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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赵红耀 | 《荷塘月色》新赏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有机会住在清华大学附近,久仰其盛名,便寻机观览一番。其实清华大学更吸引我的,还要从现代抒情散文的名篇佳作《荷塘月色》说起。这篇朱自清先生写于1927年7月的名作,从中学时就铭记在心,成为我对清华记忆最直接的符号。

恰逢朋友也有此意,于是晚饭后一同前往。清华之大,犹如城镇,初次入校,不摸方向,边走边问“荷塘月色在哪里”,惊讶于一些清华人竟然对此反应迟疑。再问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地址,才说大致方向。如此三番,总算找到了地方。原来这个地方叫“水木清华”,不是我们想象中称呼的“荷塘月色”,怪不得清华人的迟疑。

此刻已近傍晚,路边华灯初升,塘边影影绰绰,难辨清晰,朋友兴致大减,遂匆匆折道返回。次日中午,又相约另外几个朋友一同前往,本以为有共同欣赏的愿望,但大家只是忙于看热闹、留影、发微信,这与我的初衷大相径庭,我需要的是细致品味想象中的“荷塘月色”,但又不便离群独处。

心有不甘,于是晚饭后第三次只身前往,轻步熟路,快速赶到。穿过清华园老校门,经过清华大学为民主斗士闻一多先生修建的“闻亭”,便来到所谓“水木清华”的目的地。“水木清华”是清华园内的一处古亭胜景,被称作清华园“园中之园”。匾额“水木清华”四字,庄美挺秀,据历史记载是清朝康熙皇帝的御笔。“水木清华”出自晋人谢混诗:“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寒裳顺兰止,水木湛清华。”两侧对联: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勾画出一处超脱自然的潇洒与肃静。

“水木清华”的东边为“自清亭”,这是1978年清华大学纪念朱自清逝世30周年时更名的。我沿着水塘边,慢慢踱着,极力贴近朱老先生的感觉,惊喜于独处的自由。心中默念着先生开篇的名句:“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月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先生会有什么不平静的心情呢,这位曾参加过“五四”运动的爱国知识分子,也许对当时风云变幻的社会形势不会无动于衷吧,文章虽然写了荷塘月色美丽的景象,但也含蓄委婉地表达了作者内心的复杂情感,这也许是当时许多正直知识分子在苦难中徘徊的折射。但先生真正的心情是什么样,不得而知,人们更多的是从欣赏中享受他的妙作。

 “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曾经的小煤屑路已经不在,塘里也没有田田的叶子,也许还不到荷花展开的季节,没有荷花的荷塘,自然失色不少。但蓊蓊郁郁的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还有。我抬头看天空,月光恰在,只不过感觉不到如流水一般,也没有薄薄的青雾浮起在水塘里。时过境迁,先生的心境恐怕难以感受。水塘北侧矗立着朱自清先生的汉白玉塑像,清瘦的身躯,简朴的长袍,厚厚的镜片,深遂的目光。他的面前,是一池碧波,波光粼粼,盛满了先生的心思。我站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先生寂寞的身影和淡然的眼神,内心突然涌现出一丝忧伤。是不是所有的文人都习惯于用这种默默的排遣来消化内心的承受,即便是文章中也不能尽情表达呢。西边的流水像瀑布一样倾泻到水塘,水塘幽然平静,月光依然笼罩着,增添了些许神秘。四周稀疏的游人在拍照,兴致勃勃。只有先生一人超然独坐在塘边,数十年如一日,凝神沉思。“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我巡视着水面,努力的让思绪放慢,我似乎体会到了先生逐渐变化的愉悦心情,亦仿佛先生就在旁边,一同散步。这样踱着,不觉中已经沿塘边走了一圈,想到曾经先生也是这样围绕一周之后回家的,惊异于他的才思敏捷,短短一圈散步,就谱绘出了惊世之作。

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荷塘月色》中所称的荷塘并非水木清华的荷塘,而是清华园中另一景“近春园”的荷花池。我倒有些莫名其妙了,既然先生的意境不在这里,为何要把先生的塑像和亭子都放于此处,难道是为了突出水木清华的繁胜,亦或是与“闻亭”相辉益彰,要知道先生可是喜欢独处的哦,不知道先生知道会作何感想。这正是:两处荷塘争月色,一篇文章起波澜。有趣,有趣。

折路向西南,不远处就是近春园。既然先生的灵感来自这里,此处亦不能错过。与水木清华相比,近春园可大多了,几乎有十倍之差。近春园原为清咸丰皇帝做皇子时的旧居,属于“圆明五园”之一,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时得以幸免,后来为补修圆明园而拆,成为遗址。近春园可以称之为湖,而非塘所能比。湖面宽阔,岸上游人三三两两,肃穆庄重的气氛少了许多。沿着湖边,是一圈丛林,“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

在我眼中,近春园也是别致的普通,设计上也无惊人之处,与所见的其他优雅之景相比,算不得特殊。但先生把抒情写到了极致,把散文的精华融化于心中,而散发于笔下。于是读着《荷塘月色》长大的一代代游人怀着敬仰之情,循美而来,兴满而归。清华大学的区区荷塘,经先生妙手轻描,恐怕要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塘”吧。遗憾的是,今天水塘仍在,月色仍有,只是少了莲荷,没了先生。

“斯人乘风已归去,空余荷塘忧观月”。我查了资料,朱自清(1898-1948),清华大学文学系主任。原名自华,字佩弦,号秋实。江苏扬州人。解放前夕,朱自清先生不幸因病英年早逝。我认为,他最辉煌的不是生前所为,而是身后的胜誉。因为他,清华园更加著名,因为他,散文界多了许多不朽之作。社会主流给他定义为“现代杰出的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但我也从网上看到不少贬评他文章的人,例如,唐弢的《晦庵书话朱自清》称“《荷塘月色》缺少了一个灵魂,一种口语里所包含的生气。”余光中在《论朱自清的散文》更是贬的直接“朱文的譬喻虽多,却未见如何出色。且以溢美过盛的《荷塘月色》为例,……这些譬喻大半浮泛,轻易,阴柔,在想象上都不出色。……并不精警,不美。”中国文人大多喜欢批评同类,见不得其写作风格,尤其是文人中的名人。他们不是武将,却把武将的个性影射于笔锋,好比华山论剑,各路英雄互相厮杀,往往难避锋芒,最终倒下去的都是英雄。其实,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法有固法,文无定文,百花齐放应倡导,百家争鸣应适当。如果仅仅因为文风格调或者写作方式不同,就随意轻贬一番,就有点小题大作了。如果更有甚者蔑而攻之,这更是文学界的悲哀。

但我始终认为朱自清先生是难得的文学大家,且不论大家耳熟能详的《荷塘月色》《背影》《春》作为散文的典范,影响了无数人对美文的欣赏。仅仅是他的凛然精神,骨子透出的爱国气节,就足以成为文人的标榜。毛主席曾评价“……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我们应当写闻一多颂,写朱自清颂,他们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是啊,从古至今,中国从不缺少有才华的文人。中国文坛从来都是人才辈出,熙熙攘攘。但真正有气节的文人,数量上就要打折扣。文章无国界,但文人是有国界的。忘记了国界的文人,失去了“骨头”的文人,都算不得真正的文人,只能是糟蹋文字的顽痞。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也应当成为文人的“文训”,朱自清先生有力地践行了,做到了。

朱自清先生,清华的骄傲,中国的骄傲,文学界的“脊梁”!

敬您,先生!

赵红耀  山西省永济市虞乡镇人,在山西监狱农牧研究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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