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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 | 故乡之恋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原创首发】作者  |  刘俊鹰

 自十多岁起离家,我便一如故乡的炊烟袅袅升起,越飘越远,远离故乡已二十多年。每每魂牵梦绕的,依然是她那挥之不去的倩影。

家乡的一山一岭一沟一坎,村边的两条小河,常常不自觉地进入梦中。美妙有趣的家乡地块名称,十八亩地、九亩湾、上河滩、南坡、西湾,能如数家珍般脱口而出。

忘不了离家时母亲在村口送我的情景,虽已走远但回头张望,母亲仍站在河对岸挥着满是老茧的双手,嘴里絮叨着我听不见的叮嘱,闪闪的银发透着深深的不安和挂牵;忘不了和童年伙伴放学后到东坡上放牛,后岭地割草,池塘里戏水,小河边摸鱼的美好时光;忘不了初春杏花盛开,蜂蝶飞舞徜徉花海的盛景,小桥流水,古寨竹林,清爽怡然的山村田园春色使人流连忘返;忘不了初夏时节金黄如海的麦田,映亮了乡亲们深邃的皱纹。更有鸡蛋般大的仰韶杏,漫山遍野黄里透红如宝石挂满枝头,谦虚地笑迎远方客人;也忘不了深秋时节田地里火红的朝天椒,绿油油铺成绿毡的麦苗,黄橙橙堆满庄稼院的玉米棒子,和山野田岭间一盏盏红灯笼般的火火炉,牛心柿,小滑柿,给古朴的乡村绘就了一幅浓墨重彩的中国画;更忘不了憨厚辛勤的乡亲,操着浓浓的乡音,弯起黝黑结实的脊背,甘于寂寞又一往情深地在红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天一年年一辈辈地延续着。

于是,能回到故乡小住几日,感受故乡的沧桑,竟成了放不下的热望。

故乡刘头村地处偏远,在豫西渑池县城最南端,是渑池陕州洛宁两市三县交界之地。村子三面环水四面环山,处在人字形的大壕沟中。 村子原叫龙头村,取两水交汇龙抬头之意,后刘姓居多,遂改为现名。永昌河,寄托祖祖辈辈多少美好愿望的小河,发源于西北方向的熊耳山,自西向东从村边流过,在村东与南北流向的峪峒河交汇,川流不息流向洛河的怀抱。

 “双龙戏珠单柏桥,河侧寺外青柏绕。九龟朝海崖困蛟,八将忠守化石老。宝鸽伴护神灯飘,避水珠上任逍遥,是故乡美景的写照。村子被两河环绕,有二龙戏珠之说,河谷两侧,由大小九座龟状山丘守护,为“九龟朝海”。老寨子在村东高崖上,崖面如刀削斧劈,寨子出口在西崖上,与大家的窑顶相连。当年为躲避刀客匪患,寨子功不可没。两河交汇下方突兀一小丘,称避水珠,相传下有宝珠,可保上面避难的人不被洪水吞噬,有中流砥柱的意味。

长寿山呈东西向横卧在村南,是村子的屏障和制高点。南石崖是她的北面断崖,唤作滴水崖,十多米高,常年往外渗水,汇溪流入山脚的永昌河。冬天,崖面上冰挂汇成冰瀑,白皑皑,雾苍苍,如巨幅耀眼的银幕挂于其上,至来年春后方消融,甚为壮观。传说崖顶一石洞通向有黑鱼黑虾生存的暗河,河又通向大海。有条蛟龙盘踞洞内,制造水患荼毒生灵。传大禹治水时制服蛟龙并将此崖封死,仅容水滴渗出,又派八大将军看护。久之石崖两侧各形成四座石漠化的山峰,为八位将军的化身,是为“八将护崖”。一对白色宝鸽,白天不停地从河边衔来湿润的河泥,混上自己的唾液,把南石崖的缝隙随时补上,晚上便栖身在崖顶。白鸽繁衍生息,代代却未离开过南石崖。下河滩寺沟口上,原有河侧寺,碑文记载寺庙建于唐代,气势恢宏,相传是济公传下来的。寺庙附近山上原来全是参天的柏树,遮天蔽日。一棵粗壮柏树斜跨在寺沟的深沟两边,竟成为人们来往之桥,称为一线柏桥。惜寺庙和柏树已无踪迹,和东坡的龙王爷庙,北坡的土地爷庙,在记忆中已是传说,被破了四旧。南石崖东侧半山腰有一石洞,谓之老八子洞”,由一叫老八子的怪物占据,洞顶原有一神灯,至晚便自动点亮,送来光明。父母便拿老八子吓唬孩子,说不听话就扔到南石崖喂老八子。但我们没有觅到老八子的影踪,也无缘见到老人们敬若神明的神灯,我们曾多次爬进洞中,一无所获

