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今日头条]胡晓光诗歌精选60首(附大家评论)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胡晓光,1963年生,湖北大冶人。1982年开始诗写作。曾长期在《散花》等文学期刊做编辑。1993年下海,中断写作20年。2015年重新写诗。已岀版诗集两册。获过《诗歌报月刊》年度诗人奖等奖项。现系黄石作协副主席。

胡晓光的诗

胡晓光诗歌精选(60首)

目录

睡莲   青黛灰   天生的    蓬勃之物     看见湖滩上吃草的牛    钉钉    鳄鱼

尸体    长大    两家馒头店    歌舞团里的练歌声    小跑的马    飞在雨中的鸟   

卷心菜    香樟    树长到一定高度时知道停止长高    金银花    春天的枫叶    丁香

    葡萄是拥挤的但是有序的    宣纸    鸽子    谷子的慈悲    练琴声    火烧云

紫薇花    20163月在还地桥樱花谷赏花口占一首    参观母亲的冬瓜地    三只老母

    薄如蝉翼    初春    象群在河里     风起时一瞥    太婆尖    塞罕坝    石头

 尖锐之物    两把粗木小椅子    下雪天    找出路的洪水    一群盲人挨着过马路

梨树下    香椿树    江底猜想    河马    蛐蛐    留几个鸡蛋给老母鸡过年    黄瓜

你不要小瞧自己    大旱之夏所见   演蒋介石    秋雨黄昏所见    写在黄石樱花大道

五月,黄石颐阳路所见    花脚蚊子    银花     乡间老屋    玉兰花    从黄石到大别

山要经过几条河    不知道这是不是九资河    石榴花不一定都是红的

睡莲 


睡莲睡了半个池塘 
她们睡着 
但比醒着的其他 
更眉清目秀 
且肃穆庄严 
这里我必须恭敬地写"她" 
那么多植物中 
仿佛只有这些睡莲才够格用"她" 
仿佛只有她们 
才能跟母亲相提并论

青黛灰 

我爱这样的灰色 
这是无数次洗笔水加灰尘加时间 
积淀成的墨色 
像积攒的夜色
故称作宿墨
拖一笔便成远山 
刷一笔还可以是一条游动的鱼 
是底色 
又像低眉者 
天际上要现出这样的灰也是不易的 
这需要变天 
需要风云际会

天生的

樟树褶皱的皮肤是天生的

它体内的香也是天生的

斑鸠不与人为伍也是天生的

它对人的防备也是天生的

我内心有天生的怯懦

我至今也不与强者为伍

我欣赏樟树皮肤天生的褶皱

它们

形成一种委屈的美

蓬勃之物 

蘑菇都是蓬勃之物 

蓬勃之物的样子都相似 

有昂扬之态 

有急切的心情 

这是夏天的雨后 

在朽木的身旁 

朽木借蘑菇之身再生 

长得极快 

这是好东西啊 

我不喜欢叫它菌类 

我喜欢叫它的小名 

我喜欢叫它们蘑菇 

这样好像是在叫 

一个女子的名字 

看见湖滩上吃草的牛

一头公牛在湖滩上低着头吃草

这时候它是全神贯注的

身上那么多的苍蝇也打扰不了它

旁边那头母牛也打扰不了它

钉钉

既是动词 

又是名词 

是钝的 

也是尖锐的 

每个人都是一枚钉子 

每个人也在钉这枚钉子 

我向所有被我钉过的木头致歉 

我向所有的含着我的事物致谢

鳄鱼尸体

一只鳄鱼的尸体是完整的

它死的样子跟它活的样子差不多

一只完整的鳄鱼的尸体

仍然可以吓我们一大跳

长大

有一种虾

它们很精明

它们知道躲到珊瑚叶的缝隙里面去生长

那里营养丰富

天敌又进不去

它们就在那些叶片的缝隙里快乐地成长了

它们长得很快

不多时日它们就长大了

吃饱了,壮实了

它们想游出去转一转

可问题来了:

