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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里的鱼 文/五月云起 昨天，她又发朋友圈了。 她叫小鱼，我私下里就这么称呼她，她是我以前的朋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我这里始终当她是朋友，至于她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一年我小学毕业，顺利进入初中，当然，这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不就是升个初中嘛，然而不一样的是，我是以三所学校总分第一的成绩进入那所中学的。因为学习好，人又活跃，我在班级里人缘特别好，老师喜欢我，同学们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学习和玩耍，我身边人总是三五成群，异常热闹。 那时，班里有个女生，细高的个子，梳着男生一样的短发，除非问到头上，否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她的发音很特别，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经过上腭直接从鼻腔出来的，在她的鼻子和嘴巴中间，有一条粉红色的疤痕，像根粗大的蚯蚓趴在那，看了让人不舒服。有同学恶作剧似的问她“你生下来是个豁嘴吧？”她的脸立刻涨的通红，会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急忙走开。她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理她，给她起绰号，叫她“兔子”。我却觉得她像一条鱼，独来独往，落寞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有点酷酷的样子，很特别，因此我对她就多了些关注。 开学后的九月，迎来了全校的秋季运动会。班主任动员全班同学每人至少要参加一个项目，我是校体育队的，许多项目自然不在话下，班里也指望我拿成绩争名次。因为班主任的硬性规定，同学们都在各尽其能，单项的，团体的，报名都很踊跃。统计名单的时候，只有小鱼，单项不过关，团体找不到搭档。 老师用征求的目光巡视大家，没人做声，我站起来说“老师，我跟她一组”。同学们的眼睛齐刷刷的都对准了我。 我和小鱼要参加的是“二人三足”项目，就是两个人并排站着，把一个人的左腿和另一个人的右腿绑在一起，然后一起往前跑，考验的是两人的默契度和协调性。经过我的指导，小鱼基本掌握了要领，虽然最后我们没有拿到名次，我却意外的收获了小鱼的友谊。 自从那次运动会以后，小鱼开始和我走的很近，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小鱼的身影，也因为我的原因，做游戏时同学们开始接纳小鱼的加入，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接触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小鱼很聪明，许多东西一学就会，她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手工做的特别棒，经常做些彩色的剪纸送给同学们。渐渐的，大家都忽略了小鱼脸上的疤痕，也听惯了她浓重的鼻音。她带着几分刻意的展示，和不动声色的讨好，融入在同学们的队伍里。 初中二年级，由于学校体制改革，我们学校和镇里的一所中学合并为一个校区，整个学校三个年组统统都搬到了镇里。重新分班以后，小鱼和我分开了，她一班我三班。不上课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周末放假，要不她来我家，或者我去她那里，总能见面。不知道新的同学新的老师小鱼是怎样面对和适应的，反正看见她的时候经常是一个人，她的书法和剪纸对新同学好像没有什么吸引力。 转眼初中毕业，我们很幸运的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更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又分到了一个班。小鱼和我几乎形影不离，学习吃饭休息都在一起。因为要上晚课，家离学校又远，我只好住校了。小鱼知道后，二话不说，也跟着办了住宿手续，和我住进了一个宿舍。有课的时候我们一起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宿舍里聊天吃零食，天冷的季节，我们挤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困了一起睡觉。我们简直成了彼此的影子，相互温暖着走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 高二，班主任换成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三十多岁，人不坏，有点婆妈。班主任对我和小鱼都不错，有点什么福利、活动的，首先会想到我俩，他还建议小鱼参加一些书法比赛，进入校办的社团学习和锻炼，他在给小鱼的作文写评语时说：幸与不幸，都不该沉沦与张狂，也许，你所厌恶的，正是默默成全你的。这句话，被小鱼无数次提及和转述。令我没想到的是，自卑少爱的小鱼竟然疯狂的喜欢上了这个男老师，甚至无法自拔，她无心学习，每天浑浑噩噩，在老师面前又掩饰的很辛苦。可老师毕竟是过来人，很快就发觉了小鱼眼里的心事，开始有意疏远她，课上课下不再看小鱼一眼，更不会和她说一句话。小鱼痛不欲生，她伏在我肩上嚎啕大哭，我怎么安慰都不管用，我骂班主任王八蛋，太绝情，翻脸不认人，骂小鱼糊涂虫，自讨苦吃。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说句话都脸红的年代，暗恋老师是绝对不被容忍的事情，更是羞于启齿的丢人事。 后来，小鱼的暗恋毫无意外的不了了之，她变得更加沉默，做样子也好痛定思痛也罢，小鱼每天与书本为伍，除了我，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又后来，身体原因，我辍学了。小鱼考上了某个专科学校。上大学的最初半年，我们频繁的书信往来，渐渐的，书信变得越来越少，开始适应了彼此目前的生活，再后来，就断了联系。 多年以后，我终于联系到了小鱼，通过同学微信群得到了她的电话。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是知道她在哪座城市的，只是没有确切的联系方式而已。我拨电话过去，电话里，小鱼的声音变化很大，鼻音中多了沧桑感，隔着屏幕，我还是感到了陌生，彼此空白了那么多年，岁月还是在我们之间有所改变。 我邀请她来我的住处，她说好，我们两座城市之间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我多次邀请，她都满口答应，她说她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出差几次，到时会来见我。 我一直等，想着她来了给她做一桌子好吃的，我们喝酒叙旧，醉他个酣畅淋漓。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她消息，再打电话，空号，她换了电话号码，发微信，不回，朋友圈却照常发。开始我很惶恐，自省一下错在哪里了，可我不得而知。一段时间后，我释然了，我没做错什么，小鱼也没错，我们都不再是当年那个自卑羞涩的女孩了，不再需要友谊来刻意武装自己的强大，小鱼可能只想守着她眼前的生活，安稳度日，不需要什么久别重逢来唤醒尘封的记忆和那一段青涩的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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