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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江作协】雨山︱关于水果之一:香蕉

 陈晓春 2020-07-30

 

关于水果之一:香蕉

文/雨山

我第一次知道有香蕉这种水果,是上初中二年级那年春节前。爸爸去齐齐哈尔开会,回来时给在我家养病的八十多岁的姥姥买回一小串香蕉。我们姐弟和姥姥一样,都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听爸爸说是很贵很珍稀很好吃的水果,叫香蕉。爸爸给姥姥拿香蕉时,正在刷墙的我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姥姥拿着爸爸给她掰下来的一瓣香蕉,左看右看,边看边唠叨:“这茄子咋是黄色的?能生吃?”爸边收拾他带回来的包,边说:“啥茄子?那叫香蕉,是水果,就是生吃的。”姥姥听说能生吃,就咬了一口,站在旁边的我们,立马就听到了姥姥假牙上下撞击声,一口还没嚼完,姥姥就嚷嚷:“啥玩意,涩了吧唧的,面嘟嘟的,不好吃。”爸爸听姥姥说难吃,来了犟脾气:“咋涩呢?甜的啊!”姥姥递给他:“甜啥?涩了吧唧的!”爸接过来一看,气笑了。没扒皮不涩?!这东西还要扒皮吃啊。没吃过香蕉的我们也不知道那玩意还要扒皮,就抢着帮姥姥扒香蕉皮。姥姥拿着扒皮的香蕉,看了又看,伸出舌头舔了又舔,抿抿嘴;又舔,吧嗒吧嗒嘴。嗯,甜。边说边把剩下的那半根香蕉都塞进了嘴里,待咽下这口,和我们说:“我尝一个稀罕水果也算没瞎了你爸的这份心,你们姐几个拿去尝尝吧。”我们几个相互看看,谁都没说话,转身接着去刷墙了。

大概是有香蕉的期待,心里有干劲吧。墙刷完了,我们几个七手八脚又把挪到地中间的柜啊桌的,都归置到原位了。还用了几盆水,把柜子擦了两遍。弄完,我们躺卧在炕上和姥姥唠嗑。尽管都没提香蕉的事,但都心里盼着姥姥再说一次让我们尝香蕉的话。但直到吃晚饭,姥姥也没再提让我们吃香蕉的事。

晚饭妈妈给我们蒸的大米饭炖的老头鱼。那时,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大米饭,更很少做鱼吃。可那天我们心里都惦记着香蕉,大米饭和鱼,我们没吃出一点儿香味来。晚饭后,大弟弟帮妈妈刷碗,一边刷一边和妈讲刚才姥姥吃香蕉没扒皮的事。妈应和着:“也是呢,那玩意咱也没吃过,谁知道扒不扒皮啊。”大弟弟嘿嘿着:“姥姥说香蕉挺甜的,让我们尝呢。”妈嘟囔一句:小孩子就是嘴馋,给姥姥留着明天吃吧。大弟弟张张嘴,没再吱声。

姥姥得的是肺心病,咳得厉害,每晚都要吃苹果压咳嗽。以前,姥姥吃苹果,削下来的皮都给我们吃。那天,苹果皮给谁谁都不要。姥姥边咳边吃着苹果,假牙又撞出清脆的声来。姥姥的咳似乎真的让苹果压下去了,轻了许多。她顿了顿说:“苹果这东西就是好,吃了就不咳。姥姥吃苹果,趁你爸出去挡棉窗帘和门帘,你们一人分一个,都尝尝你爸买的香蕉吧。”我们争相掰那香蕉,一人一瓣,拿在手里,可谁都没急着扒开。给姥姥铺被的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姐姐把自己手里的香蕉放到了炕沿上,说:“我和小妹吃一个吧,这个留着给姥姥吃。”大弟弟听了姐姐的话,也把自己手里的那瓣香蕉塞到姥姥手里:我们哥俩尝这个。小弟弟使劲地攥着手里的香蕉,怎么都舍不得扒。等半天,看我和姐姐给妈妈吃一口后,我们俩分一人一段香蕉,他才把都攥热了的香蕉,递给大弟弟:“哥,你扒吧,咱俩吃这个。”那一小截香蕉,我在嘴里含了半天才嚼,甜甜的,滑滑的,软嫩的,真的好吃。我们集体品尝香蕉的情形,都被进门的爸爸看到了。他在嗓子眼里说了一句:“尝着啥滋味就行了,剩下的留着给你姥吃吧,等你们长大了挣钱了,想吃再买。”不一会,去捅炉子的爸爸眼睛红红的回来了,进屋就张罗睡觉。过后妈说,你爸哭了。

第一次吃香蕉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姥姥也早去了天国,我家那个一起过苦日子的平房,也早翻盖租给了一个幼儿园。在楼房里生活的爸爸妈妈,每到冬天,也都给八九十岁的爷爷奶奶买香蕉吃。只是,爷爷的胃不好,爸怕爷爷吃香蕉着凉,常把香蕉放到暖气上,温后再给爷爷吃。直到爷爷临终前,香蕉都没断过。如今,已经七十多岁的爸爸,也该由我们给买香蕉吃了。


作者简介

雨山,国家二级编剧,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戏剧家协会、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龙江县作家协会主席。在国家及省市级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近百万字,2011年出版散文集《剪爱》。现在文联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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