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日新，55岁，湖北天新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
哑巴理发师我30年前就认识了。那时，我刚调到冶钢市场调研部当部长，集团销售公司王经理说黄石最好的理发店是钟楼旁边的小田发屋。里面有个哑巴理发师，理发水平非常高，他理发都上小田发屋去找哑巴理发师。在王经理的再三推荐下，我和他一起去了小田发屋。在二楼宽大豪华的理发大厅里，我见到了哑巴理发师，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八的样子，黝黑的皮肤，五官端正，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头浓密的黑发扎个小马尾辫拖在脑后，显得与众不同，另类中夹杂着艺术感。 找哑巴理发的男士很多，大都是30多岁的人，看穿着基本上是王经理这样的白领。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我。坐上理发椅后，哑巴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头脸，对我笑了一下就开始理发。哑巴剪刀下去时的自信教我惊讶，以前，我无论到什么地方理发，第一次给我剪头发的理发师都会询问我对发型的要求和头发剪成后的长短，可哑巴不一样，他不仅不问，连双手比划的哑语都省去了，看了我头型后就开始剪，从头到尾整个过程没有停歇，一气呵成。平时我理发偶尔会闭上眼睛眯一会，可面对哑巴的第一次理发，我眼晴都没眨一下直盯着镜子看，我的头发越剪越好看，哑巴停剪时，镜子里终于显现出我想要的发型。剪得太好了，长短厚薄搭配非常恰当，额头前面的刘海恰到好处。真是名不虚传！ 剪了几次头发后，我发现哑巴理发特别用心。他能根据不同的脸型设计出不同的发型，仿佛手中有N张发型底牌，顾客适合哪张牌他就出哪张牌。如果你是长脸型，他会让头发理完后脸显得短些；如果你是个方脸，他会把你两边的头发剪短一点，让你的发型和脸搭配后，像瓜子型一样。哑巴理发师会因人而异，让每个人各得其所，他把理发与整容合在一起了，所以很受顾客青睐。尽管他的价格是别人的五倍，顾客还是络绎不绝，需要预约。 我开始每月一次定点到小田发屋找哑巴理发，时间长了就和哑巴熟悉起来。哑巴姓李，是阳新源口人。哑巴是小时候去医院吃药打针变成哑巴的，身体其它方面都正常，耳朵特别好使，远距离的小声音哑巴都能听到。哑巴在聋哑学校读到初中就辍学了，他爸让他到镇上一家理发店学理发，刚开始打扫卫生，一年后学习洗头，三年后才让学理发。由于哑巴聪明好学，很快，哑巴就成为店里最受顾客欢迎的当红理发师。后来，经人介绍来到黄石钟楼旁的小田发屋，理个男发的收费从1元钱涨到15元钱，哑巴个人的收入也翻了10倍。 认识哑巴三年后的一天，哑巴给我理完发，塞给我一张纸条，内容是一个月后他将离开小田发屋，到东风路去开一间自己的理发店，让我去那里找他理发。 一个月后，我在东风路找了半天，才在武汉路和南湖堤交叉的一个转角处看到“哑巴理发店”招牌，进去一看，只有一张理发椅，洗头的是小田发屋最漂亮的洗发女孩。不用哑巴把双手竖起大拇指合在一起介绍，我一看那女孩在收银就知道怎么回事！来这里理发的顾客，大都是和我一样在小田发屋找哑巴理发的老客户。 谁知我去东北出差两个月后回来，再去哑巴理发店时，哑巴额头上竟然多出一块长长的疤痕。 不管我怎么问，哑巴都不肯说出原因。后来听另外一个老客户说，有几个混混，每天跑到哑巴理发店找哑巴的女朋友。哑巴忍无可忍，和那几个混混打了一架，伤疤就是打架留下来的。 一年后哑巴的儿子出生了。我包500元红包送给哑巴祝贺时，哑巴告诉我一个月后他将回小田发屋工作，我问为什么。