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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李平湘的短篇小说《白露为霜》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李平湘  网名白鹤亮翅一X  1953年生,当过知青,爱好文学,曾在企业从事过文字工作。

短篇小说《白露为霜》

题记:借《诗经·蒹葭》“白露为霜”为题,看白露仲秋时节,人生过多半,风中摇曳,坚韧不拔。  

(一)  

深夜,黄思婉被一阵剧烈的背痛惊醒,这种痛感她很熟悉,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此刻已放射到整个后背和胸口,难受极了。想自己找药,无耐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如泉,无力翻身起床拿药。  

她极不情愿叫老伴夏路仁来帮忙。已经两个星期了,没有搭理他,这老东西不知廉耻,都奔七的人了,竟然去那种地方找小姐。  

她仍然挣扎着想去打开床头柜拿药,手已不听使唤了,哐当一声,连同床头台灯和整个人一起翻落到地板上。  

等她清醒过来时,夏路仁、二儿子和二儿媳都显着焦急的神态都守在床前。大儿子去美国十多年了,夏路仁老俩口就跟着老二一起过,顺便带着小孙子。黄思婕没好气地:我死了倒好,如了某人的愿,你们想干啥就干啥!没人唠叨了。  

儿子强忍着眼泪,移步到床边,有些哽咽地:“妈!我们去医院吧!”  

黄思婉无力的摆了摆头:行了,你们去睡吧!一会儿就好了。  

夏路仁怯怯的说道:就听老二的,去“亚心”检查一下。  

黄思婉抢白着:没你说话的份,我哪也不去!  

(二)  

两个星期前,家里准备吃晚饭,夏路仁还在沙发上浏览腾讯新闻,“骑游群”铃声突然叩响:@所有人:江滩老地方聚餐,速到。“噌”的一下起身,赶跟老伴请假。黄思婉不悦地:这都吃饭了还往外跑,一大把年纪了没个正形,成天往外跑。夏路仁笑嘻嘻的凑到跟前:骑友聚一下,一会儿就回。她关心地:别喝多了!早点回。  

三步并着两步出门,本想骑那辆宝贝“捷安特atx660”赶去。他怕耽搁时间,拦了辆的士直奔目的地。下车付款才发现忘了带钱包,顿时想起潮语“一机在手,什么都有”。问道:师傅微信支付行么?的士司拟有些诧异的回道:大叔挺时尚哈,我老爸新潮的东东啥也不会,就知道下棋打牌。说着互加微信,拇指拨弄几下搞定下车。的士司机热情地道別:大叔,今后有啥急事,您微信呼我,随叫随到。赶明儿叫我老爸向您学学。  

骑行朋友差不多都到了,大伙边吃边聊,商讨第二天去远郊的环湖公路骑行的具体事宜。夏路仁有些兴奋,加上气温骤升,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尽显豪气。场上你来我往斗酒,气氛十分活跃。一顿饭从晚上七点钟吃到九点三刻才散席,中途接了黄思婉两次电话。夏路仁第一次喝了两瓶半啤酒,以前最多也就是喝一瓶半。头感觉很重,眼睛的光泽失去了很多,肚子胀鼓鼓的。他谢绝了朋友相送,坚持一个人漫步江滩。江风凉飕飕的,走了一段,头似乎轻了些。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释放了一番,头虽然还有些晕晕乎乎,但已轻松了不少。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十分陌生的地方,城中农村__江庙村。以前沿江骑行路过此地,从没打量过。路边花坛有一处供行人休憩的小椅,夏路仁感觉有些疲倦,就势坐下来,靠在椅背上,仰望深邃星空。  

