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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在左 亲情在右 文/雷琳 二十二 没有多久，两间半亮堂堂的砖瓦房盖成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住在了一起。 接下来，远方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动手，在原来要盖正房的位置上，盖了一排仓房。虽然没有主房高大，但样式完全相同。砖瓦结构，水砂石墙面。这使得整个院子错落有序，格外整齐。全家人对远方的设计和手艺称赞不已。 父亲说:“行啊，儿子！你爹我，这一辈子连墙头都砌不成。你竟然能盖成一栋房子。这就是美琳说的什么青，什么蓝来着？总之我明白，就是说儿子比爹强。” 爷爷说:“你还好意思提自己啊，你这一辈子，两只手笨得不分瓣儿。” 远方自己也很得意，他问美琳:“咋样？只要人行，干啥啥行，是不？” 这是远方这一生中，唯一的建筑作品。 在这个大家庭中，奶奶和重孙儿小北辰相差八十三岁。爷爷和奶奶没上过一天学，父亲上了一年多，母亲上了两年多。一家人只有美琳一个人读书。其他人，包括远方，皆不读书。因此美琳的说却遭了劫难。 美琳去茅厕，看见地上躺着一本书，已经没有了封面。她爱惜地拾起来看，天呐！这不是她读初中时买下的《宋词选》吗？这可是她当时五天的伙食费啊！当年她和娟娟冲刺高考时，晨跑背诵过它。她本想拯救它于茅厕之中，可是为时已晚，脏兮兮的不能入手，她无比心疼。 她知道这一定是婆婆干的。那天她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婆婆正撕下这本书的前几页，去擦小北辰拉在地上的屎。美琳大叫:“妈！你咋撕我的书？”婆婆不防，吓了一跳，她说:“书都读完了，还留着啥用？”美琳心疼地夺过来，拿在手里看，她涨红了脸说:“妈，我不是给你买了手纸了吗？以后可别糟蹋我的书了。”母亲很委屈，她不会懂，书都读过了，做手纸不是正派上用场吗，为什么还要留着，还非要花冤枉钱另买手纸。“糟蹋”这两个字，母亲觉得很刺耳。 还有一天晚上，美琳想教儿子背《诗经》，可是书却缺了好多页，美琳问北辰，他说不知道，美琳气得不得了。她去了爷爷奶奶的屋子，看到他们的旱烟笸箩里，都是剪裁好的长方形纸条，大小正好够卷一根旱烟，正是《诗经》的缺页部分。美琳没说啥，说了些别的闲话，就出来了。 第二天晚饭后，美琳笑着当着全家人的面问北辰:“宝宝，在幼儿园老师都教啥了？”北辰说:“唱歌、跳舞、儿歌。”美琳又问:“教你背古诗了吗？”小北辰摇头。美琳又说:“妈妈教给你背的古诗，你是不是都忘了？”北辰回答:“没忘啊！”美琳说:“我想你是忘了，怎么好久没听你背了？”小北辰就一首一首地背给大家听，直到没有再会的为止。几个老人很为孩子自豪，觉得小北辰就是一个小神童。他们问是谁教的，北辰说是妈妈教的。老人们对小北辰说，好好跟妈妈学，看你妈多有学问。美琳笑了，她说:“我的教材都被你们送进了厕所，抽了烟，我还拿啥教他呀？这些书，不但我能教北辰，将来北辰还可以用它来教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代一代用不完。”老人们终于明白书为何物，原来不是读完了就没用了。爷爷说:“以后谁他妈的也不兴进他们屋里拿带字儿的东西了！”母亲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她无比真诚地说:“对！以后凡是带字儿的东西我们都不动了。”美琳说:“妈，这就对了。那些本子是我们的笔记，都是很有用的，也不能动。抽烟，有剪裁好的卷烟纸。去厕所，有手纸。” 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美琳所倡导的饮食革命，却遭遇抵抗，也包括远方。每天一家人在一起时，特别是吃饭的时候，美琳总是不失时机地宣传“革命”道理。她说，剩饭剩菜亚硝酸盐的含量极高，对身体不利，还是诱发癌症的真凶。最好是一顿一做，尽量不留给下一顿饭。一家人投来不屑的目光，爷爷说:“我和你奶奶吃了一辈子了，不照样活了八九十岁？” 母亲总是将大鱼大肉留在晚饭时吃。美琳说这对健康不利，应该午饭时吃才科学。