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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秋水 | 六月的雨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进入六月,家乡才进入雨季。天空总是伏着一层层的雾,雨断断续续,有时候整月见不到一个晴天。年年如此。

前天,雨如筛面。昨夜,雨声如注。刚开始,像几颗黄豆在彩钢屋顶落下,又迸起,不一会儿,哗哗声便充满了天地。一早,行道树极力舒展着,地上湿漉漉的。

年幼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天气不好,母亲带我去近处的地。当雨粒越来越多,砸我的脑门、衣衫上,母亲才提起䦆头。两个人一路小跑,往家赶。

房顶上的水顺着塑料水管流到院子里,冲激着土石,很适合睡一个懒觉。母亲却戴了破竹帽,披着破塑料布,穿着破布鞋,拿着铁锹,便去了后廊。我家房子后紧靠着山。先前,爷爷劈山盖了房。凸出的山石离后墙很近,将就着容得下一个人通过,有些地方还得侧着身。小石块时常散落下来,雨水积在后廊,地基会被浸泡。母亲用铁锹把石块铲到破篮子里,再提出后廊,堆到房子边。

雨越下越大,猪在泥水里站着,扯着嗓门嗷嗷直声叫。我打着伞,母亲去抱了干草,扔到猪身旁,又抱来干草,搭在猪棚上,它才哼哼着卧下了。

屋里的空气是粘稠的,到处湿乎乎的,散发着浓重的霉味。炉灰已经一畦一畦洒在水泥粮柜下,那里黑得发亮;房顶洇水,墙上粘好薄塑料纸,地上放好了两三只盆。

雨接连下了几天,响彻全村的水声唤醒了所有人。是渠里流水了。北沟里的水流到村里,一头投进大池塘去。它几乎是全村人饮用水的唯一来源。又听到人声喧哗,原来婶婶、堂姐、堂弟们约着一起去看河。枯寂的河床突然变得宽阔,突然丰盈起来了,水流拥挤着漫过河岸,快要到大路上来。大人们谈论着久远的洪水,最后还是一致担忧着庄稼。小孩们忙着洗手、洗脚。在较远较窄的河沟里,绿草簇拥着岩石,清澈的泉水缓缓地淌着。

夜里,起风了。母亲的身体翻来翻去不眠。天亮就起身,跑去西沟看庄稼。远远地,我看她走回家来,脸上像沉重的云,碰到了三婶,就高声诉西沟口的玉米全倒了。三婶可惜着,问原因,母亲叹息着说那里水大,岸头风大,三棵柿树裹挟的风大。又碰到了大舅,同样是这番言词,还说除草时不该把土堆积在玉米根部,大舅提议去扶正,否则可一粒粮食也收不到。母亲匆忙吃了饭,拿了镰刀,去看能不能扶得起来。

六月的雨还在下。母亲忙碌着,忙碌着。她把子女推上了更高的台阶,可是,在风雨中,她丧失了最宝贵的健康,在艰辛中,眼睛勉强看得见,颈部的经络疼痛着,指关节变丑了,膝关节变了形,脂肪瘤藏掖着,身体一天天糟下去了。

也许,雨明天就停了,可是,好像雨一直在,在母亲坎坷苦难的生命里。

我多想为她撑一把伞,避开所有忧患,拂去她眼睛里的伤感。

秋水   林州人,中学语文教师,爱文字,爱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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