一缕淡淡的清香随风入鼻,但有些杂质混在里面。因为黄思婉常用香水的缘顾,他对香水很熟,老伴用的是那种香味很典雅纯正,柔润细腻的较高档的。而这种香味虽然比较低廉可能融合了些许人的体香,也有些可餐的境地。让人心底生出一丝异动,不对,在家里怎么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猛然一侧,一女子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前。三十多岁,身段匀称,衣着平谈,丝毫没有风尘脂粉之气。她轻声的:“大哥,玩一下?”夏路仁一惊,疑问地回道:“玩!玩什么?”女子见他也许没上过道,就挨在他旁坐了下来:“就是男人开心的玩呀!”夏路仁有些明白过来了,那一丝异动猛然上升到悸动,心跳有些急促的咚咚咚,他感到浑身在战栗。不行,不行,我得离开这个地方。看到他有些犹豫,女子加大柔情力度嗲嗲地说到:“大哥玩一回嘛!包你舒服”。丰滿的酥胸在他手臂上来回蹭,他一阵心旌摇曳有些把持不住了,想要离开。猛然想起来,身无分文,坚定去意:“姑娘你走吧!我身上没钱,你走吧!女子继续施放温情:“大哥,大哥”。拉搡之际,几个人影走了过来。夏路仁扭头一看,心里暗叫不好。三个警察已经围住两人,他们这才各自松手。夏路仁后悔不已。  

(三)  

派出所内灯火通明,里外都是“扫黄”行动的战果,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几十人蹲在大院里。  

夏路仁从警车下来时,扫了一下,人群中还有七八个和自已年纪相仿的男子,有的衣着光鲜,有的一身休闲,就象自已一样,也有的身着工装,显然是打工者。夏路仁在想,老年人应该也有“性福生活”,为什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是个社会问题,跟咱没关系。  

“还楞着干什么”?身后一年轻警察嚷了一句。夏路仁才猛的醒过神来,与那女子跟着前面俩警察来到一间似是办公室的房间。进门前一霎,他见到了一个极不想见到的人,他二儿子的岳父,亲家董方杉。夏路仁满脸沮丧进了房间  

片刻,一小警察在一中年警察旁耳语,中年警察一边听,一边眼神移了过来。他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接下来,就显得轻松多了,中年警察起身把关上,转身招呼夏路仁:坐吧!夏路仁心里有点普了,准是亲家打了招呼。中年警察对另一警察说,小周!先別做笔录,我问一下。  

于是夏路仁把江边所遇,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中年警察与另一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道:真是这样?你可别撒谎。夏路仁:你们再问问那女的吧!我没说假话。  

一女警敲门进来,叫走了中年警察。在走道上女警复述了一遍发生在夏路仁与那女子之间的事,与夏路仁说的基本一致,没有发生违法行为。但女警还说了一件事,令中年警察震惊。那女子刚三十岁,半年前她男人在一个工地打短工,被一块从五楼掉下来的木板击中腰部,导致腰椎骨折,治疗费工地老板给了二万元,就不再露面了,自己七拼八凑够了十八万元总算是完成了手术和后续治疗,现在欠下了十五万元的债,其中有五万元是地下高利贷。女子欲哭无泪,经人介绍干起了这种营生。这才做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抓来了。中年警察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事实上的犯罪行为,让他们走吧!女警看了看对方,想要说什么。中年警察继续说,我们也没办法帮她赚钱,倒是可以叫媒体跟进一下,找一下那包工头。  

夏路仁想跟亲家董方山解释一下,想了想不合适,越描越黑。再说也不想让人知道这层关系。尽管什事都没发生,但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态回到家里。事后,第三天晚上战争爆发了,黄思婉把夏路仁叫进房间,阴沉着脸气喘吁吁地:前天晚上喝酒以后,你都干什么了?他沉默不语。“真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七老八十了,真不害臊,我还要面子呢!”他欲申辩,她继续数落:这个家就毁在你手上了......她开始抽泣,掏出手绢擦拭眼泪。夏路仁回应:你小点声,我什么也没做。老俩口你来我往嚷了几句,冬冬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夏路仁心里愤愤然,这亲家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四)  

