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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真实故事，前几年我从大冶回刘仁八班车上遇到一个七旬老太，她给随行同座另一老太讲述自己的故事。遗憾的是当时没问清楚老太具体哪里人氏，现在想去看看她却无从考证，记得当时她到了姜桥街下车，猜测应该是生活在姜桥堡那一带。 七旬老太说，她叫陈慧，她婆婆老葛年轻时真了不得，在生产队那时，插田割谷，扶犁打耙，不说妇女，就是湾里有些男人都没法跟她比，许多妇女最高拿八个工分，她却像男人一样拿十个工分。她还当了好几年队长，说话做事砍砍切切，很有魄力，湾里没人不佩服她的能耐。 老葛特别精明，看人三眼便知这人是个什么货色。正是这个缘故，老葛接回儿媳陈慧以后，就一直搁不得她，看她说话做作扭扭捏捏，凡事没个紧急三慢，一点都不刚烈，就头大有火，“你年纪轻轻这么懒散，这幅德性，不知我儿傻蛋是怎么看上你的？" 尽管婆婆不喜欢她，陈慧说她还是尽力做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她在生产队劳动一日只得七个工分。 "你什么时候能评上八个工分，我就服了你了。"老葛是真搁不得陈慧，每年过年陈慧都要偷偷给公婆做一双新布鞋过年，但是逢人问起时老葛硬说是她两个姑娘和大儿媳做给她的，偏不说是陈慧做的。在老葛眼里，把陈慧看穿了似的，与无能无德划等号。看不起她还有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就是陈慧一口气生了三个姑娘，没给老葛生个带把的孙子，那些年计划生育正抓得严，"女人生不出儿子，就像下不了好蛋的母鸡一样，叫人瞧不起，在湾里总抬不起头来。" 有一回为个小事，见陈慧与她儿子傻蛋闹矛盾，她便以死相逼要儿子休了她，扬言包给傻蛋再找个好的，会生仔下蛋的。幸亏儿子傻蛋没听她的，最后老葛没死成，傻蛋婚也没离成，但是为这事老葛硬硬指着傻蛋鼻子，跳起脚拍着大腿足足骂了他三个月"窝囊废"。 古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天有不测云风，人有旦夕祸福，老葛做梦也没想到，七十多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脖子下面锁骨处外表皮肤看似好好的，可是内里腑脏却已腐烂，长年累月烂出手指头那么大一个孔洞，流出恶臭的黄水不说，最要命的是成捧的活蛆虫往外涌，吓死人了。两个孝顺的姑娘吓得半年都不敢回来，大儿媳到她床头看一眼，立马转出去呕吐半天，从此以后再不敢来了。提起她的怪病，想起每天往外涌的白蛆虫，湾里人恶心得当场也能吐出黄胆水出来。 "报应，说谎的报应啊，陈慧明明孝敬她，她偏偏骂她不孝。还到处逢人便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个姑娘就不是人了，不是后了？" "最搁不得的儿媳，到头来还是她最孝顺，天天在床前伺候她。不然早烂死了。那个腐臭味隔三家都闻得到，真恶心真吓死人。" "这话不假，没我伺候她，她早烂死了。"七旬老太陈慧满脸皱纹，牙齿也落光了，仍陷入对往事的不堪回首中。 湾里人没说假，每天在瘫痪的老葛床前端屎接尿的是陈慧，不过那时陈慧也有五十多了，每天从锁骨处那腐臭的孔洞里涌出来的活蛆虫，一捧一捧用手捧走的也是陈慧，把涌出来的活蛆虫清理完以后，每天还要用温水帮她全身擦洗三遍，看见一向那么能为的婆婆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奄奄一息，骨瘦如柴，陈慧说她心痛死了，背后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你们婆媳两个真是搁不得一生，年轻时那么搁不得你，老来你那么伺候她，她还是搁不得你，还经常听她骂你擦洗下手重了。" "背后不要议论我婆婆了，她是很可怜，但反过来想这难道不是对我的报应？"尽管湾里有些妇女为陈慧抱不平，暗地里帮她出主意整死气死老葛，但是陈慧都摇摇头，苦笑一声，"做人不能那样，人都是要老的，还是慈善一点为好，再坏她是我婆婆，我老公的母亲，我孩子的奶奶。