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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参加晓俊诗歌朗诵会，问了活跃于诗界的朋友，他们似乎对他不太熟悉，只知道晓俊是个机关干部、量产诗人。因为邀约者要我代表作协现场点评，而我又不愿瞎糊弄，所以查了报纸上有关诗人晓俊的报道和相关资料，突击读了他的大量诗歌。 我的初步印象是：晓俊是个勤奋的诗人，他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完成一首诗的创作；晓俊是个游离于本土“主流”诗圈之外，又不屑于在诗歌“江湖”露个脸熟的诗人；晓俊是个粉丝众多的诗人，他的诗在诗歌爱好者（主要是指阅读者、诵读者，而非创作者）中，特别是中学生和知性女性中流传广泛；晓俊的诗不是写给诗人和诗评家们评头论足的，他不追求怪异和沉重，他为普罗大众写作，用诗歌应有的华美，唤醒人们内心的本真和善良，使人们在沉寂和冗繁的生活中，体验着诗歌应有的美好；晓俊的诗讲究腔韵和句式，双声叠韵，排比对偶，朗朗上口，非常适合朗诵。 那次朗诵会，晓俊没有请文坛大咖，也没有请诗界高手，所有到场的几乎都是他的粉丝。她们中有母女、师生、朗诵爱好者、表演爱好者；她们把朗诵会当作一场盛会，随母亲来的女儿，小的刚上小学，大的已是小学教师，像这样两代人同为他粉丝的人还有许多。她们准备了登台朗诵的华服，傅粉施朱，都想竭尽全力演绎好晓俊的诗歌。 会场是一个音乐酒吧，舞台、灯光、屏幕、乐器，还有非常老道的业余主持人，他们的台步身姿、咬字发音都极具专业素养。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灯光打出了舞台的效果，我等几个嘉宾在舞台正对面临时摆出来的席位上就坐，坐在四周卡座里的粉丝们安静下来，准备上场的佳丽们在舞台的一角酝酿着情绪。 我参加过几次诗歌朗诵会，都是由诗作者站在显示屏前自己朗诵，他们披着长发，穿着破牛仔裤，声嘶力竭地扭动着身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企图喊出内心的哲学、现实的苦难、压抑的情感等等。场面大的一次，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诗歌“名家”，在组织者介绍了一长串头衔之后，他们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把现场的气氛推向极致。 与之相反，晓俊的诗歌朗诵会的气氛，一如他的诗歌使人产生一种去浮躁的纯净，华美而庄重；一如他这个人，品行端庄，性情敦厚。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用晓俊诗中的几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淳然、温暖、芬芳。 我在中场的点评中，大概说到了如下的意思：晓俊的诗歌感情充沛、想象丰富、音调和谐、节奏鲜明；他的诗已走出了字词音韵、意义单位、图示化呈现、意象营造的基本层级，使人感觉到了一种形而上的文学品质，让我们领悟到了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感受不到的存在深度和心灵本原，给我们或静谧、轻柔、朦胧，或崇高、庄严、执着的美感。 现在我的手头摆着敖晓俊即将出版的诗集《我还没有谢过你》，使我有幸读到他更多的诗作。 他的很多诗歌都表达着柔弱、怜悯、慈爱、善良一类的情感，翻开诗集，满篇充满着对爱、善、情的思绪，美好的愿望、真挚的情感充溢其间。开篇即可看到《我的善良》中这样的诗句：不去惊扰/别人的宁静/那会是我/温暖的慈悲/不去伤害/别人的自尊/那会是我/心底的柔软/这世间/我就这样/徐徐/徐徐/发着自己的光。 他在这类情感的重荷之下，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甚至低到了尘埃，而他的思绪又是轻扬的，弥散在高处和天边。 