小孙孙冬冬下午从幼儿园接回来,就有些不对劲,一个劲打喷嚏,鼻涕双流。黄思婉心情糟透了,不停的让孙子喝水。以往的经验就是一个小时内给孩子喝五六次,症状就会慢慢消失。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套路走完了别说症状缓解,还变得严重了。摸摸额头有些烫手,而且开始咳嗽,赶紧的给儿媳妇儿打电话,孩子发烧不是小事。  

黄思婉什么事都不怕,最怕就冬冬发烧感冒。这发烧住院一般都是七天,这一下子七天时间又泡汤了。老姐妹们还等着自己去教《又见山里红》的舞蹈呢!只好下周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悉数来到儿童医院。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这生病的孩子咋这么多呢?大厅里连坐地方都没有。光急没用,都是宝贝疙瘩,你心急人家更急。医生护土从来不急,有条不紊的安排,先测体温,谁高烧,谁先诊。还好东东不到了38°5,慢慢来吧!查血、胸透不在同一层楼,交钱、付款、拿结果都得排队等候,看墙上视频提示。  

一番折腾下来差不多三小时,诊断出来了“过敏性鼻炎,引发咳嗽发热”要住院治疗,医生说没病房了只能安排在过道。过道多不方便,吃喝拉撒都麻烦。等待片刻,夏路仁偶然看到墙上的医护人员名牌。想起来了,骑友小王的老婆在这家医院好象是护士长,天助我也。拿出手机一番对话,五分钟搞定,正好有一孩子办出院手续。小王老婆悄悄交待:你们别一起进病房,免得让旁人看穿。另外,中午给几个值班医生护士派个外卖吧!意思一下。夏路仁频频感谢,不免感叹,这年头真是一个人情资源社会。有朋友熟人、亲戚同学就什么都方便。  

夏路仁也有老伴的同感,这几天不但出不了门,而且还要弄饭,真是伤透了脑筋,除了下面条,他啥也不会。有一次黄思婉出门有事,燃气灶蒸了一盘武昌鱼,她交待蒸锅上气后八分钟关火。此刻,他在网上正和棋友杀得天昏地暗,哪里还记得老婆大人的叮嘱,等她回来屋里充满了浓浓的焦糊味,烟雾弥漫。此刻,夏路仁正四平八稳的在电脑桌前下棋,没事人似的。气得黄思婉半个月没和他说一句话。骑友们又约周六要去邻市,来回120公里,想去,还不知道东东什么时候出院。唉!都撞一块了,现在这关头得乘机好好表现一下,把僵持的关系修复,把裂痕弥补。让骑行见鬼去吧!  

夏路仁开始煮面条之前,在百度搜了一下有几十种煮法,他选择了其中一种叫做“清水出芙蓉”的面条。鸡蛋、白菜现成的,冰箱里有,经过一番准备,按图索骥。前后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完工,将煮好的面条装进保温盒。  

半小后,夏路仁兴冲冲的来到病房。黄思婉打开饭盒一看,劈头盖脸的一顿埋怨:我说你这脑子怎么不长记性,都说过好几回了,用消炎药不能吃鸡蛋,厨房墙上也贴着提示。叫我怎么说你夏路仁,真是猪脑子。你把用在下棋上的功夫放一点在家务上就不至于这样。  

夏路仁心中暗暗窃喜,有门了!他知道,只要老伴唠叨,就没事了,她要闷着不发声,眼光也不朝你扫,你就等着触霉头吧!嗯!这碗面没白下。  

(五)  

一周就这样在平淡和忙碌中过来了。夏路仁不善厨房手艺,没办法只有白天在病房照看冬冬,由黄思婉弄饭、送饭,晚上再陪护冬冬。夏路仁以为陪护是个轻松活,不想乖孙不乖,打点滴时一会儿要看书,一会儿要尿尿,一会儿要到病房外溜弯,把老爷子折腾够呛,几天下来老夏累得腰酸背疼手脚麻木。这才感到黄思婉平日的辛苦,这种感受只有亲身实践才体会得到。  