 故乡山水的传说和故事,我是熟稔于心的。只是在外漂泊,很少有机会再次亲近,故乡便渐行渐远,期间偶或因事回去,则如蜻蜓点水,停留片刻便投入下一个旅程终于,在今年国庆假期的第二天,我便踏上雨后故乡的土地,追寻童年的足迹,流失的岁月

小山村远离尘世喧嚣,躺在碧绿惹眼的静谧中。绿树把村子裹得严严实实,村子如雪藏于隐蔽的地下室。我又呼吸到儿时的雨后的空气,还是那么甘饴,湿润,清爽。黑白相间的雨云如一幅幅水墨画在低缓地流动,久未露面稍显热辣的太阳如浮萍般穿插其间忽隐忽现。地里的玉米株低矮瘦小,弱不禁风,枯黄的长叶耷拉着,哭诉着前期的干旱,产量肯定不如人意。要在雨水充沛的年份,那如绿色飘带的长长叶子,一束束一团团黄似金红如火像秀发样的缨子,把玉米株打扮得亭亭玉立,宛如参加阅兵式的女兵般飒爽站立,那该是何等的气势。好在一人多高的烟株,后期总算抖了威,尽情舒展起巨人手掌般的绿叶,深情吮吸着阳光雨露。有的地块因夏季干旱颗粒无收,已被犁耙出来,如一幅幅红黝黝的毡子,错落着,平铺着。主人打算早早种上麦子,再出去打工,弥补农业的歉收。乡亲们惜时如金,不会在冬闲时打牌闲聊消磨时光。路旁和地边绿中透黄的高粱,谦虚地低着渐渐发红的头颅,不时亲吻着我们的脖颈。红薯和朝天椒叶子还保持着纯真的绿色,田里的黄豆黑豆叶子黄如金甲,扑簌簌随风飘落。结过果子的仰韶杏树,粗壮的纤细的,高大的低矮的,山上的沟边的,都撑起一把把浓绿蘑菇伞,默默守候在村外。

南石崖山顶上,洋槐树已成林,秋风吹过,枝摇叶动,沙沙作响,如情人窃语。山坡上野草疯长,如披上绿色绒毯,不再是记忆中的荒山秃岭。极目远眺,村子躲藏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北坡,后岭,还有西坡北坡东坡,远望去都郁郁葱葱,东坡上的冬桃林清晰可见,正厚积薄发蓄积收获。九龟朝海,八将护崖,双龙戏珠,一线柏桥的精致,依稀可寻。 南石崖下,由北往南斜建起没几年的两座气势如虹的跨河大桥,连接县道“高刘线”打通了与外县的交通梗阻,天堑变通途,乡亲们抛弃了常常被冲毁的小石桥,更抛弃了故步自封的守旧,人流物流信息流,得以交融疏通。宽阔平整黑油油的路面,弯如满弓蓄势待发的桥孔,黑黄相间整齐划一的护栏,无不洋溢着时代气息。小河流水,潺潺有声;长桥卧波,宁静恬淡;山丘环顾,日夜相守;庄稼不语,鸟雀低旋,山水田园,静谧安详。

童年的村庄模样已随岁月流失,我的思绪陷入回忆和感慨之中……我家门口成为开阔的平地,门前的歪脖子洋槐树不见了,洋槐花的清香和母亲包的槐花饺子勾起我对母亲的回忆,对母亲的思念。和洋槐树共生的日出千担水的古井也已因干枯完成使命被填平,吱扭作响的辘轳声,排队取水的乡亲的欢声笑语还依稀在耳畔回响。村南路边,土墙灰瓦的碾房和紧邻的打更房悄然退位,巨大的石碌碡和石碾盘不知去向,原址成为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碾房不远处几家的明清老房子已被气派的二层砖混结构小楼替代,石鼓砖雕成为记忆。老宅是历史符号,可为村庄添几份古风古韵。村中刘氏宗祠里的祠堂和厢房已不留痕迹,原有巨大照壁和上面老校长临摹毛主席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大气磅礴的草体标语,和祠堂一并被扒掉,代之而起的是几间平房,成为方便村民来往看病的卫生所。院里唯一留存的一棵古柏,孤株傲立,直指苍穹,见证着身旁的风云变幻历史浮沉。与祠堂相邻的松林叔家的老宅院,带有阁楼的老上房,推平后盖上西式的基督教堂,变身为乡亲们接受洗礼的场所。村西头的水磨坊,随水流走,回想那飞泻而下震耳欲聋的哗哗流水冲推着木质水轮,水轮悠闲缓慢转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和声,悠远而深长。磨坊西边,记忆中浩浩荡荡四季青绿的竹林,基本保持原貌,当年风吹竹林波涛汹涌,鸦雀惊飞,遮天蔽日盘旋村庄上空的壮景,令人震撼。村东老寨子剩下残垣断壁,被岁月的风霜剥离得瘦小单薄,土墙上依稀可辨的弹眼,默默讲述着村庄刀光剑影的过往。戏楼旁边的奶奶爷庙这几年被重新修葺,香火渐旺。每年农历三月初五庙会,善男信女远道而来,烧香跪拜,祈福求愿,交流互通,共话农桑。那锣鼓喧天香火缭绕人潮涌动的盛况,为村子带来些许古色古香久违的热闹。