它们是很小的时候进来的

它们已经出不去了

它们现在

长大了

它们大到    出不去了

两家馒头店

白面馒头店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多年了

老面手工且价低

能开十多年的店

自有其生存的本领

后来它的旁边开了一家花样馒头店

打五谷杂粮招牌

馒头五颜六色

吸人眼球

价格也不低

刚开业很是火爆了一阵

我耽心那家始终如一的白馒头店会被它竞争垮

那段日子

白馒头店是很寒惨的

一年多时间过去后

有一家馒头店关门了

关门的不是白馒头店

而是那家花样馒头店

歌舞团里的练歌声

好声音是练出来的

成为一种教育

你听听

歌舞团天天有人不厌其烦地发着

似乎是有意义的声音

似乎是有节律的声音

不好听

但必须这么唱练习的声音

重复地唱

反复地练

在歌舞团大院

你永远都听不到一首完整的歌

你也永远都听不到一首完美的歌

不到灯火璀璨千人欢呼的舞台上

你听到的

永远是练习的声音

小跑的马

我喜欢看马小跑,即

喜欢看小跑的马

它比散步时轻盈

比跑起来有弹力

好像每一步都有钉子让它的蹄子不愿落地

是的,它的蹄子仿佛不屑于落地

它害怕它们蒙尘

那被迫的力量也这样轻盈

这种样子容易被我们看成是舞蹈

而好的步伐就是舞蹈

 我喜欢看小跑的马

喜欢看这踏在心里的样子

"像哼着"

飞在雨中的鸟

再大的雨

鸟的翅膀也背得起

要不就不出来飞了

能飞在雨中的鸟

不是它们不畏风雨

而是

它们心有牵挂

卷心菜

医生告诉我

多吃包菜,大白菜,花菜等卷心菜

这些菜对心血管有好处

有益健康

我于是长年食用它们

我于是发现了它们的长处

这些卷心菜都耐放

至少可放置半月而不坏

而其他的叶子菜

一两天即坏

我还发现

这些卷心菜都是向内长的

它们一生都在学会内敛

它们把营养蓄进了内心

而那些易败的青菜们

则是向外长的,它们是张扬的

香樟

没想到那么大的香樟树却开那么小的花吧

没想到那么小的香樟花香了整条街吧

它们本来想很低调

却不小心开得那么香

树长到一定高度时知道停止长高

树要想远离人间

完全是有可能的

它拚命地长

就长到人到不了的高度

可是树还是想留在人间

它们知道长到一定的高度时停止长高

它们反回来长树根

所以树能活几千年

而我们不行

金银花

养花人发现

金银花不是两种花

金银花是一种花

金银花不是两种颜色的花

金银花不是金色的叫金花

银色的叫银花

金银花是一种颜色的花

起初它是金色的

慢慢地它就变淡了

变白了

跟茶一样

茶淡了味久

跟我们人一样

人淡了性真

懂得淡的金银花性凉

可以压一压我们身上的火

春天的枫叶

春天的枫叶

还是嫩绿嫩绿的

但枫叶的美

不是它绿的时候

枫叶的美在它的红

就是要经过一整个夏天的炙热

它们就在秋天变为各种各样的红

这就是可爱的枫叶红

现在它还是嫩绿的

但我不担心

我确定它就是一棵枫树

只要是枫叶

它们总有红的那一天

丁香花

原来窗外的这株白雪似的花

就是丁香花

几年了都不认识她

原来我一直都有芳邻

我却一直都浑然不知

我知道名花有主

但却不知道

自己原来就是那主

葡萄是拥挤的但是有序的

葡萄在它们小小的家里是拥挤的 

但是有序的 

一个个怀着甜蜜的梦想 

睁着甜蜜的眼睛 

它们亲密无间的样子 

像我们那一代人的一家子

我们在我们窄窄的房间挤成一串

那些泪水都仿佛是挤出的甜汁

我们拥挤

然而有序

而且甜蜜

那时

我们的父母也年青啊

他们就像是带着绿叶的葡萄藤

宣纸

宣纸等待毛笔很久了 

它等待水墨很久了,它生来就等这一刻 

宣纸,等待它的命运很久了 

毛笔一如尖刀:"它等待刀尖已经很久了

"茨维塔耶娃句 "