今天办出院手续轻松多了,医生建议出院后可以服用一种增强免疫功能的药,  

避免再次复发。刷卡结帐,住院用具交接半个小时搞定。  

回到家片刻功夫,亲家董方杉打来电话,说是亲家母尚瑶丽牙痛上火,血糖也往上窜了不少,要去看医生,孙女他爸妈一个出差,一个上午有课,实在没办法了。夏路仁一听火冒三丈:该不是嚼舌头给弄的吧!黄思婉气不打一处来,反斥:夏路仁!你说些什么?你敢做还不敢为?今天我告诉你,前几天要不是亲家来给我说明情况,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你真是小人度君子。明说了吧!是广场舞友告诉我的,她女儿在派出所。知道吧!我可跟你说了,待会儿老董送孩子来家,你别给我上脸,这事就算揭过了。夏路仁还是有点放不下:我待会就不露面了吧!黄思婉知道他拿不下面子,点头应允。  

夏路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位女骑友的老公就是糖尿病,以前,餐后指标20多,嫌西药副作用大,改吃一退休老中医给的单方,半年多来效果非常明显,餐后1小时检查,指标不到8,保持在7.5左右。他把这个案例给她说了出来,但单方的制作方法和食用还不清楚,要祥细问一下才行。  

不一会儿,亲家就来敲门了。黄思婉热情的接过他的小孙女:亲家,进来坐会吧!亲家回道:不了,上午事多。咦!亲家爷呢?黄思婉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又点点脸。两人会意的笑了。董方杉故意大声说:亲家母请你告诉老夏,我还有几个月就办退休了,到时候我也参加他们骑行圈。  

正和亲家说着话,黄思婉的手机响了,董方杉告辞。电话是一个北京的陌生号码,她点了拒接键。不到一分钟再次响起,这是谁呀?接听后,她倾刻楞了,这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已有近四十年没有听到了。她的心开始加速跳动,感到血液在体内沸腾,她试图控制情绪,挂断电话,他再次打过来。她已经不能自已,不得不在床头柜里找出救心丸来。打电话的是她北京大学同学铁牧之,他通知近期将举办一九八一届毕业生聚会,希望她能来京参加。  

中餐简单,一个黄思婉自创的鳙鱼头汤,一盘煮苋菜,一小碟榨菜。鱼头汤是  

用甜豌豆搭配而成,先将鱼头汤煮白了再加盐,放入豌豆米继续煮约五分钟,撒些葱末便起锅,什么味精鸡精都不放,口感鲜、香、甜,孙子冬冬就喜欢喝这汤和甜豌豆。这道菜远近闻名,广场舞圈子,骑行圈子都知道。走得近的几个人都品尝过,赞口不已,但自已学做就没有这个地道。  

黄思婉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她招呼着夏路仁:“老夏,我添了一碗汤装好了!你吃完给我妈送过去。”黄思婉的妈快九十了,住在不远的一个小区里,与黄思婉的大哥住在一起。  

夏路仁似乎察觉点什么,吃饭前那个电话,她是走进卧室接听的,出来后神色不够平静。  

(六)  

夏路仁没有选择骑车送汤,而是左手拎汤,右手持机,边走边看。反正不算太远,穿过一条背街路,拐个湾就到,误不了老岳母喝汤。平常出门不远,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他都会选择步行,很少骑车。  

夏路仁兴致勃勃的沿着路边慢慢移步,用那台才买不久的小米MAX看着里约奥运会的自行车比赛视频。  

一辆电动摩托车急速冲了过来,夏路仁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瞬间降临。“嘭”的一声,他被撞倒,手机和保温盒都飞了出去。他回过神来,骑车人不见了踪影。顿时感到右肩头钻心的痛,肩关节似乎断了,只能用另一只手强撑着坐起来。已经有几个路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好心人帮他把摔成几瓣的手机检了过来,鱼汤泼了一地,保温盒也摔瘪了。借路人的手机给黄思婉和120打了个电话。  

