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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生命的伊始，是美满与苦痛的对峙，是山河旖旎，是生离死别。 你与我谈过梦，一早点铺，养一家人，足矣，有儿有女，夫复何求？那些与星辰对望的黑夜，风雨，雷电，不曾休歇，你可以按下暂停键，邀仙侣做伴，入梦诉衷肠，你却说：早起的赶路人，需要你的早起，也习惯你的背影…… 打小你就瘦，显黑。盛夏，三三两两的娃，袒胸露背，快哉，乐哉！就一次，好奇的你，也打起赤膊，兀自站着，瑟缩中瞥见了惊愕，慌忙用小手“女蜗补天”，让胸口的凹陷遁逃，我们没有戏谑，只远远的望着，许久。 曾几何时，你习惯了孱弱的身体，追寻一缕阳光，拔节增高，“瘦高个”让我们俯首称臣。无论如何追赶，你还是老大，虽瘦骨嶙峋，却无出其右。个高让你释然，久违的笑脸，是最美的慰籍，同党之间没了罅隙，快哉，乐哉！ 上学，毕业，成家，立业。你为首闹过新房，那个腼腆的大男孩长大了，那份兄弟的情谊斟满酒杯，浓酽，醇香。记不清你喝倒过几人，又醉过几许？你西装笔挺，高高的，酷酷的，与林志炫神似，镜片突兀，迸出款款浪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何况是倜傥男儿，抱得美人归。那得意的笑，全然不顾杯中的酒，洞房的闹，你接受命定的“捉弄”，迎合着兄弟，为了祝福，也为心底的梦。 不久，有了女娃，又喜得男娃，男娃夭折，你痛哭，又再次爬起，上天垂怜兄弟，男娃终是有了。你说真是历经波折，全然没了前次的狂喜，许是农村的封建作祟了你我，捆缚了手脚，“完成任务”成了细雨中的呼喊。 起早贪黑成了宿命，你没有抱怨，默默坚守，樊笼里那疲惫的眼，那佝偻的背，写满坚强。你憨憨的笑，木讷的嘴，应付着南来北往。“老板，来一笼包子，冲一碗米酒，一份热干面，油条，面窝……快，快点，哥们儿都赶时间！”每每路过，烟火中的你笑靥如花，和妻，携母，忙作一团，熟稔的技艺，愉悦的忙碌，以及美好的希冀，全都融入梦里。 你累了，不暴怒，不怨怼，还把隐隐作痛当成疲惫的说辞，敷衍着家人，敷衍着花样年华。儿时的那一方凹陷，孔武有力，面露狰狞，你其实早有察觉，只将那苦痛与折磨一人来尝，单枪匹马，哪怕是毒酒，也要一饮而下。 “我们都是奔四的主，且行，且珍惜！”那份从容与淡然在你嘴角翕动，活色生香，把酸楚视若无物，把苦痛视若无物，把亲情窖藏，交与命数，管它地动山摇。 去年，你真的累了，那偏安一隅，那份忙碌与喜悦被你打包，狠狠装进病历，那冰冷而绝情的病例，说你已追不上星辰的步履，不再适合做赶路人的明灯，若不放手，那些烟火，会裹挟着你向下，一直，沉入渊底。 罢了，休憩就休憩，男主内又何妨？还不是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灶膛有你，阳台有你，浆衣洗床，服侍父亲，庭前屋后，都是你。你憨憨笑着，让出门劳作的妻子和母亲稍显放松，摈除尴尬。仰叹的落寞与孤苦，捶胸的愤然和无奈，兄弟懂，都懂，那梦醒时分，是泪花…… “谣传”说你命薄，说透支的身体已不堪重负，哪怕是小小的颠簸，都会让你气喘吁吁。四十是个坎，是命，我不信命，信你，信你的坚韧，豁达，重情重义。 我们都捱过了难捱的年，鼠疫猖獗终抵不过众志成城。惊蛰鸣金，清明擂鼓，纷至沓来的曙光都解不了愁。一次感冒，天可怜见，不是新冠，你死里逃生，却在一次阵痛中昏倒，折腾过后又捱过几回，疼得生无可恋，疼到缩成一团，小小的，轻轻的。听到你的种种，兄弟心里如苦海翻涌，似火山崩塌，唯有攥紧拳头，为你双手合十…… 一个月前，你踯躅再三，让我帮忙分析，权衡利弊：“这手术，是做还是不做？”狐疑充斥着你的神经，这关乎太重，我如何说得，“遂自己的愿，走自己的路，无怨无悔！”“好人一生平安”我特地补上一句。 你有一个好大哥，长兄如父，是真的，他为了你筹集希望，点亮奇迹。