鸽子

鸽子走起路来像个大腹便便的人

它们已经原谅了人类

它们能飞

但它们现在按人类的愿望飞

谷子的慈悲

越是饱满的稻穗头越低得低

它要低到根部去    低到来路去

低到红尘去    

要低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要低成个低眉菩萨的样子

那么多的谷子

那么多米白的肉身

那么多命

那么多的慈悲啊

练琴声

歌舞团的练琴声成为这雨天的韵脚 

琵琶尤其密集 

它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我听见了:音乐,它首先是一种声音

火烧云

火烧云就是灿烂的晚霞

以前我不懂,我以为那真是锦绣

后来我知道

那些灿烂的部分只不过是落日在它们身上的反光

落日真的落下去后

我看见刚刚还在灿烂的云霞

只不过就是层云

有白的云

也有灰的云

成为灿烂晚霞的就是那些白的云

而那些灰的云正在酝酿一场雷雨哩

而那些灿烂过的白的云也会成为雷雨的一部分

它们是白色的,但它们不白白的白

紫薇花

进伏后紫薇才开始开花

它一直要开到深秋

紫薇总是把花开在枝梢头

就像是一只纤细的手捏了一个花拳头

又像是要把这花送给谁

风一吹它就抖啊抖

天生的细手

天生的细腰

天生的美人

哦,我爱紫薇

胜于爱玫瑰

正如爱阴影

胜于爱光辉

20163月在还地桥樱花谷赏花口占一首

看花的人把花看谢了 

没有看到花的人只能看树叶 

有点忧也有点伤 

花等来年 

人等来世 

哦,他们看到的是樱花 

我看到的是樱花树

参观母亲的冬瓜地

冬瓜躺在地上长 

它们像几个没穿衣服的婴儿 

它们自皙的皮肤像搽了一层痱子粉 

也像初生的绒毛 

它们乖乖的样子 

就像是婴儿的样子 

它们仿佛在吸吮乳汁 

它们长大啊 

直到牵着它们的那些藤蔓枯老 

在故乡 

我就是这条冬瓜

三只老母鸡

什么动物养长了就亲了

有时会成为一种心病

这就叫牵挂

比如这三只老母鸡

它们就是老娘养了五六年的伴

它们成了母亲不愿离开老家的理由

它们一个个被母亲养得肥硕硕的

看上去真像个老母鸡

这种生活的样子

这种亲密的样子

那三只成天围着母亲转的老母鸡

就像是三个舍不得嫁出去的老姑娘

薄如蝉翼

邻家洗晒蚊帐

我想到这个成语

薄如蝉翼

是借蝉翼来形容世间的薄之物

但蝉的翅膀却并非那么薄

它只是透明而已

只是有无数的漏洞而已

蝉翼像个寓言

那么薄

还要说明那么多

我怕它经受不住啊

人世间还有比它更薄的东西

比如

我们自己

初春

我喜欢初春

一切都急切着开始

但很有序

我喜欢初春

好像都是第一次

探头探脑地看着自己投身的这个世界

新鲜多汁而有味

我喜欢初春

尤其喜欢湖北的初春

我想宽衣解带

象群在河里 

河里的象群像航母群 

一些小象以最大的大象为中心游动 

河水淹没了它们 

它们把鼻子伸出水面 

像潜艇那样潜行 

大象过河 

是完整的一个象群过河 

用鼻子推着    用整个身体推着 

它们不放下任何一头 

就像不放下自己

风起时一瞥

树叶也有羞怯之心 

风把它的背面吹出来时 

像暴露了它的私处 

它颤抖着,用自身的重量迅速翻过来 

太婆尖

太婆尖是我的家乡大冶最高的山峰

这座山峰不像别的山峰那样峥嵘

虽名曰太婆尖

但它的峰是平缓的

在大冶境内

它的绝对高度是最高的

它的旁边并排着还有两座山峰

它们才是尖尖的

看起来比太婆尖还要高

当地导游说

太婆尖比它们要高去几十米

如果不是有确凿的数字