只是感伤的,是村里学校的变迁。南石崖下被用作教室的戏楼还在,已坍塌破败蛛网密布,遥想当年这里曾飘出朗朗的读书声。老校园显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那一排原为教师办公室兼住室的砖券窑洞,当年举全村之力盖起的,一度成为村里引以为傲的“豪华”建筑,如今年久失修,已坍塌变形。搬建在村头的新学校是气派漂亮的二层教学楼,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相比乃天上地下。这些年,父母外出打工或迁移等多因素影响,学生似流水般越来越少,现在只有一年级学生,上二年级得集中到中心校就读。风声雨声读书声,渐渐随岁月远去,然空旷冷寂的校园,显出的是无奈又无能为力,喜也?悲也?

漫步永昌河和峪峒河两条小河边,宽阔的两岸河床成为枝繁叶茂的白杨树林,林下芳草萋萋,林荫斑驳,树梢鸟雀鸣叫,清脆有声,清静悠远。引来不少城里人在夏秋周末来此消夏休闲,山水,林荫,空谷,旷野,飞鸟,鸣虫,恰似人间仙境,真是个好选择。河水欢快地流淌着,迎接着游子的归来。那哗哗哗哗的流水声,在热情地招手,在轻声地呼唤,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双手相合掬一捧溪水,漱口咽下,再洗一把脸,回味童年的状态,溪水还是那么清凉,甘甜,留着童年的味道。尽管原本宽阔的水面变窄了,大旱季节便断流,我仍能想象当年孩童眼中水流激荡的河水,夏秋季节常常洪水肆虐咆哮如怪兽发作望而生畏的样子。

从村里穿行,村里的土路早已变身水泥路,晴天灰头土脸雨天泥泞难行的尴尬过往一去不复返。记忆中土墙灰瓦的老房子已被红砖水泥顶的平房取代,屋里平滑亮丽的地板砖,洁白及多彩的装饰,配上时兴的家具,齐全的家电,一点不比城里人差。家家立起清一色的焕然一新的大高门楼,红瓷砖,朱漆铁门,透露出乡亲们如火的热情和火热的生活。大门正上方高悬着大理石牌匾,勤和家兴,政通人和,乡里和睦,勤俭持家等内容,彰显着乡里人的淳朴和渴望。乡亲们正在自家门楼下分拣炕出的烟叶,那一张张金黄的成色烟叶,散发着特有的香味,正是一张张发光的钞票,把农人的“乡村梦”变为现实。

一番观察一番感慨之后,我便要别离故乡,再次踏上旅途。在离开之际,我又欣喜地了解到,建设美丽乡村精准扶贫等项目正在实施。仰韶杏烟叶朝天椒等经济作物增加了乡亲们的钱袋子。这几年,乡亲们瞅准特色农业商机,将东坡的整座山栽上冬桃,还连片种上西瓜,效益显现。夏秋季节个大如蓝球甘甜爽口的西瓜,醉人心田;萧瑟飘雪的寒冬,皑皑白雪中粉红的冬桃,笑迎远客。掏出手机,搜索“渑池冬桃”或“刘头冬桃”字样,十余条家乡冬桃的信息便惊喜地跃入眼帘在希望的田野上,冬桃又是故乡一张崭新的名片。

该去的终究留不住,该留的永远难忘却,尽管外在的东西一去不复返,留下隐隐的遗憾。古老的歌谣虽已远去,时代的强音却早已奏起。铭刻在记忆中的,是一辈子也释不去的浓浓乡愁。故乡深植在童年记忆里,是童年岁月的归宿,是一辈子难以释怀的风筝线。星转斗移,岁月更迭,人事沧桑,唯有故乡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一方净土,精神的家园。不管她曾经忍受过什么,将要荷载上什么。

如今的我们,早已告别童年,一天天走向成熟,走向夕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故乡的记忆不是渐行渐远,而是历久弥新,更是一坛老酒,回味悠长。

刘俊鹰  原名刘群英,七零后,籍贯河南渑池县,现居三门峡市。洛阳农专毕业。爱好文学与写作,在文学这块心灵田地默默耕耘,愿文学能净化人的心灵,使生活和生命呈现多姿的色彩。作品散发于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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