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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云，男，1960年出生，武钢宏信公司工作。近三十年来，先后在《电影文学》《长江文艺》《长江丛刊》《中国冶金文学》《武钢文艺》《五彩石》《中国青年报》《长江日报》《深圳行区报》《江汉早报》《黄石日报》等发表小说，电影文学剧本，诗歌，报告文学多篇。出版中篇小说集《带你看日出》。湖北省作协会员。 老李是个退休工人，年轻时在农村当过民办教师，后来顶替父亲来企业当了工人。退休以后，他租了一片菜地，没事就种点菜玩玩。但种菜不需要时时刻刻，他再忙也还有闲暇时光无法打发，加上他也算有知识的人，喜欢学习，有时间不学习就觉得缺少了什么。当然他不是学习什么新的知识和技能，他所谓的学习，不过是找些报纸杂志什么的看一看，就算有了获得知识的渠道。 一开始，老李想订一些报纸杂志在家里，但老伴有微词，加上确实家境也不是太好，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他听说公司退休管理办公室有报纸杂志供人阅读，就特想去试试。 上午九点，老李给菜地浇完水，只身来到退休管理办公室。办公室虽然很大，但人少，十几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正踌躇间，一个大个子走来，问他，你找谁？老李退休那几年，退休办的人跟他还是很熟，时间过了十几年，新人就不认识了。既然这样，老李也不敢倚老卖老，微笑着说，我，退休工人，就是想来看看，这里的报纸。他不明白，十几年不上班，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好在对方身为退休管理人员，工作要求和习惯让他表现出客气的姿态，说：哦，在那边，随便看吧。 老李按大个子说的地方，找到一间屋子，那屋子很大，一看就是先前的会议室。只是现在没有用罢了。仔细看去，那屋子的墙上，果然稀稀拉拉地挂着一些报纸，还有一些报纸堆在桌子上，到处布满了灰尘。显然，这里平时鲜人有人迹。 老李来了。既然来了，又说是专门来看报纸的，老李就不能对此时的环境视而不见。他就在看报纸前，决定把握子打扫归整一下。他先是把屋子里的桌椅理顺、摆好，然后找大个子要一个水桶和抹布，说把屋子清理一下。大个子先是客气，说，不用了。但经不住老李的一片真心，还是把一只水桶和一块抹布递给他。 卫生搞完了，老李又把各种报纸分类，夹好，统统挂在墙上，直到整个会议室像阅览室，他才想找一份晚报瞄上一眼。但是这时，大个子来了，说，师傅辛苦了。现在已到了下班时间，从今以后，你啥时候来，就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行吧！对此，老李除了说谢谢，再没别的表达。 回到家里，老李还在想着大个子的话，随时想看就看，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优惠啊！弄得老李胆颤心惊了。 老李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让他每天白看报纸杂志，他觉得亏了公家，不看心里又放不下这件事情，想来想去，老李决定，得为退休办做点什么。他想阅览室既然被他收拾好了，是为公众开放的，那里就一定得有个喝水的东西，正好他家里就有一个闲置的电热壸。那是前年女儿给他买的，他用在家里嫌费电，就一直没用，现在好了，放在阅览室里，一方面可解占便宜的嫌疑，别一方面，其他人来了，喝口水就信手拈来，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他的行为感动了大个子，虽然那几天退休办主任老姜出差不在家里，他只是临时负责，但接触了这件好事儿他还是很高兴，对老李说，来，来看报啊！ 至此每天，老李早晨先去办公室把一壸水烧开，然后去菜地里饰弄一番，到了九点，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退休办，坐在那里慢慢地翻阅报纸，到了十一点，再回家吃饭。中午吃完饭，他午睡一个小时，两点钟又去退休办，再次把水烧好，接着看杂志，每天的精神生活丰富而多彩。 退休办原来每个办公室都有烧水的电热壸，老李没来时各自为阵，自烧自用。老李来了以后，特别是他每天一去就把水烧好，大家渴了走几步路就能喝上现成的开水，自然自己就不一定烧了。再说现在企业效益不好，减人减费用，主任老姜想着节约，随口说了一句，集体喝水省钱。就没有人自己烧水喝了。 在众人眼里，退休管理办公室就是个拿钱吃饭的地方，历届公司领导都把这个部门当作鸡肋，吃起来无肉，扔掉又不舍。所以平时往日，基本上没有人来这里走动。这也就滋养了这里工作的人们的懒惰情绪。 时光很快，一晃眼，两年过去了，人们习惯了老李每天的到来和他所做的一切，他要是哪天没来，办公室里就一定会缺少一种正常的习惯。比如没水喝了，人们宁愿多走几步去买矿泉水，也不会按开电热壸的开关，走廊脏了，就让它脏两天，反正老李肯定会在哪一天到来，然后打扫卫生烧水，大家又过上正常的日子。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老李也会有长期不来的时候。 老李有个女儿是名牌大学毕业，在深圳一家公司从事法律顾问工作。她小有志气，工作努力，很快就成了单位里的中层干部，蓄钱买了一套房子。买了房子就要装修，于是请了父亲去帮他守护，时间至少三个月左右。 老李不是单位职工，他要到哪去没必要要向谁请假，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走廊的地脏了，不开灯就不好发现；没水喝了，就去买两瓶矿泉水兑付兑付，只要老李来了，一切均可相安无事。 一日，大家正在相安无事，办公室突然来了一帮子人，其他人不认识，但老姜知道，他们是公司企业改革办的工作人员，老姜曾听说过，现今公司生产效益不好，上级要求减员增效，于是公司成立了一个改革办公室，调研并协调减员增效工作。他们的突然到来，让老姜心中陡生恐惧：这里安乐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因为他明白，退休办的工作因为相对轻松，于是好多有关系的人就都到这里来混点，人多事少是不争的现实。现在这帮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整治还能为了什么？ 因为来的人较多，办公室坐不下，一干人只有到阅览室集中，走进屋子，人群中有人发声：这么脏啊，谁去找块抹布。于是老姜安排人去。又有声音传出，这天真热，有杯子有水吗？老姜回答，有，有，快去拿杯子！也有人去了。杯子拿来，接水的时候，人们才发现，电热壸是空的。也只到这时，老姜才意识到，好长时间没见到老李了。 他连忙差人拎壸烧水水，来者中有人发声：现烧开水？下午也喝不进口啊！老姜想想：是这个理，连忙沠人去买饮料。 平日里不觉得，紧要关口去买饮料，跑腿者这才发现，小商店还真有些远呢！待他满身大汗把饮料买回来，改革办的会议已经开完了。 半个月后，单位下达决定，退休办公室工作人员从现有的8人减为3人，在岗的人从此都满负荷工作。 主任顶着人们的谩骂和威胁，给人做出的解释是：单位效益不好，是势在必行的改革，只有好中选优。但事情的真相是，那天改革办一群人在车间调研回机关途中，原本对车间的减员结论下午讨论，突然接到办公室电话，下午上级部门要来检查，要结论，他们便临时决定，就近到退休办来商量。那个时候，他们对退休办的事情本没有列入计划，但由于坐脏板凳，喝不上一口温开水，于是事后改革办有人突然就提出退休办有人但不做事，应该列入减员体系，于是，专门讨论了退休办的问题，一下子，为单位多减6个人，使单位的减员工作顺利完成。 这是多年以后，都退休了的改革办主任对老姜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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