他对这类书写，有着宗教一般的狂热，深入骨髓的持久，甚至有语言“暴君”一般的支配欲，请看他的《我对爱的一万种写法》：我在流逝的光阴里写/我在缤纷的花影里写/我在柔曼的烟雨里写/我在清幽的巷子里写/我在轻舟的星辉里写/我在泛青的田野里写/我在黄粱的炊烟里写/我在竹篱的菊香里写/我在偈语的开悟里写/我在耕耘的汗水里写/我在凝望的期盼里写/我在恋人的甜蜜里写/我在异乡的离愁里写/我在青翠的生长里写/我在醇厚的收获里写/我在苍鹰的翱翔里写/我在独行的跋涉里写/我在月光的初心里写/我在兄弟的酣畅里写/我在同窗的青涩里写/我在曾经的长大里写/我在稚子的纯真里写/我在歌谣的清唱里写/我在淳然的托付里写/我在来去的传承里写/我在不归的乡愁里写/……/我写下那些/字里的心意/好送给等待里的人们/一首诗里啊/真的还有好多/唏嘘和泪水/却总是啊/盛也盛不下…… 连续二十五个相同的句式，不厌其烦地给你以语言的冲击，咄咄逼人试图把柔弱变成力量，表达着诗人对诗的崇敬和膜拜。 他不把自己的诗放置于某个具体的维度之中，比如他表达悲欢、聚散，既不依托生活中的具象，也不给出历史、社会的背景；你看不到琐碎世俗的影子，却又是人类普遍的情感。他的诗一反传统的寄情于景、托物言志、以文载道的桎梏，甚至没有出现一首诗是单纯咏物或叙事的，没有一首诗使你联想到某个具体生动的形象和鲜艳明丽的画面。他用类似于现代美术中的抽象派的手法，把完整的画面揉碎撕烂，变成零星散乱的花瓣撒在艳丽的画布上，从而营造出诗的氛围和意境。 《江南·走过》是写诗人思念江南女子的爱情诗：烟雨蒙蒙/可是灵秀的你/打山恬水静的江南走过/轻步飘摇/袅袅娜娜/在青石板上/也描上了/一笔靛青的秀色/莲香凫凫/可是娉婷的你/打芙蓉的江南走过/衣袂飘飘/携着一缕沁香的风/吹开了一池菡萏/不曾启口的心事/就自自然然/绽开了千朵万朵/清风习习/可是温婉的你/打渔歌的江南走过/不过无心的一瞬/就推开了/一窗的皎洁月色/诗里的万千/从容的朗润/留白的品格/从来不曾/把那颗心上的字说破/月影迢迢/可是纤柔的你/打清纱的江南走过/凝望着远去的倩影/相思也染上了/落红的颜色/这一席飘逸的锦帛/风不知/会来不来/雨不明/曾去不去/江南江南/我会逢着油纸伞下的你/你会遇见青石陋巷的我…… 这首诗寄托着诗人迷惘感伤而又期待起伏的情感，使人想到戴望舒的《雨巷》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但他的诗和前辈诗人相比，在虚实相间里，虽然呈现了诸如烟雨蒙蒙、青石板、衣袂飘飘、一池菡萏、月影迢迢、油纸伞等实像，但并未给你如“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和“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那么有生活的气息和流动的画面感，他更多是用虚空和朦胧来营造温暖静谧的意境，用语言的丰富和华美唤醒读者的知觉，用质朴的排比和对偶来叠加建构，从而形成诗的张力与冲击。 他的诗很少有暗黑和阴沉，无论是表现对生活的憧憬和怀想，眼前的离愁和爱恋，他总是满怀善意与美好，满身书卷气地浸淫在诗的王国，以一颗仁义、博爱的心，写着浪漫而忧伤的诗句；他似乎不喜欢用比兴的手法由此及彼，也不用象征的手法来隐喻和暗示，他用语言的轻盈柔和，形式的质朴圆熟，诠释着他真挚、浓郁、隽永、朦胧的诗歌，以及他的为人。 晓俊是个纯粹的诗人，在他人生的任何阶段，无论是求学期间还是就业以后，诗歌始终伴随着他，他如一位游吟诗人，活在诗意中，活在创作之中。他不求生活的奢华，不攀职位的高低，不妄言诳语，不借酒浇愁，他沉稳内敛，喜怒不行于色，在他淡然的外表之下，内心涌动着滚滚的炽热。愿他以诗人的生活姿态，获得更多的心灵回应，愿他诗情长久，给我们呈现更多独具魅力的诗作。 2019年7月17日 彭定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沙市作协副主席，《沙市文学》常务副主编，荆州市某中学副校长 ，湖北省骨干教师；业余从事小说创作，作品散见《文学界》《长江文艺》《芳草》《百花园》《长江丛刊》《红岩》《奔流》《湖南文学》《辽河》《安徽文学》等刊，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家宏来信》《虚掩的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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