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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赵进的散文《泥土一样的外公》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赵进,大冶金牛人,1993年出生,热爱文字、书法、花草,现居金牛,现为金牛镇小教师。

泥土一样的外公

  

前些日子,回了外公家,刚下了一会儿毛毛细雨,天气很阴寒,常绿灌木都阴冷冷的,刚一下车,手冻得冰凉。外公家在胜桥那边,以前路不好走,大车压得路面坑坑洼洼,骑着车要费很长时间,最近铺了柏油路,快多了。外婆站在门口,头发几乎都白了,也有点老年痴呆,我叫了她一声外婆,她还认得我。外公去斫树了。外婆朝着田畈扯了几嗓子,泥泞小路上渐渐浮现出一个蓝色人影,穿着蓝色大褂,脚上的套鞋沾满了泥巴,就他一个人还在劳作,外公也老了不少,人也缩小了,已经七十多了,还在劳作,他颧骨高而圆,眼球陷入眼眶里面,泥泞浑浊,如同田畈里的小水凼。  

老妈告诉我不少外公的事情,外公的爸爸是极懒惰又自私的人,家里还有点米,自己一个人煮着吃了,全然不顾别人。那时战乱不断,外曾祖母带着一个小孩一路逃难到这里,外曾祖父说自己家里有谷仓,有井,青砖铺着地板,花言巧语就把这个外乡孤儿寡女骗到手了,紧接着解放了,日子不在颠沛流离。外公是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的大儿子,还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姑娘,都活了下来。外公七岁时就开始斫柴插秧,长大点,也更加艰辛。二外公要去读书,披星戴月的钟点就去斫柴,捆上几包,一路走到金牛街上,换了些钱,立即给在二中读书的二外公送钱,二外公能读出来书全靠外公帮衬着。我原本的外婆在我妈妈读初一的时候因与别人有纠纷,一气之下就喝药走了。妈妈是大姐,只能辍学,烧火做饭,照顾着五个弟妹,最小的舅舅只有一岁大。后来这个外婆来了,一只手有残疾,一只脚也不利落,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外公家,这个外婆也是个作孽人,原配是个极其懒惰负心,从不下田,为了生计,外婆拖着残疾身躯挥着锄头,忍无可忍的外婆和他离婚了。外公外婆,九个孩子,还有一对双亲,原来外婆的妈妈也会来住些天,十四口人,光吃饭就吓人,日子算得上十分煎熬,没什么吃的,我妈和几个小姨体质从小不好。“你外公以前挑柴到街上卖,买点苹果回来,都是摊子上烂得出水那种,特别便宜,一买就一箩筐,削掉烂的,呷好的。”听我十分震惊,烂的出水,还要买回来,也没办法,给孩子带点水果,好的也买不起。  

后来我妈大了,嫁人了,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大舅结婚后在大冶卖文具,没赚到什么钱,他看着邻居搞电焊赚钱,边看边学,学会了就自己上手,在武汉做。手艺活都辛苦,无论冬夏,常常吊在高楼门窗上跟别人安装,电焊时的高温常常带来一身的汗,大舅一家勤俭苦干,在武汉买了房扎根立业。二舅还有一个姨父跟着大舅学电焊,在武汉开了店,日子也迅速好了起来。几个舅舅继承了外公吃苦能干的品质。  

说到外公的房子,我也是无比佩服。以前的老房子,一部分是他自己搭建的窑,一担一担挑土挑柴,自己做泥块放进窑里烧成砖,另外一些砖是他捡来的,路边看到一块就捡回来,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我看着那老房的砖,很丑,颜色很深,深红深紫深黑,颜色不一,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相当粗糙,摸着硌手,岁月打磨下仍旧相当坚硬。外公结婚要婚房,他显然不能靠爸妈,他还有弟弟,只有自己动手干,就这样建好了房子。后来就差小舅没结婚了,他建了一栋四层楼,没找任何人借一分钱,也没让儿女出一分钱,都是他忙时做农活,闲时出去做副工,帮别人进山斫树拉树,一分一厘的积攒,每天一粒米,就这样积攒成一座谷仓,这种韧性和毅力是农民的,朴实无华。他的手和脚都是皲裂的,口子合不拢了,这些沟壑的里面都是埋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沙子。四姨曾说一次帮他洗脚,洗出一盆泥沙,他也从不买什么衣服袜子,也舍不得买,袜子穿得破烂开花了还穿,外公艰苦勤俭了一辈子,他原本一无所有,靠着自己的双手,他有了他想要的一切。他只会生产,不会消费,对于食物,吃粥吃苕就行了。看着外公,他个子小,一辈子就像个陀螺,脑子浮现着他以前的模样:撸着袖子,挑着担子,行走在烈日下的田畈上,稻田里闪耀着金色的光泽,草帽下的脸是是黝黑的古铜色,他走进稻田里,弯下了腰。  

外公是一个农民,那么得普通平凡,朴实,苦干,踏实,任劳任怨。一辈子都在干活,种瓜种稻种棉花种芝麻种花生种萝卜等等,干活是他生命的本能,他生来就是干活的。对于生活,他真跟植物一样,只要求阳光、水和土壤,有饭吃有水喝就足够了,此外别无所求,榨干自己,都给儿孙。他就像泥土,在春夏秋冬里源源不断生产瓜果菜蔬,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外公像老牛一样,默默扛上犁把,默默地耕作,这是外公面对人生的方式。如今,外公一家日子都变好了,儿女在外也有出息,外公的坚韧苦干功不可没。外公没读什么书,这种品质不是一般人比得上。心中升涌起一种念头:我不能丢了这种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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