黄思婉牵着东东和亲家孙女很快就过来了,第一句话就说:我说老东西,你肯定是走路看手机了,这冬冬才出院,你又来折腾,还要不要人活了。夏路仁作痛苦状无语。  

片刻,120急救车来了。  

骨科门诊,医生看片检查,结果是右肩关节错位,要配重物吊拉牵引三个月,住院一周护理,骨科病床不算紧张,有空床安排。进病房上消炎点滴,安排妥贴,黄思婉交待一番便带东东俩孩子回家了。  

右手吊着一个铁坨,约有四斤重,躺在床上也不能放松,用一个靠背椅搁着,只能仰身睡觉,不能翻身,时间长了真难受。还有更不方便问题,洗漱,洗澡,吃饭,上厕所都成问题,特别是这大热天的咋洗澡?  

晚饭,黄思婉给送的是干煸泥鳅,虎皮青椒和丝瓜汤。她知道老夏最爱吃干煸泥鳅下啤酒,不过今天不行,点滴青霉素类药物是不能沾酒的,还带来了一张床上电脑桌,支在病床上吃饭方便。夏路仁坐起来用左手持勺吃饭,动作不够畅,黄思婉不时用筷子给他夹菜。用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吃完这顿饭。饭后,黄思婉帮着他擦了一把身上,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回家。病友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边看里约奥运视频边聊天。  

第三天,夏路仁见黄思婉神情有些恍惚,壮着胆跟老伴说,今天想洗澡,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黄思婉皱作眉头说:你这手上吊个铁坨怎么洗?医生怎么说?夏路仁回答:医生说,可以洗澡,脱衣服时把铁坨取下,洗澡时再把它挂上。黄思婉想了想觉得可行,在医院洗澡不方便,还是回家洗吧!  

卫生间里,喷水头下赤条条的夏路仁右手吊着铁坨,左手撑着腰,任由老伴搓揉擦洗,洗到下身特别之处时,夏路仁瞬间有了反应。黄思婉一楞,挪揄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不给你洗了。夏路仁取悦地:你这么柔情,我能没一点表示吗!黄思婉怒慎地:“去去去,你还真上竿子了”。  

黄思婉说归说,她突然想起了一舞友曾和自已聊过老年人那方面的话题。舞友老伴和老夏年纪差不多,但仍然有很强的要求,舞友痛苦不堪,为此,经常口角。后来舞友背着老伴给他买了件自慰用具,让他从中享乐,效果不太明显,舞友真是郁闷至极。想想也是,老夏刺激一下有反应,说明男人都差不多,不然的话男人为啥要去那种地方。等他伤好了,找个机会满足他一下。唉!这叫什么事呀?这大把年纪还想这种事,真是羞死人啦!  

夏路仁见她楞着神,而且脸上显着一层淡淡的绯红,便问道:怎么了?赶紧的,我还要回医院看奥运会呢!他那反应已经消失。黄思婉回过神来,匆匆给他冲洗一下全身,便穿衣了结。  

(七)  

接到铁牧之电话后,第二天,黄思婉收到了他的一个快件。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四十年前。  

一九七七年黄思婉很幸运的考上了北京大学,成为“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生涩的哲学系,但还是很兴奋。在“文史哲学院”学生会,她认识了铁牧之,他是学生会主席,她是宣传部长。四年时间的学生会让他们恋爱了,在临近毕业的时候,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北京户口无法解决。并且在分配问题上按照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原则进行。黄思婉正苦恼至极的时候,一位颇具优雅气质的陌生女子找到她,并给她一封信。还没来得及问明情况,那漂亮女子飘然而去。  