哑巴告诉我，关门是没有办法了，水电费和门面租金越来越高，他爱人生了小孩后又不能来店里帮忙，还不如回小田发屋打工赚得多。 后来，我离开黄石去上海创业，就再也没有见过哑巴。 前年冬天，我回黄石投资，又来到大上海，就是以前的东风路。在大上海和湖滨路的交叉路口，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哑巴理发店。好奇的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我大声喊着：“哑巴！”哑巴抬起头，看到是我，竟然像孩子似的扑了过来…… 那天晚上，我和哑巴一起喝酒，那是我认识哑巴近30年来第一次一起吃饭，那份情谊好似亲人。 我又开始每月到哑巴理发店剪头，经常碰到在店里吃饭的哑巴的儿子。哑巴的儿子快毕业了正准备考研。我给哑巴的儿子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五年前我去加拿大的卡尔加里。在一个很远的镇上，因为天气寒冷，小镇上唯一的理发师受不了这恶劣的环境离开了。于是，在这个没有理发师的小镇上，人们只有互相理发，一个个互相理发的结果是，全镇居民的头发理得像狗啃一样难看极了。后来镇上全体居民投票，一致要求政府解决理发师的问题。 哑巴的儿子听明白了说：“要是发明3D打印理发技术或者机器人理发创新，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他受到启发后，重新书写了报考研究生的论文。他论文中有这么一段话：“40年前的黄石地质里，一个蜂窝煤制作小店，人们排起长队用板车和三轮车拉煤回家，小店经理说，只要人们还要吃饭，他就永远不会下岗。结果液化煤气罐的出现，让这个蜂窝煤制作店经理失业了。现在，随着天然气管道的到户，送煤气罐的工人快不存在了。世界是发展的……”哑巴的儿子很聪明，和他爸一样有悟性。但我发现一个很大问题，哑巴的儿子对哑巴的理发工作不够尊重，他每天来理发店吃饭，从来不主动帮助店里做任何事情，那怕是扫地、消毒毛巾之类的杂事。 哑巴也没办法，他改变不了儿子。我想找个机会改变一下哑巴儿子对他爸爸的态度。 机会终于来了。 去年六一，我在天新花园松林尾开展观鸟活动，结识了一对盲人夫妇和他们的儿子。 我接来了盲人一家，让哑巴帮盲人爸爸和他儿子理发。他们边理发边聊天，盲人孩子读六年级，自从上学后每天读报给父母听。儿子很懂事，在家主动帮助父母做家务，在外面也从来不回避他父母是盲人的现实。理完发后哑巴怎么也不肯收盲人爸爸的钱。盲人爸爸掏出100元钱，坚持要给，盲人爸爸说：“我和我儿子两个人剃头，按你们店里规定应该是每人50元，这100元是你劳动所得，不要推辞。” 盲人爸爸一番话，叫我特别感动，也感动了在现场的哑巴儿子。他破天荒主动送盲人一家三口去公交车站，并且和他们一起上车，帮他们买票，和他们一起乘坐了一站路后，才下来走回店里。打那以后哑巴儿子变了，每次我去理发，他都抢着帮我洗头，看见他在店里快乐地扫地、消毒毛巾干杂活，我私下告诉哑巴：“你儿子这样做比考取研究生更有意义！”哑巴笑了。 去年九月，哑巴的儿子要去大学报到，哑巴夫妇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家的欢送宴会。我喝多了，酒精上头的我醉醺醺地对哑巴儿子说：“你应该为你有这个哑巴爸爸而自豪，因为他的理发手艺让你们全家衣食无忧。供你读完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希望你能感恩你的父母，今后无论你走多远，哑巴理发店永远是你的家！” 原载2019年1月16日《东楚晚报》 [黄石作家风采]罗日新：爱好文学，靠卖挂历挣下第一桶金 只要能动我就要工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