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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柯尊解读柯建新的《在路上》:行者礼赞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湖北省作协会员,曾任省作协理事、签约作家,黄石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柯尊解19岁开始文学创作,曾在《长江》《春风》《鸭绿江》《北方文学》《收获》《小说》等文学期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出版长篇小说七部。

行者礼赞

——我读柯建新的《在路上》

柯尊解

1.

“时常在想:要有多么深的缘份,才能同一条路走了又走,同一群人见了又见。”

上面这句话是柯建新说的,原话就印在他的这本书里。

我与柯建新,是“同一条路走了又走,同一群人见了又见”的兄弟。

但我们真的不是亲兄弟。

我们同姓柯,却并不是同村同乡一起长大的,我们从前只是陌生的路人。

我们是在同一条路上走着走着就认识了,就见了又见;再走着走着,就常在一起品评人间阴晴,终至无话不谈;再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酒桌子上,且目中无人,唯酒为大了。

那年春节,一伙人到建新家里喝春酒。喝着喝着,满座的嗓门“逐浪高”了。有谨慎者提议,不如行个酒令,让大家专心于酒务,免得满嘴跑火车,一不小心跑出了轨,大过年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建新脱口就说:数7吧!

这个酒令有些好玩。数7其实是不许说7,酒桌上的人顺时针报数,但不许说出7字,遇7只能说“过”。不光7172737这类带7的数不能说,7的倍数如14212835之类,也不能说,遇到了统统要说“过”。一旦说了不该说的数,那就得自饮一杯;同样,仓促中不该说“过”的,你说了“过”,也得罚酒一杯。

酒桌之上,官民一体,酒令既出,无论尊卑,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头一轮行令,大家都是既兴奋又小心。建新的首令,他报了1,第二位紧接着报2,第三位是我,不必操心就报3

坐在建新正对门的那位,早就默在心里数到了自己位置是第7,从建新报1,他就开始紧张起来,一点笑意僵在他的脸上,两只眼睛却只紧盯着报数的人跑,终于听到他的上手报了6,他竟紧接着大声喊:“7是过——”

哗——哄堂大笑不止。那位就红着脸争论:“我说了7是过啊!”

建新却强忍住笑,纠正说:“老兄啊,你只能说‘过’,不能带那个字!”

那位只得认罚,自饮一杯。

建新待那位喝完放下酒杯,就很郑重说:“各位,既行酒令,就要令出如山,在座的都得记住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在酒桌上,凡违反了酒令的,照章处罚,是决不徇情枉法的!”

众人便纷纷举杯狂呼:决不徇情枉法!决不!

建新突然又说:“刚才是谁没有过的?

还是刚刚罚过的那位连忙说:“我。”

建新说:“好,下一轮就从你开始!”

那位举起筷子正要开口,建新又急忙提醒他:“重新开始,这回可别说错啦!”

那位被这句提醒激了一下,反倒更紧张了,竟说:“过!”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你该报1的,重新开始,你过什么过啊?

得,那位又被罚一杯。

座中只有十三个人,头一轮连7都没有过,那位仁兄就被罚了两杯。

从头再来,由刚刚被罚的那位报1,轮流下来,走得非常顺利,有人报了6,该说7的那位一甩头报了“过!”大家就感觉倍受鼓舞,不禁一齐为甩头念“过”的人鼓起掌来,报数也就越报越快了。一转眼,有人报了13,又轮到刚被连罚两杯的那位了,他也毫不犹豫地紧接着大声报:“14!”

那位自己刚报完14,立即又失声惊叫:“哎呀该死,我又错了!”

众人愣了不到片刻,恍然大悟,147的倍数,应该说:“过!”

1数到14,那位仁兄就被连罚了三杯,罚得他面红耳赤,说话舌头也不听使唤了,连连摆手说:“不来了,不来了。我退出!”

建新就连忙也举起酒杯,说:“别啊,我陪一杯。一杯酒的事,你当个事,它就成了个事,你不把它当个事,它就是个好玩的事!”

这话有点绕口,却诗似的好记,似乎还与我们凡夫俗子的生活有一点隐喻。

酒席散了,年也就过完了。

过完年,我们又各忙各的,一直忙到退休。

2.