黄思婉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婉:别等我。牧之”。  

黄思婉惊愕的看着这六个字,什么意思?这一个星期都是在宿舍里度过的,头三天想,后三天哭。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武汉的。断情绝义的负心汉,不管不顾的,离开自己竟然连照面都不打。用六个字就打发了四年的感情。那段刻骨铭心的痛过去了四十年,虽然已经淡忘,但藏在心灵深处的疤痕是揭不掉的。  

一泓深谭,平平静静。铁牧之的电话如一枚石子,将这个平静扰乱,涟漪泛开,久久不能平息。  

铁牧之给黄思婉写一封长信,祥细说明了当初不辞而别的隐情。  

铁牧之出身红二代,成长在军人大院,考北大之前在国家安全部门(当时没有国家安全部,只有一个公安部代管的安防局)工作,严格的保密制度,让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学校都只知道他在政府部门工作。  

因为参予研究并制定关于台湾回归祖国,实现和平统一问题九条及其相关对策。铁牧之被要求提前毕业,临走前,他准备同黄思婉道别,被安防局有关领导制止,并且被要求即刻与之断绝所有关系。铁牧之悲痛欲绝,含泪写下了给黄思婉不容任何解释的六个字。之后,他如同流星一样,一下子消失在太空,渺无音讯。直到退休后,都不允许公开以前身份。  

铁牧之退休后有了相对宽松的自由空间,这才开始联系老同学搞一场同学聚会,想起他的大学恋人黄思婉。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她见上一面。  

黄思婉是在泪如泉湧,抽泣掩面的状态下读完铁牧之的来信的。  

(八)  

一帮骑友刚刚离开,床头柜上堆满了水果、营养礼品,还没来得及清理,董方杉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一手提着一件“特仑苏”来到病房。  

夏路仁左手正吊着点滴,斜靠在床上,右手仍然悬着铁坨。全神贯注的看着奥运会,没有发现亲家已经进了病房。  

夏路仁猛地头一侧,看见亲家一惊:哟!你这当警察的就是不一样,不声不响的把我吓一跳,看你!自家人讲什么客气。床上坐。说着扔了一包烟给董方杉。  

“老夏,胳膊还痛么?我刚才在医院门口遇见了你的骑友”。夏路仁回道:不痛了,哦!忘了问你,亲家母好点没?我帮你打听了一个治糖尿病的单方。说着掏出手机:我转发给你。我朋友家人用过效果很好,你让亲家母试试。  

“老夏,不瞒你说,我们那口子是给急成哪样的”。他接着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这得从去年说起,去年上半年股市一拨大行情,尚瑶丽跟着邻居开户投钱炒股,没几天就尝到甜头,创业板指数象火箭一样直往上窜,大有赶超主板大盘之势,勾得人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刚开始试水,不敢多投,只投了五万,没几天就变成了六万,这简直象印钞机一样,太刺激了。贪是人的本能,特别是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很难找到了。尚瑶丽毫不犹豫追加十万,按照经纪人指点,全仓十六万买入一只风头最劲的牛股,坐等收钱。几天后,帐户显示接近二十万。尚瑶丽兴奋得饭也不想做,天天叫外卖。她找老董商再追加资金,董方杉皱着眉头说,“我觉得这种长势有点不正常,风险太大,不能再追加钱了”。尚瑶丽不以为然地:你就知道用警察的视角看问题,现在机会难得,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再加二十万做一次,保证不贪心。  

