,徐徐飘飞。突然直冲云霄,像鹰隼一样仿佛要捅出天上的雷雨,突然又低徊于江面,白影飘飘,潇洒自如,和哼着《渔歌子》的张志和把酒对吟。但那个幸福的歌者做梦也不会想到,白鹭们有一天会飞走,工业革命遗留下的几杆烟囱终于熏走了这西塞山最后的精灵。人们不知道它们是怎样飞来的,当然也不会计较它们又是怎么飞走的。它们搬家的那天,张志和来送行了吗?但我终是没有赶上。这千古遗憾让西塞山从此沉默,她只不过是从母体伸出的一根沾了些许灵气的触须而已,对一切变迁只能屈从!  

西塞山唯一能千古传诵的只有《渔歌子》,但张志和并没有把它刻在石碑上。山上大大小小的碑刻几乎都是现代人所刻,唯独在桃花洞口的石壁上,有一位清朝诗人刻了一首诗,可算是古迹了,却很少有人能记起,我自然也不会记起,因为这对于西塞山而言,实在是显得多余,或者她压根就不愿承载这些。这使我想起黄鹤楼,当年李白游黄鹤楼,被美景折服正要提笔写诗时,突然看见崔颢的诗作,僵在了那里,李白是识趣的,遂搁笔而去。我并非有李白的胸襟,但学着识趣一点也还是可以的。悬崖顶端的“西塞山”三个朱红大字却令人生畏,我佩服于镌刻者的绝妙和勇气,若我一定要提点什么,或者我有资格写上一笔,就应该象那位绝壁镌刻者一样,在最险要之处刻上属于自己的一笔,但那也只是“东施效颦”而已,于是作罢。  

西塞山的桃花大都开在峭壁上,我来时却错过了花期,树枝上已萌出许多绿叶,数点残瓣点缀于新绿之中,风一吹,顺面颊而下,零落于脚下的江水,这样的桃花黛玉也能葬么?站在桃花洞口可以清晰地看见母亲河长江的血流,象一次巨大的体外循环,蓬勃、神圣......满是生命的湍急与匆忙。从洞口有一根粗铁链顺崖而下,直达下面的钓鱼台,我一手抓铁链,一手抓着石缝,缓缓将身体下移,此时感觉长江就不象一个母亲,倒象是一只发狂的兽,我很清楚那急促的涡漩在等待着什么。脚下的一个石块掉下去竟激不起一点水花,我想世界上最蹩脚的跳水运动员,若是跳进这样的水面,断然不会惊起多大的水花!钓鱼台其实就是一个小洞,江水涨起,脚离水面不足半米,垂钓自然是最适宜了。一个老者见我独自一人冒险攀崖,遂将船向我拢来,若是我不幸掉入江里,随时准备救援,我挥手向他表示感谢,他高兴而去。  

此时我就是西塞山怀中的一个婴儿,渺小得让人想哭泣,江里的鳜鱼还有往日的肥美么?  

读《赤壁怀古》和《赤壁赋》的时候,对东坡赤壁有着无尽的向往,但当我真正站在赤壁矶上的时候却大失所望,可能是河道变窄或是长江改道的缘故,使东坡赤壁偏离而不再屹立江边,我自然就不能亲眼目睹“卷起千堆雪”的景致,只能闭目想象一番了,终于还是怪自己没有“大江东去”的豪迈和“山间明月”般清澈。所以西塞山是幸运的,她就象一只长在长江身体上的小耳朵,千百年来始终没有舍得被割去,日夜倾听江水的欢腾和哭泣......  

然而“苏子与客泛舟”和“渔樵问答”的场景历历在目,我也想泛舟江面,换个角度去看一看西塞山,并非想和她对答出什么绝妙的人生哲理和旷世奇谈,只是想默默地和她对视一番,也顺便换个角度看一看她怀中那个渺小得想哭泣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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