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需要纪录
——兼谈纪实摄影
1983年,省摄影家协会会议刚结束,燕扬老师邀请与会代表夏勋南同志来黄石,为黄石主席团成员讲授了一节摄影课。
在铁流照相馆二楼照场旁,听课的燕扬、傅福成、乐福才、汪肇群、刘华塘、蒋和兴和易发生等七人,围着一张条桌,倾听夏勋南同志如数家珍地讲授他在日常生活中坚持抓拍反映社会生活的体会。
人少好交流,我们在一起进行了热烈讨论,由此熟悉了夏勋南同志。
2000年因家事居住北京一年多,恰逢勋南就职《中国摄影报》,我们彼此接触更加频繁,夏勋南的为人和摄影更深层次的展现在我面前,我们成了朋友。
夏勋南曾是通山横石照相馆小伙计,自幼随父学习照相,以此为业养家糊口。除了在影楼照场拍摄人像,他还长年走村串户上门拍摄。那些年,他发现农村家庭老人去世,遗像照片成为后人缅怀先辈唯一的精神寄托。
去世了的老人像,在中国人的心里竟然有如此份量。
他大胆设想,除了在影楼赚钱养家,还要为故乡农民拍照。乡亲们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照相对于他们既奢侈又是如此重要。
他要拍摄更多影像,记录从远古走来的农民群像,让后人知道他们的生存状况和历史印迹。
先是笨重的外拍机,后是海鸥120照相机,再后来是135单反,他走进了乡村深处,来到了百姓身边。集镇摊贩、卖鸡蛋的农妇、无忧无虑的农家孩子、田埂泥路、农村老屋、门前晒太阳的老人……他们的身影投射在毛玻璃上面,憨笑、本份、惊讶、稀奇,展现出乡土人的音容笑貌。
勋南感到了满足。
他不停地往返照相馆与乡间:抢拍路上趣事,抓拍农田乐事,农家喜事,不停地按动快门,一个个胶卷被打开、直到一个个又封存,手头活才算做完。
他坐在暗室里仰望晾干的胶卷:朴实的老农、活泼的孩子,一望无际的田野美景。他遥相呼应了多少朴实的人们。
农民把照片当成生命延伸,照片是他们来到世上的唯一见证,一张张田园照片,一个个朴实面孔,留下了一代农民的印迹,他用照片把心扎在了农村。
2013年,勋南任福建泉州华光摄影学院副院长,应他邀请,我们赴福建进行了一周的访问摄影创作,我走访他的学生们,发现其摄影观念深深影响了一大批弟子,广大农村需要众多摄影家,他的办学理念推动农民登上镜头的机遇。
2019年,我从微信得知,夏勋南自购扫描设备,让上万计摄影底片数字化,伴随相关文字全部捐献给了地方档案馆。
他的摄影作品纪录了一个公社、一个县,乃至一个地区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的真实历史,记载了许多农民兄弟成长的历史。它们真实纪录了时代特征、农村面貌,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
夏勋南的作品为什么受到群众喜爱?专家学者关注?政府部门重视?
自夏勋南发出系列报道后,他的每一幅作品,每一篇文章,我一直紧追不舍地阅读。他的作品不是大鱼大肉的满汉全席,也不是精雕细刻的豪华酒宴,尽是家常小菜,腌的萝卜白菜,茄子辣椒,冬瓜南瓜,偶有小鱼小虾……在勋南照相记事本中,内容包罗万象,但始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尊重客观、尊重事实,注重摄影纪实性。
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作品为什么受到关注?它的特点是什么?
我试图从作品中找原因,从拍摄技巧上找特点,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
从勋南为人的本身找原因:人品,待人……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他说:“摄影纪实性是它区别于其他媒介的根本属性”。任何媒介都不能像摄影这样真实纪录和还原生活。因此,我们必须紧紧抓住这一特点,用影像如实纪录生活。
夏勋南把纪实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艺术的表达。正因为如此,他的摄影作品充满历史痕迹、情感力量和诗意。
“真实记录历史是我的根基,颂扬时代精神是我的理想”。
他为人忠诚,不说假话,不骗人!作品真实可信。
他不偏听,不偏信。他常用语言:嗯,表示同感;让我想想,表示异议。决不追风逐浪,始终坚持自己的个性。
他是80年代初的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竟然不知道会员证“丢”到哪里去了。他不好宠,享受孤独,善于独立思考,追求个性风格,在扎堆拍片的人群里肯定没有他。当别人谈及他的作品,他说得最多的是“我只拍感动我的生活”。
这是他坚持不懈的摄影观念,也是那些“不起眼”作品产生的缘由。
摄影术发明了182年。短暂而漫长的历程,照相装备由简单走到复杂,拍照操作却从复杂走向简单。近30年数码摄影崛起,自动化与智能化使摄影技术操作与视觉表达实现了无缝对接,传统胶片拍摄的操作难度锐减了90%以上,三岁儿童也能成为摄影师,但应该强调,摄影思维的涵养一点也不会减少!
因为摄影不仅仅是技术、技巧的应用,更是思想展翅翱翔的天空!
我深信,百年之后,艺术大片可能被人遗忘,但真实纪录生活的影像将会像大树的年轮,伴随树木的成长一圈一圈流传下去。
2020年6月20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