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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郭仙蓉的散文《梦断芦花白》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郭仙蓉,笔名:蓉子。大冶金牛人。曾任中国社调中心文化艺术研究部创作员。出版散文集《几度花开几度情》、《雪野乡恋》、长篇历史小说《战国魂》等。著有长篇小说《美丽的虬川河》、影视剧《苍天有泪》、《家住磁湖岸》等作品。
梦断芦花白 

到芦湾小学去教书的那一年,我十八岁。

到一个交通不便的偏远乡下去教书,并不是因为待遇优厚或生活所迫,只是想在自己的一生中留下一份经历。

从汽车上下来,车“呼”地一声开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望着黄黄的土路。走在两旁长着芦苇的黄土路上,为了安慰自己,我采摘了一大把芦花,朝村庄走去。翻过一道山梁,到达这个村落时,已是向晚时分。

芦湾小学坐落在半山腰上,山后有青青的竹林,门前是一片芦苇湖滩。我去的时候,正是芦花飞白的时节,一串一串的芦花飞到校园内,飞到青青竹林里,远远看去,如霜似雪。

跨进校门我呆住了。几十个孩子列成甬道似的两队,小手里挥着和我一样的芦花,清脆地喊着:“欢迎老师,热烈欢迎!”我的心灵一阵震颤,眼泪不由涌了出来。我赶紧挥着手中的芦花:谢谢,谢谢同学们!

校长是一位有着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他笑盈盈接过行李说:“怎不通知我们,叫校工去接一下?”说着把我带进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间。校长把行李放在靠墙的一个木板床上。这个小小的房间,原本是校长室,又是教师办公室,现在成我的宿舍,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从那以后,我的窗前总有人每天放一束雪白的芦苇花。

我的课表很快定下来了,上午四节,下午二节,教授一二年级音、体、美术课程。学校只有三间教室,一至六年级采用复式教学。

我带的一、二年级共五十多个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中间画一条竖线,一边教一年级学生写“人、手、口”,一边教二年级学生加减乘除法的运算。上体育课时,我教他们“丢手巾”、“抓小鸡”等游戏;下了课,我和他们一起跳房子、踢毽子、抓石子,成了“孩子王”。只有黄昏来临时,学校只剩下我和一位老校工时,我才感到寂寞。

寂寞的黄昏,我一个人便去看芦花,直到夜色笼罩了整个芦苇滩。

山里的夜很静,只有山泉低低地吟唱。伴着如豆的油灯,我默读《红楼梦》,翻阅《儒林外史》,背诵唐诗宋词,编织自己的梦幻。渐渐地我习惯了这白天忙碌、夜晚空寂的生活,并且感到,在这样的环境里教书育人,亦是一件乐事。

然而,我到乡村来教书,我那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男友很不赞成,每每来信要我离开那偏僻的乡村。我不愿放弃我所热爱的工作,因此,一段用心血培植的初恋也就无情地结束了。我痛苦至极。此后,我变了,再也不和孩子们一起玩了,笑了,常常独自垂泪。我的变化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他们渐渐从其他教师那里零零星星、似懂非懂地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后,他们也变了,变得懂事而安静,星期日送些烧好的山芋、红薯给我。一个圆圆脑袋、细长眼睛的小男孩问我:“老师,是不是每次考试都得100分,就能快点长大?”

“为什么要快点长大呢?”我望着这个脱掉门牙还未长齐的、一年级的小男孩问。

“如果我们快点长大,老师慢些长或不长了,等我们一样大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娶你做新娘了是不是?”他直直站着,表情极为严肃。我先一愣,接着有些生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揉着肚子,泪水涌出了眼眶。

“老师别笑。老师别笑。”孩子们一个劲大喊着。

泪眼朦胧中,看到他们全都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悄然领会了一个小小男孩,对他那失恋老师的拳拳之心。

那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随着梦想的一个个破灭,我还是走出了那个芦花飞白的小学校园。送我启程时,学生和校友抹着眼泪。此后,当我在都市里忙忙碌碌,许许多多的梦幻在欲说还休的心情中渐渐淡远时,唯独那初为人师的一段经历,教我不能忘怀。回想似悟,那一年我是在教人成长中成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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