我真的看不出来这座家乡最高的山峰是最高的哩

我们其中大多数人都认为

旁边的那座尖尖的山峰才是最高的

它们尖尖的,只是显得高

塞罕坝

你只管种树吧

松鼠们自己能找到这里

你只管种草吧

羊也会成群成群地住下来

你只管种地

蓝天看得到

你只管种善

菩萨看得到

石头

我砸破过很多块石头

不为提取它的黄金

也不想去试试它的骨头

我无数次地努力

砸破过无数的石头

尽管我也曾头破血流

我甚至想钻进石头里面去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只想看看这些石头的头

石头,你的头呢

 尖锐之物

所有的尖锐之物是因为它们足够小

但又不能没有了

它小到不像小

小到不是没有直到

刺眼的光芒和刺心的疼痛

这种小

是磨岀来的

我们也磨过

慢慢的我们也成了尖锐之物

我们

不像我们自己

我们更像我们的敌人

两把粗木小椅子

门口摆着两把粗木椅子

就是那种粗制的且未刷漆的那种

我们搬进这新房后

它们就一直放在门口

看到它们并排在一起的样子

我猛然想起多年前来过的乡下亲戚

他们进门后就喜欢坐这个位置

不言语,搓着手,还经常低着头……

下雪天

这么大的雪

覆盖了我们家门口的路

我们情不自禁地在院子里打起雪仗

这白色的炸弹炸出我们久未有过的笑声

而屋里电视传来的枪声告诉我们

那个国家还在打仗

他们真的在打

像打着好玩一样

找出路的洪水

暴雨浸透了山野

那些树木和草根再也含不住了

洪水自己在寻找出路,它们崩溃了

像一拨又一拨

难民      把自己当作灾难

一群盲人挨着过马路

一群盲人

挨着过马路

他们紧挨着

前面的那个

用一根竹杆引路

他就是

后面的眼睛

他们的步伐整齐极了

好像是一支前进的队伍

这群紧挨着的队伍

看上去

像是一串跳动的音符

如果从高处看

他们更像是一句走动的文字

很多人像我一样停下脚步目送他们

像是把自己明亮的目光借给了他们

阳光很好啊

那么明亮

梨树下

目送这些梨子离开树枝

梨树叶子有点舍不得

它知道自己也会很快掉落

但回想春日花团锦簇和招蜂引蝶的日子

回想这些梨子从奶头那么一点长成这么大的过程

梨树叶有些伤感

在梨树下

离情别意

尘世间有些不能说的话此刻借着秋风说一说

人世间有些不能说的话

此刻交头接耳地说一说一一

每一片叶子有每一片叶子的悲伤

香椿树

我老家的后院

有三棵高大的香椿树

每年春天都长出很多的嫩叶

让很多人仰望却却步

嫩嫩的香椿新叶是一道美味

但我家的香椿树太过高大

用梯子都够不着

它们就这样越长越高

越来越粗壮

为了不成为人的美味

它们往上长

浪费自己

江底猜想

我几乎敢断定

长江的底下就是石头

我们能看见的每条河流的底子都是石头

长江也应该不会例外

因为长江从未断流过

我们今天无法证实

但我敢断定

江底都是石头

不信你把长江抽干看看

每一条河流都有咬牙的经历

河马

那么庞然的大物

那么暴躁的脾气

还有那么大的嘴

那么锋利的长牙

那么难看的一张马脸

知道吗   

竟是一个吃素的

蛐蛐

它们不唱了

说明它们的歌唱完了

它们把歌唱完了

它们也就完了

明年唱的那些

也叫蛐蛐

但不是它们了

留几个鸡蛋给老母鸡过年

每年除夕夜

母亲总要拿几个鸡蛋放进鸡窝

让那些老母鸡抱着这些鸡蛋睡一夜

"我们吃了它们太多的蛋"

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它们也要跟它们的孩子一起过年赛”