2015年6月12日,经纪人与尚瑶丽约谈了一次,告知现有风险,但收益也很大,自己要注意把握控制。经纪人说自已不会提前撤走。尚瑶丽更加坚信不疑,按经纪人提示,将后续二十万资金半仓操作。第二天大盘(6月15日)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强势下跌。尚瑶丽及其经纪人一干人无一幸免被套,尚瑶丽2015年5月19日入市起,盈利最高达到近50%,至2016年1月,亏损60%。资金帐户大幅缩水,仅剩下14万元。尚瑶丽欲哭无泪,董方杉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言,只能多说些所里的趣事,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炒股亏损这件事本来已经开始淡忘,不想前几天为为孙子将来读书方便,儿子买了一套学区房。这套房子所在地囊括了小学、初中和高中全部优势资源。小学是本区重点,初中是全市重点,高中是全省重点。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个区域已经没有任何土地资源了。新楼盘还没开售就抢购一空,都是各种关系的幕后表演,朋友托亲戚,亲戚找朋友,这中间的花销都让成本价抬高了几个百分点,完全是权势之间的暗战搏奕。董方杉托了分局政委,找到开发商才抽了一套出来,但要在原价基础上加二个点意思一下,以便说服其他关系户。另外,十天内交清首付。这一下子把尚瑶丽给打晕了,如果股市不套住三十五万,凑一下还差不了多少。现在才能够到一半。心急一上火,牙痛,三高全来了。董方杉这才决定找亲家说说,看能不能凑个十万八万的。  

闻弦音而知雅意,夏路仁挠挠头说:怎么全撞一快了?我说老董,人要紧,赶紧的让亲家母放下心来。还差多少?我跟他奶奶商量一下,一二十万应该拿得出来吧!  

(九)  

二个月后,北京西站。黄思婉拖着小箱走出站口,前方不远处有人举着接站牌,约有男女老者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说笑着,牌子上写着,“北大八一级校友会”。她一眼就认出了满头白发的铁牧之,他也一眼就看见了一袭黄绿色连衣裙的黄思婉,双方款款移步走拢。  

黄思婉见面第一句话是:“恨死你了”。他眼眶里噙满着晶莹的泪水,有些发颤的回答:你能来就好!  

校门还是那么古朴厚重,“一塔湖图”(未名湖、博雅塔和图书馆)还是那么清丽典雅,只是物是人非。伤心之地,断肠之地。随着人流,他和她漫步湖畔。  

程式化的大会在体育馆举行,他代表院系同学主持大会,他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磁性,除了满头白发,什么都没有变,只是眼里多了些惆怅。  

晚会结束后,回到宾馆都夜里11点了。与黄思婉同房间的一位女同学是北京人,毕业分配到文化部工作。双方各自回顾了四十年来的人生经历,特别谈到了铁牧之的一些往事。  

1981年,铁牧之提前离校,所到单位是特殊部门,涉及国家安全。与黄思婉断绝来往除了工作原因外,还有一部分因素来自家庭。此前,铁牧之曾试图通过关系把黄思婉留在北京,人事部门满口答应,保证没问题。当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他的家庭以快刀斩乱麻之势,阻止了事态的发展。  

面对家庭和国家的双重压力,他忍痛无语,悄然离开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人和地。那位送信的漂亮姑娘是双方家长敲定的未婚妻,也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  

在婚姻问题上,铁牧之选择了抗争,直至三年以后发小另行择偶成婚。铁牧之至今未娶。  

这个消息太令黄思婉震撼了,凌晨三点她敲开了铁牧之的房门,两人对视,她突然撑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久久的一句话不说,沉浸在他那宽厚温暖的胸膛,她那仍旧温软柔润的双乳紧贴着他的腹部,铁牧之如久旱的大地多么的渴望甘霖降临,他在颤栗,她也在抖颤,她仰头深情的看着他,就在他俩双唇即将触到的那一瞬,两人冷静了下来。她扭头双手掩面快速回到自已房间。  

在送黄思婉上车的候车片刻,她仍旧没有从昨夜的震撼中解脱,“牧之,为了我,你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找一个合适的伴吧!求你再一次为了我,找一个人度余生吧!不然的话,我死了都会纠结的。”他默默的点头。两人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道别。  

后记  

黄思婉返回武汉后,把聚会的一切全盘全都告诉了夏路仁,一年后,铁牧之携送信姑娘双双来汉度蜜月(送信女婚后半年,丈夫去了美国滞留不归,一年后一纸离婚判决书寄回来),夏铁两家各自四口开启了秋分之旅。  

2017年6月25日(武汉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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