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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心韵∣ 安素:时光的行板

 鲁西诗人 2020-07-31

以诗歌慰藉心灵




西


【编者按】

年,轮回着,从一个点开始,从一条线开始,逐渐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中间的过程属于每一个人,属于世间万物,是方向和轨迹。

创刊25周年的《鲁西诗人》,在新年第一天,从《鲁西诗人》公众号平台开始,从编辑们开始,掀开了新的一页。

《鲁西诗人》的各个栏目:诗星存照、诗八斗、缪斯节拍、鲁风头·卫风尾、文评诗话、华彩乐章、古韵新风还会继续精彩纷呈,继续呈现各种风格各异的好诗。

“凡是过往,皆是序章。”感谢读者们,诗爱者一直坚持不懈地支持!

祝福新一年,大家都被阳光盈满,然后闪亮!

















时光的行板

安素

诗与远方的关系,是有钱的旅行和无钱的流浪之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乡,我没有,我是浪子。


都说尼泊尔是“慢生活”,中国人去尼泊尔就是去找“富翁”的感觉,100块人民币可兑1600卢比。站在边境站的安检台前,一位90后小帅哥当值,以极其傲慢的神态阻挡我说:“我劝你这样的身体,还是不要去了……那个地方,给我钱我也不去!”

年青人身上特有的那部分是拿不掉的,拿掉就没有什么了。

过境之前众说纷纭:前路塌方,且每日有雨,拟选乘车危险增大;又有人说,尼泊尔山路日日有塌方,不妨碍。当下天阴,使依赖太阳做能源的网络中断,不得证明。留下来等待道路修好?单漫漫无期不讲,条件恶劣得与前者相当。又联络直升机,听闻最近小型飞机事故频发,复选乘车走陆路。

同行搭伴五人,每人二百元,一辆越野车。经纪人坚持收人民币现金,这令习惯电子支付的国人抓耳挠腮。好在,三位在尼旅行团说那方可接应,因而借光。

司机小伙儿年轻得让我内心打起暗鼓。我不擅长目测黑肤人年龄,我看他们年年二八。

过境之后,山路崎岖,路边的石头闪闪发光,貌似矿藏。路险道窄,一侧高山,林木横七竖八;一侧深涧,水雾蒸腾,脚下则全是泥浆碎石,仅容两辆车擦肩对行。大块的泥巴粘上车轮,眼看根本不可能跨越的大车辙,车身轧上去的高低落差人都快被掀出车外,司机却面不改色。道路的艰苦程度让我想起萧红在《呼兰河传》中的描写:“大地满是裂的口子……”这口子想要吞了碾过它们的车轮。一车人面面相觑,都是狐疑的表情:这难道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吗?身旁有人突然来了一句:“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此话将要得到最真实的验证。

好在,尼泊尔的越野才是真野。相比之下,国内同事的越野变成了玩具。

翻山越岭,才过一座山头又一座。来了阵雨,每车都开得很慢,视线被阻挡,山中湿气一时不能散去,盲人瞎马般,想快也快不起来。行进中遇前方一大块空地,众多车辆停在那里,司机让下车,后来,司机又让搬行李下车。同车人前方探究竟,回来后催促快点搬行李下车,神色慌张。

新闻与传说中的山体塌方,竟在眼前。只见有一条五十米长的小路挂在山半腰,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行,而另一侧是倾塌的乱石与滑到半坡的树木,茫茫深渊,深不可测。我方的车开不过去,对方的车开不过来,双方车上的人都下来,车辆互换,每辆车再载对面车上的客人折返,至于各自前途,大抵全靠运气了。

司机帮拿行李,天还在继续下雨,再次出现塌方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急于想通过这段危险路段,但路太狭窄,总要与对面的客人轮流交换着。在巨大的无助面前,时光仿佛停在了这里,一切金钱物质迅速失去意义。我屏住呼吸,噤了声,但我分明听见信基督的人在喊上帝,信佛教的人在念阿弥陀佛。各人在无声地呼喊主宰他命运的神灵这时候出现来护佑他。

生与死原本就是无法选择的,那一刻,将最崇高的祈祷献给了神灵……
脱离险境的我们终于可以呼吸,但却无人再交谈。

车行九小时,接近加德满都。

抵达加德满都这个谷地,已是深夜11点,这里的时光比国内慢两时一刻。入住中国酒店,一晚上100元已是高标准,这里的酒店不提供洗漱用品,也不日更床单,我们也甭想像国内一样我是消费者我是大爷,动不动就投诉。

翌日早起,阳光透过老旧电线杆那些纠缠不清的各种电线,照射到室外阳伞下面的饭桌上,我们看清了泰米尔的面貌。

在这里,沟通变得如此简单,手机软件把一个地名或者菜名翻译过来,播放给当地人听,只需一个关键词,他便知道你的用意,这便是情境英语——语言表达沟通得好不好,关键得看情境运用得好不好。

路边一个小小的自行车修理店,有个湛蓝眼睛黑皮肤的小男孩看店,不懂我们比划的“SIX板手”,老板回来,微笑地拿“六棱”紧了紧我代步车上的螺丝,先生掏出口袋里仅剩的1.5元人民币塞给他(相当于24块钱尼币),可年轻的老板微微一笑推回来,他露出的牙齿白得很好看。人生第一次给出的小费被拒。

之前看过很多旅行攻略,说:在尼泊尔要给小费、在尼泊尔消费一定要还价……这说说本身就存在矛盾:既已讲了价,如何再给小费呢?可见诸君写攻略不擅思辩。

泰米尔区老街巷道狭窄,四通八达,地面由水泥、石头、砖块与泥土分别布建。人们出行多骑摩托,密密匝匝,从早到晚马达的轰鸣声与穿街过巷的汽车喇叭声不绝于耳。更多的人步行。人们穿梭在庞大的机车队伍夹缝中毫不防范。按说这样的街道应该灰尘满天飞,实际上每日必雨已将尘埃洗涤怠尽,攻略中说要备口罩,我们批发了一大包背来,结果一个也没用上。