这话听起来有点酸酸的

也有点

暖暧的

黄瓜

如果你认为黄瓜是黄的

那你就错了

如果你认为黄瓜不是黄的

那你也错了

黄瓜当初是黄的

我少年时见过

它开始时是绿的

长大了就黄了

现在的黄瓜不黄了

长再大也不黄了

长再大它们也是翠绿的

只有开的花还是黄的

翠绿的黄瓜

我们还是叫它黄瓜

你不要小瞧自己

那个在滔滔不绝

神采飞扬地演说的人

如果他身边拥有太多的人

他就是演说家

但如果他身边一个听众也没有

也就是说

他是自顾自地在那里说

那他就是一个疯子

所以

你不要小瞧自己

你可以把一个人变成演说家

你也可以把一个人变成疯子

大旱之夏所见

同一个园子里

有的树干枯了

像枯死了一样

有的树仍郁郁葱葱

而且还是参天大树

这大旱之年

看出了树与树的不一样

演蒋介石

那个演蒋介石的演员

根本就不像蒋介石

但他有好多次好多次演了蒋介石

演着演着

他就成蒋介石了

仿佛真的蒋介石就是这个样子

秋雨黄昏所见

如果仅仅是吹冷风

还不会显得凄凉

只有看见这满地的落叶

身上才打寒颤

写在黄石樱花大道

樱花说开就开了

像炸开的爆米花

仿佛听到""的一声

开得太感叹  它们

一边开

一边谢…

五月,黄石颐阳路所见

五月花盛

石榴花在开的时候

玉兰花也在开

石榴花红红的,它是要结果的

玉兰花白白的,它白白地开了

花脚蚊子

花脚蚊子

像穿着横条长筒裙的妖精

它叮人时全神贯注

还要把尾巴翘起来

这东西

苗条自不必说

胆量来自饥渴

说实话

这花脚蚊子真有几分姿色

要不是被她咬疼了

我还真想就让它多叮一会儿

银花 

银花 

你白玉般的身子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 

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罪过啊 

我还闻了香

乡间老屋

在游览万亩茶园时

迷路进入了一个衰败的乡村

看见一间老屋

垮得只剩下门脸

就像一个古人穿着旧衣裳

微笑着露岀没有牙的嘴

这样的乡村破旧又亲切

是的

破旧

又亲切

玉兰花

玉兰花

不要绿叶配

也足够美

像鸽子

每一朵    都想飞

从黄石到大别山要经过几条河

从黄石到大别山要经过几条河

首先是经过长江

然后是浠水的兰溪

没想到兰溪这么宽阔

再是经过巴河

没想到巴河这么宽阔

它们都这么宽阔了

它们都要流向长江

我真的惊叹

一路之上

比兰溪和巴河大得多的河流该有多少呢

长江到底能收留多少这样的河啊

那些支流都这样宽阔了

长江要有多宽才能收留这些宽?

我就住在长江边

但我没发现长江有多宽

它凭什么容下这越来越多的河水呢

只有另一种可能

靠它的深

而它的深

我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九资河

去九资河镇的路上

看见一条河是干枯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九资河

但它还是一条河

它还要留有河床

它要有河的样子

这些河床是有用的

它们随时等着被用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东西有时是要空着的

它不一定要装下什么东西

它不一定是时时装着什么东西

它要空着,它要空着,要等着……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九资河

问了几个人也没有得到准确答复

但它像我心中的九资河

我就把它叫做九资河

石榴花不一定都是红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石榴花

是火红的

我一直以为石榴花

必须是火红的

刚开始

像个小喇叭

然后慢慢大起来

但无论是刚开始

还是到凋谢

它都是火红的

我一直以为石榴花红火了一生

直到我发现了几株开着白花的石榴树后

我才知道

这世上的石榴花不一定是火红的

没有谁规定它必须是火红的

但当我真的见过开着白花的石榴树后

我还是在心里犯嘀咕了:

这是石榴树吗

这是石榴花吗

大家评论:

大家评论: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诗歌评论家程光炜:"我很喜欢这些小诗,它们灵动,自省,在文字上有一种简洁、摇曳的风格。"

《诗歌月刊》编辑、女诗人黄玲君:"胡晓光以智性入诗,诗句看似平淡,波澜不兴却有暗流涌动"。

荒湖(作家):"胡晓光诗作清雅,通透,智慧,朴实,是另一种传统,另一种文脉"。

柯尊解(作家):"胡晓光的诗宋人意浓,我觉得他在创作手法上是师古的,同时也是先锋的"。

冰马(诗人,诗评家):"......胡晓光这两年静下心来的写作回归则有了更为直截了当、直击人心的质朴气质,正如他在《练琴声》诗里所写的:“我听见了:音乐,它首先是一种声音”,删减掉过去的繁复、华丽、宏大,让诗歌回归到对语言以及生活本源和本质的探索、寻觅、追问,将自我从少年、青年以及中年对意义、价值、使命追逐的紧张中放逐于“知天命”草场,重返松弛、自适自在之途。

宣纸等待毛笔很久了  

它等待水墨很久了,它生来就等这一刻  

宣纸,等待它的命运很久了  

毛笔一如尖刀:“它等待刀尖已经很久了”