母亲的理由是，只有晚饭时，家庭成员才能都回家吃饭。远方却说:“你咋那么多的事儿，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想吃了，就是身体需要。”美琳没有支持者，说了也无益，只能作罢。她于是收起了读书、改造家庭的心思，工作之余与婆婆打理家务，偶尔也跟着他们下田劳动，她反倒被家人同化了，成为很称职的家庭主妇。远方却很不屑，反正出苦力的事儿，他今后不干了。他说他只用自己的脑袋去工作，去赚钱。 虽然磕磕碰碰，总的来说项家这个大家庭还是和谐快乐的。家庭最大的矛盾则来自于母亲和远方的冲突，这对母子，都是权利型人物，在家庭事务上，都想说了算。母亲不想失去权利，远方坚决不让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家里的主导者，理所当然我说了算。如果母亲也能承担起一家八口的经济开销，这个家就让你当。起初，远方以一对三，从利益角度上，爷爷和父亲是母亲的支持者，奶奶不参与，美琳装糊涂。每当远方和母亲在上房里争吵不休时，美琳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悄悄地走开，她不听，一个字也不想听，她不想因为家务事儿无端烦恼。每当这时，她就找娟娟聊天去，她的家离娟娟的单位和家都比较近。自从老人们进了家门，她就坚决守住一个原则，永远不跟婆婆发生正面冲突。他们母子，不论咋闹，毕竟是亲子。当远方亮出经济决定政治的底牌时，爷爷和父亲从此再不出战，母亲也会暂时软了下来。因为在家里，他们从来就没出过一分钱。 老人们来的第三年，他们送走了奶奶。第四年，送走了爷爷。第五年，父亲和母亲先后得了一场大病，总共花掉了远方和美琳两个人一年的工资。 这一年春节，美琳答兑完一家老小的吃穿和年货，自己就剩下了二十块钱。春节前，按着惯例，她和远方下月的工资，单位已经提前支付了，她不知道下一个月，一家七八口人的吃喝用度她的二十块该怎么办。 而老人们可不管这些，他们觉得自己在经济上很有优越感，因为远方和美琳都是吃皇粮的，有能力供养他们，让他们享受富足的晚年生活。让美琳为难的是，婆婆经常买回一些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来找她报销。在老人们来之后，美琳不顾远方的反对，将生活费交给母亲支配，可是母亲却月月不够用，每月最多能维持二十天。远方万般无奈，不顾母亲的不满，将生活费仍然交给美琳管理，可是美琳却约束不了母亲的大手大脚。 远方前几年赚的外快，仅仅五年就全部花光。除了用于四个老人外，都补给了美琳做生活费用。春节后，乡政府就没有再开资，直到中秋节时，财政所每人借资一百元，对于这个大家庭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父母有怨言，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一个优秀的儿子，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美琳心里也有怨气，她觉得父母太自私，他们是有积蓄的，并且农村的土地每年还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虽然她和远方不让他们出一分生活费，但在非常时期，最起码他们也应该先拿出来了一些钱先解解燃眉之急。哪怕算是借的也好，等补发了工资，再还给他们，免得自己常常要硬着头皮去找娟娟拆借。远方却说:“我们想借钱，去哪还不能借，非得借他们的钱？你记着，他们的钱，我不但现在不花，即便他们没有的那一天，我都不会花一分，我烧了，化成灰，让他带走。我养他们就是养他们。这些事儿你不要操心，赚钱养家是我的事儿。” 这一年美琳的头疼经常发作，并且头疼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她的生活压力很大。远方却永远不动声色。
雷琳，笔名 若琳，黑龙江省龙江县人，大专学历。齐齐哈尔作家协会会员，龙江县作家协会会员，龙江县诗词楹联协会会员。作品以散文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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