街区店铺样式古老陈旧,但并不岌岌可危;神庙众多,三两步转角就是,台前摆满了蜡烛、鲜花与供品。迎面走来的某位衣着色彩斑斓的教徒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给你的脖子挂上一个鲜花花环,并在你的眉心轻点红印,双手合十,献上一大堆你听不懂的祝福。当地人还是主讲尼语,外国人若在店铺里遇到学生模样的孩子,他们会用相对比较纯正的英语发音跟你打招呼,而他们的大人口中的英语发音已经变形得历害。

都说尼泊尔贫穷落后如中国的五六十年代,我同意一半。

无论泰米尔街区,猴庙,大皇宫还是商业街区,我未见一种人畜的粪便,未闻及一缕腐朽的气味;看不到机车尾烟与街角的垃圾,妇女们身上的纱丽日日鲜艳如新;虽然汽车摩托车横冲直撞,人们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规矩,交通警也只是嘴吹哨子,举起“GO”或“STOP”的牌子配合手势,指示你前行或停止,却从未看到一起交通事故。摩托车在街角巷尾或者大马路上随时都可以冲出来,随时又可以戛然而止,如此高超之技艺该是他们应对复杂路况的“进化”。哪里像我生活的小县城,马路修得宽阔平坦,发生车辆刮擦或追尾的事故却很多,彼此的先进与落后令我感到困惑。

这里的小商铺多卖珠宝,手工品、茶、服饰布匹,店铺老板且用微信、且用MSN来添加你的联系方式,这点又不落后;他们卖的刀可发快递到中国,随手一指就有“圆通”、“申通”快递;他们看到中国人便会热情大喊“CHINA”,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地方出来的人是消费主力军,这一点更不落后;他们甚至还知道快手、抖音,他们允许一波一波做直播带货的中国人进入他们的店铺。这些人大呼小叫,在店内试穿试戴他们的商品,而这些无孔不入的中国小商贩们,用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到直播的视频中去,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全然不顾身边往来的顾客,扯着嗓子喊叫。一件零售价30块钱人民币的毛毡小挎包,他们卖给国人78元。我跟店老板讨价还价,这懂中文的老板说:“给我人民币可以算便宜!”我们痛悔自己没有一大叠人民币甩在他面前,而错失了在尼泊尔当富翁的感觉,尼泊尔商人的金钱意识一点不滞后。

可是他们又落后:因为贫穷,他们常年穿拖鞋,争相去宗教活动中领免费的糯米;他们用山上流下来的水洗头,为了躲避泥石流,他们住在山腰,房子多是石头砌成。他们贫穷,他们不知他们贫穷,他们的贫穷是我们眼中的一种浪漫。

杜巴广场不分白天夜晚到处都坐满了无所事事的男女,他们可以从日出坐到日落,时光在这里走得很慢,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追着他们去完成。普通民众多数人没有手机,有手机的人用的多不是智能机。(我们其实最开心的是,参观大皇宫竟然上交了手机!)他们面带微笑,眼睛清澈,人和人之间联系紧密。他们有极高尚、极真挚的感情,他们是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度。他们有信仰,在尼泊尔,神比人多,他们信奉奇异的、不可思议的印度教。佛教早已式微。

佛教要情寂境灭,摆脱轮回,主张众生平等,如来。

在尼泊尔,人们信仰灵魂经无数次轮回再生。因此,他们死后要被焚化。

在加德满都的巴可马蒂河支流,我们遇到七八人的队伍,他们个个着装随便,正将扎捆结实的一个木筏放到河堤岸,木筏上摆放着一具遗体,那一定是因为路途遥远去不到帕斯帕提纳神庙的人们,就近安葬了亲人。被木柴包围的木筏燃烧起来,流水湍急激起白色浪花,声响巨大,听不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也听不见亲人的哀哭,但庄严的仪式令我们心情沉重。他们守护在逝去的亲人身边,帮助他燃烧升腾自己的肉体,使灵魂与神界连接。完全燃烧后的灰烬将倾入泛绿的巴可马蒂河,此河最终汇入印度恒河。据说,帕斯帕提纳神庙一边是痛哭焚化亲人的队伍,一边是嘻笑如常的情侣与观察者,这一幕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

信仰宗教的尼泊尔人,已将生死视为平常。他们认为人摆脱掉了肉体的躯壳进入神界,灵魂已轮回永生,在这里,时光是永恒的。

听听吟诵的经文,看看伟拔的神庙,尼泊尔人民的雕刻艺术与绘画艺术在宗教中体现得尽善尽美。宗教集合了人类最高的智慧与精神,人类把至善至纯的情操奉献给了神明,却没有奉献给身边的亲人。我是怀疑者,我在宗教的门内进进出出,不得要领。

我是踉踉跄跄的浪子,追不上生死轮回的脚步。时光用他行板的步调,用“Andante”来演绎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不几天,家中发生紧急情况,我们连夜乘飞机赶回国内,一路上使用电子支付畅通无阻。至此,我结束了尼泊尔无钱的流浪。

我庆幸去尼泊尔没有带人民币。




作者
简介

安素,山东聊城人,高中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山东聊城作家协会会员,山东聊城诗人协会理事,聊城市民刊《鲁西诗人》责编,曾在《鲁西诗人》《聊城文艺》《聊城晚报》《父母必读》等纸媒与各网络自媒体发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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