和《钢铁工厂》里以物象“钢材”为本体一样,作者只不过选择了另一种不同属性的物象:“宣纸”;而短短四行之内,反复出现的“很久了”,将漫长时间的压迫感、生命短暂的压迫感表现出来的同时,最后直接引用茨维塔耶娃诗句,同一行里两次使用“尖”、“刀”这等冷酷、锋利、坚硬、疼痛感极为夸张的词汇,将《钢铁工厂》里那句“使我想起美国诗人勃莱/和他的一首很有名的清理骨头的诗篇”以及我在引诗里使用粗体标识的那些个词语,彻底击穿了其高亢激越、庄严正经的外表,暴露出疲软、技穷的底裤。《宣纸》一改过往他写咏物诗的“颂”体而为“风”格,露出了胡晓光“艺高人胆大”的老道之态。我个人以为,它可以算作他晚近写作的代表作之一。

老而弥坚的反讽居然出现在曾经的“抒情诗人”笔端:“冬天的干燥/使有些看不见的衰老呈现出来/脱掉的皮屑就是/它们纷纷从我们身上掉了下来/有时还飞舞/这就是所谓的人渣吧/我们身体里原来住着这么多的人渣”(《皮屑》)。平静的叙述之下,埋藏着自嘲的轻松和尖锐的讽喻。阅历风情万种、遍尝生活况味之后胡晓光摈弃了“油光水滑”和“虚情假意”的写作腔,有了直面自我丑态的勇气。

和对皮屑与“人渣”之间的滑稽关系的抓取一样,胡晓光在《石头》一诗中,抓取的是“石头”和“头”这两个名词之间的非均衡、非对称关系,这次他则运用寓言体荒诞叙述方式,去追问事物的表象与本质之间的关系:“石头,你的头呢”?胡晓光的这块石头是西西弗终其一生去推动的巨石吗?

我无数次地努力

砸破过无数的石头

尽管我也曾头破血流

我甚至想钻进石头里面: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只想看看这些石头的头

石头,你的头呢

穷其前半辈子的折腾,胡晓光终于平静下来,以蓦然回首之态反观自我、世态。我所见识的年轻时的他,总是衣着整洁,皮鞋铮亮,发质油光,令穷学生的我望而怯步,在他面前时有恭敬甚至谄媚之举。等我们都到了这“奔六”时岁,在胡晓光的诗写里,除了体悟到他的平和、慎思慎独之外,我更体悟到,老哥哥脱去年轻时的花架子和花瓶式装扮之后,从骨头里渗出的那股子优雅。特别是他最近所写的几首以动物为题材的诗作。

“在狭窄的冰层/两队一角鲸从不同方向游过来/当它们狭路相逢时/锋利的独角即将插进对方/奇异的是/往往这时会有一方让路一一/它们的让路方式是调头/方向一致的两路独角鲸/已经是一路了”

——《一角鲸》

“大象过河/是完整的一个象群过河/用鼻子推着  用整个身体推着/它们不放下任何一头”

——《象群在河里》

“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吃草/偶尔用打架来取乐/不过山羊打架的样子也是善良的/它们顶角的样子/像摆谱/做做样子”

——《山羊打架》

“它比散步时轻盈/比跑起来有弹力/好像每一步都有钉子让它的蹄子不愿落地/是的,它的蹄子仿佛不屑于落地/它害怕它们蒙尘/那被迫的力量也这样轻盈/这种样子容易被我们看成是舞蹈/而好的步伐就是舞蹈/哦  我喜欢看小跑的马/喜欢看这踏在心里的样子”

——《小跑的马》

胡晓光这几首诗,仅仅就是“小记叙”的手法,除了《小跑的马》相对复杂一点,夹带着夹叙夹议。表达方式质朴到准确、无冗余,平铺直叙下甚至暗藏着他坐在客厅转角沙发上看《动物世界》的舒适且饱含对世界无比赞美的眼神儿。发自内心地礼赞一草一木、一物一人,所谓“念天地之悠悠”,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谓“风烟望五津”(王勃),所谓“青山廓外斜”、“把酒话桑麻”(孟浩然),这些年轻时神往、渴盼的生活意念和理想,如今开始转入诗人自在的笔下神态。他在题为《放一放》的诗里自喻为老茶、宣纸、酒,“放一放,是在消耗中积累浓度/胡家那老小子也要放一放/他脾气太暴/否则难堪大任/放50年可能还是不够的”,只有度过了人世沧桑之后,才可能发出这醒我醒人之语,衣袖舞动之间传递出来隐忍、平静、诚实和赞美。这并非是回顾人生之果,更重要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式的老绅士范儿的彰显。