你和我说去了武汉，大哥开车，妻子陪同，留母亲照顾家里。这条路不好走，隔离期冗长而烦躁，从你传来的信息能窥见一二，“忐忑，猜疑，惶恐与不安是正常反应，换作是谁都一样！”我的抚慰，你的应答，琴瑟和鸣。 “兄弟，我明天就要手术了，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阳光！”“会的，兄弟，加油！大伙都在为你鼓劲！”我抖动着指尖，眼皮震颤，如鲠在喉。我关注着朋友圈，牵挂着你，终于，我盼来了信息，是你大哥发的，说手术成功，几十个小时，你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刀叉剑戟，任由世纪轮回，还好，兄弟挺住了，将那凹陷填平，羞涩，捂胸，统统作别。 重症监护室如冰窖一般，森严，冷峻！你昏睡着，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天可怜见，终于转入了普通病房，一切的一切，还好，都朝着好的方向，踽踽前行。 你大哥为你发起了水滴筹，兄弟齐心，齐力断金。你妻子那声泪俱下，视君如命的独白震天动地，她是你的命，你是她的梦，霎那间，纷飞的爱心，滚烫的热泪翩跹平台，转发再转发，让募捐延伸，让爱远行。 6月3日，我收到了信息：谢谢你们的帮助和鼓励，过几天可以出院了！还特意让人拍了十几秒的短视频，远方的你，嘴巴，鼻子……周遭都插满管子，管子星罗棋布，混乱不堪，连接着脉搏，血管，思维……，那管子倐地攫住了我，奔向了远方。 前天晚上，在梦里，你笑着奔跑，忘了来时路？医生查房也无动于衷，你静静地躺着，全然不顾周遭，不顾哥与妻的哀恸，带着气若游丝的心跳，径直狂奔…… 你再次被推进了重症病房，展开极速抢救。窗外山河动荡，树叶沙沙，鸟儿也停止了翻飞，驻足凄厉，那人间烟火，也飘进了病房，包裹着你，摩挲着你，让苦厄隐匿。 6月12日，你仍在沉睡，偶尔的心跳也被梦靥无情地吞噬。听你对母亲说起：愿她老人家活过八十，能帮你养儿带女，来生再报养育之恩！都说母子连心，你在那头，母亲在这头，她不能守着你，可心装的全是你…… 手术并发症，多么瘆人，多么卑鄙的词汇。你在思索，那么多爱心，那么多奉献，该如何报答，以至让你分神，使你劳累，忘记了来时的路。你可知道，我们仍在守候，期盼你的回眸一笑，期待你的凤凰涅槃。 回家，是梦乡的召唤。尘世的颠簸不会再有，人间的疾苦不会再有，你沉湎梦中，如老僧禅定，朝着神龛跪拜，祈福，开一树繁花，洒满人间。 “蓦然回首，你就在那灯火阑珊处”，去年年底，你，我，还有兄弟江炜，三人畅饮。你笑着，兴致勃勃，抚今追昔，谈着孩提，谈着书香，谈着美梦，银铃般的笑声氤氲缭绕，自那次后，你与酒作别，与身体惺惺相惜。还好，我赶在你昏睡之前成全了友谊，成全了聚首，也成全了你的豪放。 六点多钟，兄弟回家了，到家了，便不再孤独，更不会忧恐。你看，这里溢满善意，充满真情，连哀鸣和泪花都纯洁无瑕。兄弟睡在了熟悉的房间，继续未醒的梦，抬头望向这头：江杰，江炜，海龙，毅，海生，大杰，细杰，圆儿，良分……兄弟们都来看你了，可否打断你的梦，叫醒你，与我们并排赤膊，眺望上岗，放声高歌…… [黄石文坛]程时钿的散文《柴火饭》 
程时钿，1983年出生，“港湖诗书画协会”会员，喜欢传统文化，爱好文学，偶有文字见报。 征稿启事： 1 、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收藏、书画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 2、作者文责自负，如有抄袭侵犯他人权益，本平台不承担任何法律连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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