我们这代人,退休只是“转岗”,甚至从退休那天起,就意味着要背井离乡了。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可至少是在最初的几年里,我们这拨刚退下来的“前浪”,还得跟着“后浪”去流浪。

建新却喜欢用诗的语言来表述这样的情怀:

“动车运行七小时,将我从故乡运到他乡。从故乡出发,正是满天朝霞。抵达他乡,已是薄暮时分。一朝一暮,恍如一生。”

诚哉斯言。

倘若我们把自己寄庐的这地方当着闷罐动车,它自转一周就是一天,绕着太阳公转一周就是一年。这闷罐儿转几转,我们就被转得“朝如青丝暮成雪”了。

但建新却是个强扯着头发不让白的人,他退休了,却在异乡高声唱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龄大了,我选择行走”

这是极其普通的一天,建新照例起得很早。他看到晨光轻拂着窗棂,甚至能听得见金色的光芒在窗棂上敲击出金属的音符,诗一样的激情,就在他的内心奔突起来,他不禁脱口朗诵起来: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于是,他迎着太阳,阔步走出了家门。

他是个行者,他要去行走。

在路上,他满面春风地唱道:

“昨天夜里,第一声春雷在天空响起,今晨走过池塘就听见蛙鸣了。声声蛙鸣宛如天籁,它知道又一个春天来了。”

这个热爱春天、崇拜太阳的人,于是就边走边歌唱,像唱信天游似的:

“我心无旁骛,一边享受阳光的抚摸,一边享受行走的快乐。不敢想象,假如沒有阳光,生活将会是什么模样。”

这时候,他的心情美丽极了。他沐浴着春天的气息,嗅着阳光灿烂的味道,他轻快地行走在他乡的阡陌上,自然是免不了有些憧憬地想到从前,想到从前在故乡的日子。那时候的太阳,似乎比现在年轻,而故乡,还有一条情人路,他在那条情人路上行走,晨雾娇宠着他的身影,而露水,一点点沾湿他的白球鞋……

“清晨,家乡的湖水安静得像面镜子。我的心像湖水一样平静且安宁。走自已的路,与自已的心灵对话,做自已想做的事。”“有风吹来,路旁的树枝手舞足蹈,心也随之起舞。所谓风动心不动,只是佛家的一个传说。”

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致呵……

突然有很放浪的笑声荡漾开来,惊醒了正痴情甜蜜地回忆往事的建新。

他蓦然看到,有很多人欢笑着奔逃起来。其中一大群舞蹈似地追逐的女子,虽然年龄有五六十岁到十五六岁,她们却全都一边嘻嘻哈哈地奔突,一边将一只飘扬着的花手巾遮向头顶,像一群花蝴蝶追逐鲜花,真是美丽极了!

眼前的情景,令他真的是心花怒放啊,他痴了,他的心和眼神被那群奔跑着的花儿迷惑了,他痴情地站在太阳雨里,傻傻地张望……

直到有人朝他喊:喂,先生,下雨啦,快过来躲一下吧。他这才猛然看到,真的是来了一场太阳雨。这时候,那一大群追逐鲜花的美丽蝴蝶,也全都欢笑着拥挤进了树林间,他便也朝别人笑一笑,走到一棵树下。

他觉得他是邂逅了一场美丽,他就把一行诗,暗暗的写进了自己的心里:

一场太阳雨扰乱了行走的步伐。我站在树下,一边听雨点敲打树叶的声音,一边看四散的行人。

不期而遇的太阳雨,只是上天跟行走者开的一个小玩笑,它只想逗大家乐一乐。大家乐了,太阳雨也停了,即使是刚才下雨的时候,阳光也仍然很灿烂。但柯建新的思绪,却被这场不期而遇的太阳雨打湿了,他居然由此及彼,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另一次行走的情形。

……那天晚上,有风如诉,有雨如泣,他有些惆怅地想:明天,我还能出去行走吗?

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仍然有阳光如约叩响了他的家门!