(选自冰马《通读一遍一个诗人时,我们已经忍不住显出老态》

——读胡晓光诗歌之随笔一)

万敬平(作家):"我极爱胡晓光的诗。他的诗不是做出来,也不是吟出来的,而是自然流出来的,有如清风明月,白石清泉,意境悠远,令人感动,发人情思,真乃信口一吐,便是千种风情,人间至理"。

李全修(教授):"晓光的诗总能给人惊喜。第一,他的诗富有生活气息,现实感很强;第二,他总能从人们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并创造新的意象,令人耳目一新;第三,他的诗善于隐喻,不仅含而不露,而且具有多义性,耐人咀嚼,耐人回味;第四,语言干净,保持了汉语的美,不像有些新诗为出新出奇而扭曲糟蹋汉语"。

‖悲欣交集——品读《小跑的马》

袁志坚    

“悲欣交集”是弘一大师弥留之际的绝笔开示。读了胡晓光的这首短诗,我立即想到了这四个字。转识成智,充满法喜,舞动着超越之美。

“好像每一步都有钉子让它的蹄子不愿落地”,人生苦行,步步艰辛,痛楚自知。诗人猛一转折,“它的蹄子仿佛不屑于落地它害怕它们蒙尘”,凌虚蹈空,超尘脱俗,哪有捷径?

但是,“那被迫的力量也这样轻盈这种样子容易被我们看成是舞蹈而好的步伐就是舞蹈”,诗人得到了美好的自我安慰。那是能够含辛茹苦、甘之如饴的修为,更是精进勇猛、上求下化的解脱。人之心迹,不是陷于被动耐受、原地踌躇中,而是用轻盈的舞蹈,从苦境中拔出,别开生面,觉悟美好。

因此,结尾的抒情连用两处“喜欢”,欣欣然见真心。全诗语言的节奏亦如马蹄轻轻,跃动自如。

晓光诗歌的诗眼与诗意空间

——读组诗《人间四月天》

王子轩

但凡写诗之人,都会有一个诗风演变的过程,而这个演变过程要么是诗人思想深度的提升,要么是诗人对诗歌表达方式理解上的思辨所致。从80年代末期那组气势蓬勃的《钢铁工厂》在《诗歌报月刊》上轰动诗坛以来,诗人胡晓光的诗歌创作就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和高度。这种高度不仅仅是对诗歌文本意义上的超越,更是对诗人认知世界的认知方式和视觉上的超越。

组诗《人间四月天》这组由11首短时组成的组诗,正是这样的一种文本和认知的超越。在《薄如蝉翼》这首诗中,诗人由邻家洗蚊帐时看到的那顶蚊帐联想到了“薄如蝉翼”这个成语,而正是“蝉翼”这个往往被我们忽略的意像,引发了诗人一连串超越意象本身的思辨。他想到了蝉翼上的“无数漏洞”,这些“漏洞”或许源自于我们生活细节中的一个又一个疏忽,又或许源自于每一次审慎思考后依然无法避免的“过错”。“蝉翼像个寓言/那么薄/还要说明那么多/我怕它经受不住啊”像寓言的蝉翼,“薄”本身就是“寓言”的一种承载,而对于这样一种“寓言”还有必要说明那么多吗?正是因为它的“薄

”晓光才有了“我怕它经受不住”的忧虑。晓光把整首诗的“诗眼”放在了最后,“人世间还有比它更薄的东西/比如/我们自己”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诗眼”,这首诗的诗意空间得到了无限的扩张,这让我想起了四十年代著名的现代诗诗人卞之琳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是的,人世间还有什么比我们自己更“薄”的呢?

