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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浅唱 | 河顺三中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河顺三中的老师还在,学生也还在,但河顺三中却没有了,只有三中的校舍还安静地呆在原地。

有人说三中曾在申村惠明寺有过几年的时光,但于我而言,它就在城北村的南边,也可以说是在申村的北边。它是两个村子之间明显的地标,不像现在,高耸的铁路桥和宽阔的高速路橫在它的面前。它像是受了委屈抬不起头的小媳妇,又像是老态龙钟的老妪,注视着面前高大身躯的年轻人,却只能一步步地走向落寞,这落寞只属于它自己,和周边越来越热闹的情景渐行渐远。

 我是1994年下学期入学的。那时候三中刚从惠明寺搬来,整个校园里除了教学楼,基本上就是个小草原,一人多高的野草布满了整个校园。开学头两天的课程,就是除草、劳动。同学们从家里带了镢头、铁锨等各种工具,用童趣和好玩的心态投入到了除草大军。杂草一点点儿的消失,校园慢慢开始平整,大家伙觉得劳动挺好,真有成就感。这是我们开学的第一课,像是漫长学期的开胃小菜。又有谁知道,即将开始的三年学习时光,也不过是更漫长人生的开胃小菜,而劳动,才是永恒的人生正餐。

从小学到初中,很多新的课程开始出现。语文课本突然就有了子曰诗云,之乎者也。我觉得这些古人为啥不能好好说人话呢,用笔画繁多的生僻字就不嫌累得慌吗?英语的单词下面标注了汉字读音,“爷死奶死”之类满书都是,让大人看得后心发凉。数学变成代数也就罢了,偏要再来一门几何,点线面体不停地来回证明。地理不好好地讲东西南北,却要一遍遍地去理解等高线和大气压。化学是变化的科学,可老师从来不给你做那些神奇变化的实验。生理卫生课上,所有的的学生都等着老师讲人体构造呢,结果女老师红着脸说这几课你们自学吧,教室里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体育老师没有教过数学,反倒是数学老师总说,今天体育老师病了,咱们上数学吧!看来体育老师身体没练好啊!音乐课就是教唱歌,美术课就是教画画,即使这样,整整三年下来也没上过几节课!

但学校终归是学校,是要出成绩的,成绩还要拿出来排名次的。河顺三中建校比较晚,成绩老是被一中二中压了一头。校领导们费尽了心思要赶超,一个老师写出了《征途漫漫》,上了黑板报,上了学校广播,给师生们打气加油!终于拿到了一回好名次,校领导觉得应该奖励一下学习优秀的同学,听说附近村子里有人捡到一只受伤的天鹅,就领着学生们浩浩荡荡地过去参观。成绩差的时候,老师也会发威。记得我有一次成绩不理想,被班主任老师喊到办公室,举起教鞭对着屁股连打三下,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记忆到了今天。学校的环境里,老师们用学习成绩的来辨别学生的优劣,用苦口婆心来督促学生的成长。出了校园的学生们,一切都要靠自我的努力来成就自己,没有人管束,却远比学校更严苛。

虽说是来学校学习的,但离开学校后的全部记忆,大都和学习无关。也许,那些课本里学到的知识都融入血液了吧,也许还没有出校门就都还给老师了。谁知道呢?

  在河顺三中读书的学生中,马家山人是最吃亏的。饥肠辘辘的时候要蹬着自行车上坡往家赶,每一脚都要狠狠地踩下去,好让车子艰难地往前挪,一点点儿挪过整整三年的时光。吃过饭回校的时候就轻松多了,一溜的下坡,风驰电掣。有一年在家追看《白眉大侠》,我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从家里蹬着自行车往学校窜,竟然没有迟到!我现在都想象不出那个速度是怎样蹬出来的。

像城北申村石村等村的同学,就没有这些烦恼了。下了课说笑着回家吃饭,晚自习后悠哉悠哉地回家睡觉,让路远的同学羡慕不已。如果一个就近的同学邀请路远的同学去他家吃饭,那就是很铁很铁的关系了。我很少有这样的老铁,只能赶回家或去食堂吃饭。

去食堂吃饭需要粮票,还有菜票。粮票是拿了家里的麦子去学校事务处换来的,菜票是拿着钱一毛一块兑换的。粮票和菜票是学校里的硬通货,后来连学校周边的小卖部小吃店也认它,可以拿它去消费。食堂的饭菜几年都没有过变化,吃过的人都吐槽味道太差,但情况从来没有过改观。胳膊有些不方便的大师傅还是年复一年的做下去,做多了就给学生多盛点儿,做少了就少盛点儿,有一次排队轮到我了,饭却没了。我只能转身,到食堂对面的小卖部买零食。小卖部的经营者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没啥威风,哪个学生都敢调侃他,谁都会喊他一声:老土!老土!也不知道为啥这样喊他。