建新雀跃起来,走出家门。

“走在潮湿的路上,只见地面铺满残花落叶。一夜风雨,该坠落的已经坠落,该生长的正在生长。”

他一时感慨万千,不禁引吭高歌:

“生活中有蓝天白云,也有风吹雨打。”

于是,身在异乡的建新,饶有兴趣地俯拾起满地经历了风吹雨打的各种落叶,小心翼翼地收集进一只锦囊里,珍藏着,也时时分一些寄给他想到的亲人和朋友。

这个天真烂漫的人,从千里之外的厦门,也给我寄了一大包他在行走的路上拾得的落叶,并且在给我的微信里写了如下诗行:

“我喜欢边走边唱。时而唱老歌,时而唱情歌,偶尔也会哼哼儿歌。”

“真想回到童年,唱出天真和快乐。”

“一曲《将进酒》,从古唱到今。李白告诉我们:做一个疯疯颠颠的男人,比做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威武。”

但我却更喜欢他的另一句话:

“边走边想:健康笫一,我们必须爱惜自已的身体。只有爱自己,快乐和浪漫才会在心里生长。”

我把这句诗一样的话,制成一枚书签,夹在我自己的日记本子里。

3.

建新喜欢唱歌,且总是喜欢把所有的歌曲都当作情歌来唱。

他是一个泛爱主义者,他在行走的路上就总是与丘比特相伴嬉戏。

那个喜欢光着身子、喜欢恶作剧的可爱小男童丘比特,手持金弓,常常漫无目的地张弓搭箭,朝滚滚红尘间的那些痴男怨女乱射一气。

可他是爱神,乱射也能百发百中,中箭者便无人能够逃脱爱情的煎熬。只那煎熬却又是那般甜蜜而痛苦,直令人上瘾而不能自拔。

建新对这中箭的感觉尤其深刻。他就对那个喜欢赤裸着身体的小男孩丘比特高声吟唱出自己的心声: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也是一种古老的病毒。

这是经典,是颠扑不破的。

建新是个为爱跋涉而不知停歇的行者,但他同时也是那个古老病毒的携带者。他在路上行走,走到哪里,就把那古老的病毒扩散到哪里,一路开放出美如罂粟一样的花朵。他却自言自语说:

“我边走边想:人世间最美好的感觉,莫过于知道有人牵挂着你。”

丘比特曾警告他说:“并不像你理解的那样,一切皆美好。我的箭分两种,一种是金头神箭,一种是铅头神箭……”

建新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信念,天真地打断丘比特的话头,“但是,除却神箭,你还有一支照亮我们心灵的火炬!”

并且坚定不移地唱道:

要想活得轻松,就必须忘掉谁对谁错,记住爱与被爱。”

“我向往心灵的自由,它引领我走向远方。”

“只要心中有爱,一路都是风景。”

事实上,他在他自己的心里,已经虚构了一部情与爱的连环画,每一页都有一段用文字描绘的生动情节;每一页都有一幅直教人生死相恋的图景。

应该是早春二月,这个第一人称的故事,却是在一场春风春雨中开始……

“突如其来的大雨,终止了我的行走。躲在屋檐下,看雨水如何宠幸树木和花草。”

但春潮带雨,来得急,却并不会太长久,一会儿,便有春风伴着阳光,灿烂了眼前的风景。

“雨后的公园清新如洗,我一边走一边拈花惹草,内心充满喜悦。”

“故乡有条情人路,情人路旁紧挨着连心路。走在连心路上,平添些许感慨:道路相通,其间有多少拐弯抹角?人生路上,有几人能心手相牵?”

“茫茫人海,终生寻找。有多少人擦肩而过?有几人一擦肩,便相伴永远?”

“人生有太多的等。等一场久旱的雨,等一阵凉爽的风,等一个知心的人。等值得等待的一切。”

“人生有太多的乐趣。一阵春风一场夏雨一轮秋月一场冬雪,都可以使人感动万分。”

 “每个人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或那么几个人,忘不了也抹不掉。”因为,“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忘记一个人却一定会有理由。”

……这个第一人称的故事,没有结尾,因为爱穿越了岁月,是永恒的话题,忘不了也抹不掉的。所以,这个泛爱的歌者,于是就挣脱了人间的桎梏,高举起丘比特的心灵火炬,永不停歇地走在故乡的情人路上,固执地一路歌唱:

带着爱心上路

就算受伤也要前行  因为有情

思念沿着道路延伸

路有多远,思念就有多远

我喜欢早晨的太阳

看着她浑身充满朝气与活力

相对伦理而言

人性的诉求更值得尊重

享受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

享受人生必须有风花雪月

永远保持一颗童心

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

这样的歌唱,甚至唤醒了一个遥远而古老的传说。不,那也不是传说,而是发生在千百年前的一个真实故事:

一位捕鸟者,看到池沼边栖着一对雁,他张网捕到其中一只,另一只却侥幸脱逃,却不肯离去,只作低空盘旋。当它看到捕雁人把捕到的那只雁杀死的时候,那只侥幸脱网逃生的雁,竟一头栽下来,摔死在那只死雁身边,以自杀殉情。

于是,大诗人元好问就叩问苍天:“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还不是全部,它还有一个姊妹篇:

还是在那年,大名府境内,有一双痴情男女,因私情不能如愿,就双双投水殉情。官家搜寻,却找不到踪迹。后来踩藕人在池沼中发现两具尸体,从衣物上可以明白就是那对痴情人。

那一年,这片池沼里的所有荷莲,开的全是并蒂莲花。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

雁的生死相许,莲的并蒂开放,便宣誓:唯有爱,可以超越自然!

4.

《在路上》,是记录建新自己在路上寻找爱的经历。

关于爱,他一生都在路寻找。他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寻思,一边就反复考问自己:“什么是爱?”他最早只是觉得,爱,首先是知己。“人生难得一知己。”但“真正的知己与年龄无关,与身份无关,与文化无关。”“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和事都会淡出记忆,唯有知己不会忘记。”“世界太复杂也太寂寞,能有个懂你的人相伴,真的很幸福。”因为“茫茫人海,知音难觅。”所以,“如果遇见不想说再见的人,千万要珍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豁然开朗了,便高声向世界宣布:

当你愿意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时候

那就是爱了

真正爱一个人就是总想着让对方高兴

对方越高兴,自己越幸福

理想的爱人应该是一面镜子

()可以让你更好的认识自己

我们同在追梦路上

不是没你不行

而是有你真好

没有人能把你的命捏在手里

但一定有人能把你的心捏在手里

……

建新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寻找,一路思索,偶有所得,便零零碎碎记录下来,随意装进自己的心中,然后得了空闲再整理成诗篇。

这让我想到了《李贺小传》。

晚唐诗人李商隐倾情为中唐的鬼才诗人李贺作《李贺小传》,有一段文字,专门介绍李贺独特的诗歌创作过程:

 恒从小奚奴,骑距驉,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上灯,与食。长吉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投他囊中。

这段话大意是说,李贺的那些如珠似玉的诗篇是怎样写出来的呢?他常常带个小书童,骑一头瘦弱的驴子,背一只古老的破锦囊到处走,路上偶然得了一句诗,就写下来,丢进那个破锦囊里。天黑回家,他母亲让婢女把破锦囊里的字条倒出来,看见有很多,就叹气说:“这个孩子为写诗,是要把心呕出来才罢休啊!”点上灯,吃罢晚饭,李贺从婢女那里拿回那些纸条,研墨铺纸,再把白天偶然写的诗句补充成诗篇。

我觉得这有些像是在写柯建新。

柯建新出生在长江之滨,刚刚睁开眼(1954年),就猛然看到长江涨大水,鱼鳖欢腾兮,水何滔滔,有子以降兮,待哺嗷嗷。他第一眼看到的世界,不是阡陌交通,而是一派汪洋,浩浩乎其势也壮阔,訇訇乎其声也宏远,这让他印象深刻。之后,三年自然灾害、大家都懂的十年、上山下乡,都是波澜壮阔的大历史,他有幸全都赶上了。生活给了他很多的磨砺,因而也训练了他良好的思考习惯。许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

他是一个行者,他在路上,不停地行走,不停地思考,不停地寻找,也不停地有所发现。

他把他在路上的这些思考与寻找的所得,记录下来,就成了他的《在路上》。

满目落叶,尽可以成为精美的书签。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一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二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三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四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五

[今日头条]柯尊解的随笔《乱弹》之六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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