是我不孝，要怪就怪我没伺候好她，让她老人家受罪了。" 她从来不说，清理完那些活蛆虫以后，一个人跑到厕所里，关上门偷偷呕吐半天。 "你这叫以德报怨，要是我，每天看见涌出来的那些活蛆虫，早吓死了。” "这么恶毒的婆婆，世上少有，五脏六腑都腐烂了，生蛆虫了，还不死！还在折磨你。天有不公，偏偏这样对待你。" 就是这样一个婆婆，老太陈慧说她在床头整整伺候了她八年，死时除了继续从那个不能封口的小孔涌出活蛆虫发出恶臭外，陈慧每天帮她擦洗三遍，隔一小时帮她翻一次身子，她身上其他部位无一点气味，连褥疮都没生一个。 “你去死去了吗？来这么慢！”有时陈慧做饭来慢了一点，婆婆老葛就骂起来了，“想饿死我吗？”有时陈慧帮她往发臭的孔洞灌药，或者刚刚帮她清理完蛆虫，又涌出来一把，老葛就以为她故意不清理干净，气得抓起一把蛆虫往陈慧脸上一摔，看见陈慧恶心跑出去呕吐，就又骂起来，“你去死，做事不干不净，这么没用。” “妈啊，你不要骂她了，气跑了她，谁来伺候你？”傻蛋有时看不惯，就说他妈妈老葛两句，“还只有她一天到黑无怨无悔在床前伺候你。” “你也在帮她欺负我，去拿瓶农药来让我死吧。”老葛开始骂傻蛋。 “你出去，不要气妈妈，让我来给她擦洗身子。”陈慧进来赶走傻蛋，“等会帮她翻身时再喊你进来帮忙。” "媳妇儿，真难为你了。"老公临出门看见陈慧眼角里的眼泪，叹了一口气。 "我没做好，让婆婆痛苦了。"陈慧流着眼泪说。“不要怪妈妈，是我不好。” 婆婆死的那天晚上，回光返照，良心发现，终于拉着陈慧的手，流出了眼泪，说了一句人话，"儿媳啊，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好人有好报，算我看错你了。" "妈，你不要这么说，这么说我心里难受。″陈慧想起婆婆这一生所受的苦，一生刚强逞能的她老来遭受这么大的罪，五次自寻短见都没死成，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妈啊，都是我做儿媳的不好。" "陈慧你终于解脱了！"老葛死的那天，湾里许多妇女都跑来安慰她。 然而心地和善的陈慧，是真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死去的可怜的婆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她婆婆老葛死时那还是八十年代的事。在旁边听了老太陈慧的故事，我在震惊之余，肃然起敬。如今她也是七旬老太了。我常想，那时要是评选最美孝星，恐怕谁也比不过她。 "很多人碰到我都说钦佩我，可我认为没什么，我只是尽孝而已。人都是要老的，我们善待老人，善待父母，就是善待自己。" 转眼一晃又好几年过去了，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心灵最美的一个老太，她的故事让我念念不忘。不知老太陈慧现在怎样了？想去看看她又不知她现在哪里。我想用她婆婆老葛那句话，好人有好报，能善终。
[黄石文坛]秦立才的短篇小说《那年元旦》
秦立才：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入库人才。获得北京市《东方少年》2018年年度重点文学作品扶持项目文学奖。在《东方少年》《阅读与写作》《小说月刊》《今古传奇》《海外文摘》《黄石视听》《黄石日报》《东楚晚报》《今日大冶》《铜草花》《楚文艺》《孔雀石》等市级以上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百余篇。已有三本书被大冶市图书馆收藏。 《新东西》编辑部 征稿启事： 1 、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收藏、书画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 2、作者文责自负，如有抄袭侵犯他人权益，本平台不承担任何法律连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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