课间永远是最热闹的。老师的下课话音还没落地,学生们就一窝蜂从教室涌了出来,一般是教室后门的同学反应更快些。大家水流般漫过走道,在楼梯口穿梭下行,一溜风的跑到西边的操场上开始撒野,斗嘴打闹,你追我赶,不知道是在课堂里憋的太久了需要放松,还是少年们的精力太旺盛了需要发泄。楼道里也有人,三三两两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发呆,或是聊天。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有同学会扒着栏杆来回晃悠,吓得经过的老师赶忙阻止。教室里也不安生,尽管还有几个在认认真真看书的同学,但总有人会绕着课桌来回追赶,在讲台蹦上跳下,拿着粉笔当武器互相投掷,甚至踩着课桌板凳招摇呼喊,兴奋之致!我有一次站在一个快要散架的板凳上往下跳,结果哐当一声摔了下来,膝盖着地,门牙磕掉半截。站起来就不能走路了,被同学搀扶着送到老师办公室。我感觉小小年纪就瘸腿了,难过地掉出了眼泪,连校长都跑过来查看伤势。上课铃声响了很久很久,还有人陆陆续续往教室走,步子不疾不徐,完全没有了下课时的那股劲儿。

在学校住宿是极有意思的!十几岁的少年们远离了家长们的管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连就近的同学也要求住校。寝室到了晚自习后才展现了它的本来面目,尤其是热火朝天的男寝室。小伙伴们卧谈是最惬意的事儿,天南海北一通乱侃。还有大胆的同学在寝室里打牌、喝酒,熄灯后打起手电筒照玩不误。常常是睡意不到,尿意先到。没有谁愿意大老远地跑去学校最南端的厕所,一般是拿起一个方便面袋子就撒了进去,完事了从窗户扔到楼下。更有大胆的直接爬到窗台上,对着窗外飞流直下。老师们对男寝室颇为头疼,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没有多大的效果,男寝室里依然故我。毕竟,小小少年们的精力和调皮,是老师们无法压制的,那是后来长成大人的少年们的青春记忆,鲜活而奔放!

第一次知道圣诞节,也是在三中。很惊讶这样一个节日居然从来就没过过,家里大人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节日。有男同学觉得这是个烂漫的节日,鼓足勇气牵了心仪女同学的手,跑到林刚去溜旱冰,担心学生早恋的老师各种围追堵截。老师们不知道的是,更多的人开始给同学们准备新年贺卡。写出十张贺卡,九张是给平日里要好的同学,还留有一张,是送给心里在意的那个人的。要绞尽脑汁地找到合适的词汇,不敢写的太露骨,也不能只表达泛泛的友情,要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思,要让对方接受你的情意。同学们彼此保持默契,你知我知,或者仅有双方知,瞒天过海的本事让老师觉得天下太平。当事人心里都甜蜜蜜的,有个牵肠挂肚的人真好!惹得没有对象的同学红了眼,暗暗发誓也要尽快找个人。争风吃醋的也有,为了红颜一怒冲冠而干仗的也有。离开了校园好多年,当初的那个人已多年没有了联系,但每每想起这个事儿,心里还都是甜蜜蜜的。四四方方的三中校园,收藏了多少人的青涩初恋?

时光一天天流逝,只是好慢好慢,慢的每一个星期都像是过了一年,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一个星期天。不像现在,别说一星期,一年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有些同学没走到三年的尽头,就早早跑到社会上了,到外地或在家乡谋生。大多数同学走到了毕业那一天,和相处了三年的老师同学们互相告别。临别赠言都写的大气磅礴,前程似锦万里鹏程。写的人高兴,看的人也开心,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未来,要充满无限的希望去拥抱这个未来。没有人知道,在河顺三中的这三年,有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无忧无虑,最烂漫美好的三年时光!

三中送别了它怀抱里的老学生,又张开了怀抱迎接新生,相似的一幕年年上演,一直到2013年的暑假。在这之后,它停止了招生,它开始变得冷清,变得破旧,像一个人,失去了他的魂魄。它彻底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只存在于老师和学生们的记忆里了。

那天从三中旁边经过,透过大门的栏杆,看到里面杂草丛生,它又变回了我第一天上学时的模样。只有三层的教学楼空空荡荡,我心说,怎么上学的那会儿觉得它好高好高呢!

浅唱  本名刘庆伟,河顺镇马家山人,现在武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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