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里的回望 文/荷籽 一伸手,我接住了今秋的第一枚落叶。 这是一片杨树的叶子,在小城里,这种树叶是及普通也是最常见的。看她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里,叶片依然翠绿,叶梗仍旧粗壮,我丝毫感觉不到它脱离母体时的痛苦与无奈;清晰的纹理,缜密的络脉,一丝不苟地向我展示着她最后的美丽。 我不知是乍起的秋风不经意地把她送到了我的手里,还是我恰巧的经过与她恰巧的飘落有了某种巧合抑或是某种缘分呢? 站在这条路的尽头,手托着这枚落叶,我转身回望,那转头的一瞬啊!我恍如看到了我曾经的韶华;那是我吗?在两排还很纤细的白杨树间姗姗走来的少女。年少的我和小树一起疯狂地长大,小白杨青白的树干,被我划上一道道痕迹,可我终没有长过小树。少不更事的我每日往返于这条路上,这些树陪着我单调而孤寂的童年,我愿意与这些树做伴,我甚至认识回家路上的每一棵小树,小树也熟悉了我的脚步。 记得春日里,白杨树稀疏的树叶把滤过的阳光毫不吝舍地撒在我的脸上身上,暖暖的感觉总是让我看着树尖上的那片云彩做着各种梦。我爱听树叶舞动时的哗哗声,那声音宛如白杨树在和我对话般,我听得懂,真的听得懂! 当马路被茂密的树叶遮得清清爽爽时,夏天来了。最美的季节里,我的花裙子在树间、在路上飘来飘去,透过叶隙,拿着厚瓶底挡在眼上看阳光,折射后的日光就变得五彩斑斓,我的世界一下变得多彩了。偶尔的几场大雨,虽会吹落一些枝叶,但沐雨后的白杨树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姿婀娜而妩媚,树下走着的是亭亭的我。 秋天来时我不悲戚,那飘落的叶子是我的宝贝,小心地把落叶夹在书里,她不仅仅是一笺书签,我看到这叶,就想起她曾陪我的一季。落叶也曾是我贫瘠童年里的好玩具,留下叶梗粗壮的叶,和伙伴们互相勒着叶梗,直到对方的叶梗被勒折,那这叶子就会无限地和伙伴们手中的叶子战斗下去……飘落的黄叶带去了一季也迎接下季。 白杨抖尽一身的树叶后,光秃的枝桠,褐色的树干裸露在我眼前时,漫长的冬天来了。我穿着厚厚的棉衣,每天还会在树下站一站,手摸摸树的褶皱,从没嫌她丑陋,却担心没有了叶的遮盖,这细枝能否经得住风雪?第一场雪让满世界变白时,看到白杨树依旧傲然地挺立在路旁,我兴奋地摇落树枝上的团团积雪,扑簌簌的雪团落了一脸一身!我以雪为被,认真地把雪盖在她的根部,希望下个大雪之日她不冷,春将来时她不饥渴。 简单的日子简单的路,日复一日我行走着,当大脚印渐渐覆盖了小脚印,成熟的思想抹掉了年轻时的青涩,还是往返在这条路上,这排树下,但这树和路我却一度不再关注。长发披肩时,我吟着:“根紧握于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开始了我的爱情,我没注意这树已然在云里首首相触了。当我领着女儿走在树下,走在已是娘家的路上时,我不曾对女儿提过一句,是这些树伴着我一起长大一起成熟的,我忽略着她们的生长与飘落。 只顾得匆匆地走着我的路,忘记了许多风景。此刻这片落叶留住了我的脚步,再次扭转身,慢下步子抬头望,白杨树已高耸入天,树干粗壮得我无法环抱,我不知哪棵树是我摇过的,抚摸过和与她对话过的。心竟生出愧疚,就像是对一位老朋友疏远后的那份歉意,我伸手抚摸着大杨树的树干,斑驳的皱褶里藏着怎样的沧桑?难道她也如我一样;在成长的过程经历着种种的历练?难道她也如我一样,只顾一味向上,却忘记了其实根在不动地默默向下生长? 有位作家曾和我说,大杨树是有生长年限的。我惊问,那大杨树的年限是多少?作家说,是十年。突然心里一酸,不是为自己伤怀,是为这相对而立,看似永不交结的杨树,我不敢去想象在某年某月,这些云里相握却永不能并肩的大杨树,真的在我面前轰然倒下时,我能用怎样的情怀来诠释。这见证了我近半生来去脚步的大杨树,我能看得见你的一生,而我接下来的路上却不见了你的陪伴! 点点的记忆在微凉的秋风里苏醒着,我慢慢拾捡;曾经的人,曾经的事,曾经的年华啊,我满满地拾起来再郑重地收藏。我知道,过去了的是日子,留下的是回忆,我怎能负了我的年华欠下我的记忆,怎能再不知转头回望啊! 闭合手掌,把这片落叶攥住,如想攥住我那如水样流过的年华。 作者简介 荷籽,黑龙江龙江县人。数年笔耕不缀,多篇文章发表于市、县报纸、杂志。现自由职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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