“我让你复活了”,在《泡茶时语》这首诗中,诗人一开始就把“泡茶”这种生活化的细节生动地“复活”了,这种生活智慧看似稚拙却不乏灵醒。茶的“复活”既是一种泡茶过程的细节体现,更是一种艺术再现的诗意表现,尤其能够体现诗人睿智的是这首诗中的一个“毁”字,“如果这一次/我彻底‘毁’了你”,若果这真的是一次“毁”的话,倒不如将这“毁”看着是一次涅槃,是一次凤凰浴火的重生。“我只求/只毁你这一次/只毁你这一生”,从这个“毁”的动作中,我们足以看清诗人心中那痛彻心扉的爱恋,我想晓光想表达的正是这种疼痛感和撕裂感。从这个恰到好处的“毁”字当中,我们不难感受诗人把玩“诗眼”的娴熟与自如。

同样的娴熟与自如,我们在《一群盲人过马路》中同样可以找到。他先是给读者展示了一个生活中司空见惯的盲人过马路的生活场景,“一群满人/挨着过马路/他们紧挨着/前面的那个/用一根竹竿引路”这种画面感为我们营造的是一个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诗意的诗意场景。之所以说它并没有多少诗意,是因为这种画面时常会出现在我们的不经意之中,以至于我们麻木到视而不见;之所以说它诗意,是因为在一个诗人眼中即使是这样让我们熟视无睹的生活场景,也能从中抽取出非同凡响的不同,它是一种敏锐的发现,是一种沉重的铺陈,“他就是/后面的眼睛”,多么细致的领悟啊!“这群紧挨着的队伍/看上去像是一群跳动的音符”如此美妙的体察,用在一群盲人过马路这样的一个时间点上,你不能不佩服诗人的才情,“如果从高处看/他们更像一句走动的文字”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有这样的一种高度,才能把这样“一句走动的文字”分毫不差的安放在它所应当适配的位置,精准而干净利落,“阳光很好啊/那么明亮”,这样的一句收尾,已然空灵到塞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看上去是近乎童真的咏叹,实则大智若愚的抒情,因为相对于盲人来说,无论是“阳光”还是“明亮”都是他们的向往,都是他们的追求。

何蔚(作家,诗人)

胡晓光的诗歌越来越沉静。他已经不把自己当做诗人,因此不想再端着架子写诗。他的诗歌越来越顺从于生命的本能,以往的青春激情与才子意气纷纷退居幕后,取而代之的是人生经验与书写对象之间越来越密切的对应关系。胡晓光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看重白描的作用,对造作的戒备已经成为一种洁癖。他说他正在尝试着写一种“不像诗的诗”,但事实上,我发现他仅仅只想用深入浅出和微言大义这两个最简单的招数,来解决诗歌内部的所有问题。

卢辉(诗人,诗评家)评赏《找出路的洪水》:

反向思考,若作为“题意”的存在,往往有会触及到“伦理”这一界限;若作为形而上的思考,常常有颠覆“题意”之后的快感,或出奇制胜的效果,胡晓光的《找出路的洪水》便是一例。洪水本是“猛兽”的代名词,偏偏胡晓光让洪水找出路,这样的“反向”题意显然触及到“伦理”这一界限:“洪水自己在寻找出路,它们崩溃了/像一拨又一拨/难民把自己当作灾难”。这一“反向”,把洪水放在“无辜者”的位置上,放在“难民”的界定上,放在“受灾”的层面上,这一逆袭之举所带来的“颠覆感”,使诗意的“反向性”有了追本溯源的“源眼”。即,什么才是真正的“洪水”?!真可谓是:明枪暗箭,箭箭中靶!

冰马评《谷子的慈悲》:

一首诗的质朴,从语言到核心,毋庸赘言,它必然饱含写作者内心经验的跌宕起伏,必定与写作者思想的真挚必不可分。这首诗前面的那些句子写法都是胡晓光一贯的写法,简单直接地描述稻穗的模样,但到了倒数第二行,“那么多命”,这四个字似乎是四把重锤,它的力量如此直接,直击人心,技法上无需多言,他将每一粒稻谷的生命历程浓缩于一个“命”字里,这才是诗人终其大半辈子所体悟到的生命、命运的真谛。 

[黄石诗坛]胡晓光的诗《武汉路不是一下子就堵起来的》(外六首)

[黄石诗坛]胡晓光的诗《手搭凉棚的母亲》(外四首)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