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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晓群，湖北大冶市刘仁八镇，务农，已近半百，在捏锄之余捉笔而书写。偶有诗歌散文见诸于本地纸媒或网刊。 真烦，这老头在我后面踱过来，踱过去，听见他鞋子落地的声响，都是种烦人的噪声。不时有车子从后面呼啸而过，他也不怕车子擦着他。 姑娘，你中午准备去哪吃饭？老头又问。还早啊老伯，才十点半。还姑娘，我都五十岁了，我看着手机有点不耐烦地回应他。刚才问我哪里人，来干什么的，这景区好玩不，问了一大堆话。我出于礼貌，有问必答，没料想他问着问着不走了，在旁边转悠来转悠去，像个闲得发慌的人，老是打断我在手机上聊天。 坐在堤坝边一会儿，三月的太阳就晒得头顶冒汗，四顾张望，想找处树荫都没有，光光的堤坝，也是条宽敞的公路，被晒得热气腾腾。几个游玩的男女，在堤边有说有笑地从旁边过去了，又来一对情侣，勾肩搭背，亲热地喁喁私语，我赶紧扭头看脚下的湖面。 这是市郊区的岛湖。湖面上，两侧的山影倒映其中，与湖水溶为一体，相映成绿色的画面。两只闲散的野鸭子，划过的水波纹，成八字形懒懒地散开，软软地荡漾，散发出阳光投入水面的细碎波光。整个湖面浩大而柔润，倒映的白云如停泊的船只，三三二二，随意地布在水面，这一切令人沉醉，思绪神游在这湖光山色中。 姑娘，你是等人吧，又响起后面老头的嗓音。这句话一下打断我的神游，再三被打扰，有些儿愠怒了，可对方是个老人，能发火么？ 我尽量平静地说，多谢老伯了，你忙你的。这句话也就是说，别打扰我，不想搭理你。 说完，我就低头在手机上给林子发微信:快下山，我在堤坝上干晒。林子是我朋友，一起自驾来游玩的，我们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下山时，碰到她腰鼓队几个跳舞的伙伴，听她们说山上有兰花，林子又上山跟去找。我累了，就约在堤坝等她，也正好欣赏湖景。 微信发过去十几分钟，没见回音，这老头又总在旁边打转，我有点不乐意在这呆了，起身向堤坝出口走去。 “姑娘，到我家去喝口茶歇下”，老头几步跟上我，抬手指着堤坝东边的山说:那山脚下的小村子就是。 为嘛要去你家？脚长我身上，想去哪就去哪！面对老头的热情，我很反感，直盯着他的脸继续说:你开个餐馆，也不用这么拉客做生意！看来我的话有点过火呛人，他嗫嚅着，黑红的脸上，皱纹满布挤在一起，嘴角微动，似有话说。 我快步走过他，准备在岔口处下台阶，没想到他突地一把拉住我的手，急急地说:去我家，去我家，吃饭不要钱。老头的手很有力地卡住我手腕，腕骨都被卡痛了。突然遭遇这情形，饶是我见得多事，也吓住了，大喊大叫:你放开，你放开，我喊人了…… 这老头非但没放开，反而双手死死抓住我左手，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份倔劲令我害怕，难道劫财劫色？不可能呀，景区宽阔的大马路，不时有人车过往，他不可能干这傻事，而且他衣着上蓝下黑，清爽干净，眼睛之中满是诚恳，不像个歹人，难道他是个智障者或是患有老年痴呆症，把我认成他熟悉的人？ 我好言对他说，老伯你放开手，有话好说，手痛呢。他没松手，盯着我右手的手机说:去我家吃饭，打电话叫你朋友来。他倒结上了我，又补一句:去我家做客，我乐意多个亲戚。我哭笑不得，原来是遇到路上随缘结干亲的人。 我只是路过，马上要走了，真不想结干亲，我释然一笑说。他一听更急了:别走，干吗这么忙，还没吃饭呢。未说完，就把我拼命往路中间拉，我又不想结干亲多个累赘，自然不服他，就扭结起来了。 对峙之时，一辆车一个急刹停在旁边，林子跳下车，一把扯开老头的手，劈头盖脑一串连珠炮:老头，你不要命，还把别人拖到马路去！什么人呀，无冤无仇的，这么心狠！你再抓她手试试，以为没王法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林子来得及时，我阻止林子，生怕她再说出过激的话来，让老头难堪。想不到老头丝毫不难为情，笑眉笑眼地说:好了，你朋友来了，我也放心了。我们不理他，我甩甩被拉痛的手上车，转动锁匙准备点火开车，老头望着我说:“还好，你不是去跳水轻生”。 手一抖，我怔住了。 “有一年，一姑娘在堤边，我上午过去看见她，下午过去看见她，第二天她就浮在水面上” “我悔啊，怕落个多管闲事的名，没跟她说句话，没劝她” 我无语，说不出话来，能感知他后面一句话里的沉重。林子数落我:你真是的，下山了，把衣服上的草叶摘干净，把乱发也顺手捋一捋呀，跟鸡窝以的，整个人像个什么！怪不得老伯把你当个……。 “老伯，谢谢你，我们走啦” 倒后镜里，老人站在路边挥手，身影像个巨大的惊叹号，也许饱含欣喜，也许有挥之不去的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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