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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张爱芳丨倒霉的福根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原创首发】作者 | 张爱芳(原创作品  侵权必究)


       天阴沉沉的,四周被浓重的雾气包围,头顶的天,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压得福根喘不过气来。福根抬头望望天,再低头看看静静地躺在簸箩里的儿子,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昏死过去……

       福根20岁那年经人介绍,和妻子认识、结婚,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感情基础,更谈不上爱情,彼此觉得过得去就定了亲。老实巴交的福根,出学早,初中没上完就跟随村里的泥瓦匠,走南闯北,盖大楼。每年只有收麦、收秋、过年才会在家中小住。结婚后依然如此。

       新婚第二年秋天,妻子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于是这个在村里毫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里,也时不时地传出孩子的哭闹声、大人们的嬉笑声。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下去,也是人间常态,虽无大富大贵,但也其乐融融。虽然福根一年里就有十多个月在外面打工,但他认为这是他应做的本份,为了儿子为了家,他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炎炎夏日里,他顶着如火的骄阳,安全帽下汗水如注;北风凛冽里,他满是皴裂冻疮的手,洗脸的时候都觉得刺得脸生疼。一想到儿子瞧自己的时候,张开的嘴巴,笑成弯月的眼睛,他的心就瞬间融化了。

       儿子上小学那年,妻子查出了糖尿病,自己的老妈也因病去世,福根的生活一下子乌云笼罩,但他是家中的主劳力,再悲痛也得出去挣钱。于是,平常的日子里,家里就只剩老爹和老婆、儿子在家。

       那年过年回来的时候,福根感到一丝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

        老爹的脸上总是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笑容,老婆的笑虽有,但多少有点牵强。

     福根摇摇头,也不多想,春节一过,依旧出门打工挣钱。

       这样又过去了两年,每次回来,老爹都阴沉着脸,老婆脸上连牵强的笑容也没有了,自己似乎成了这个家,最多余的那个人。

       苦闷很久的他,那日和邻居伙计喝了个酩酊大醉,伙计不忍看他如此狼狈,趁着酒劲儿,善意提醒他:“都说你一回来,你爹就唬着个脸,跟谁欠他二百石黑豆一样;你一走,他就喜笑颜开,跟吃了蜜一样,你说这是咋回事儿?”

        福根虽然醉了,但这话却印进了脑子里,他红着脸,踉跄着走回家里,一把揪住老婆的头发,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问她:“你在家都干了点啥好事儿?!”

       老婆开始还有点心虚害怕,但看一眼窗户外面叉腰而立的公公,气立即就壮了:“你咋了,想打老婆吗?喝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啊!你敢挨我一下试试!”说罢,就发了疯一样用头拱着福根的胸口,两手抓着他的衣服,硬是把他逼到了墙旮旯里,他无力地垂下手,身子顺着墙瘫坐到冰冷的地上,把头抵在膝盖上呜呜地哭起来,那哭声是那样无奈,那样凄凉……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李,只抱了抱亲了亲儿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站在一旁的老爹和老婆,他瞧都没瞧。

      日子就这样在畸形中过了一天又一天,家成了他既向往又深感耻辱的地方,每年只有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才磨蹭着回去,在家呆的日子越来越少,和老爹基本没话可说,和老婆是一说就掐,火药味弥漫了整个小院,这样的氛围压的他片刻不想留,只想赶紧逃离。

       那年夏天,可恨的老爹终于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天气里,他说不上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料理完他的后事,他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和糖尿病的老婆,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他懒得修补,因为他的心早就被屈辱填满,只有看到儿子蹦跳着向他怀里跑来,他才会感觉到这世上还有亲情和温情,阴沉许久的脸,才会绽放出如花一样温柔的笑容。

       那一日,在工地,他突然感觉心口猛地疼了一下,心里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又极度恐惧会发生什么事儿,心慌意乱的他从脚手架上爬下来,跟工长告了假,想回宿舍里休息一下。谁知道刚进屋,就接到了姐姐一声比一声急促的电话:“福根,你赶快回来吧,快回来啊!”

        “什么事儿?”

       “你快回来,回来了再说!”随后就是连续的忙音。福根的心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样,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干嘛,还是工友进来问他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

       刚到村口,就望见自己家门口一堆的人,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拨开人群,看到大门口簸箩担架里躺着的小人,他双手颤抖着轻轻撩起盖在上面的床单,儿子扭曲变形、苍白无助的小脸映入眼帘,福根的心飘走了,他一把抱起儿子嚎啕大哭,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儿子才13岁,怎么可能服毒自杀?他的哭声凄厉悲惨,所有在场的人都红了眼圈,流下了泪。老实的福根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命运要如此对待他!昏过去的他被大家掐着人中救了回来。

       好心的邻居,偷偷提醒福根姐姐,他老婆曾经对人说过:“我不会让福根留后的!”大家当时都以为她是一时气话,虎毒还不食子,她怎么可能会害了她的亲儿子呢?所以都没有在意。

      那日清晨,她出来轻声轻语的对邻居说:“你们都来看看吧,俺儿子喝毒药了,就因为他要十二元钱买文具没给他!”完全没有母亲见儿子出事后的惊慌失措。邻居们赶紧找了担架,绑了簸箩,抬他去不远的镇上医院,儿子疼得在簸箩里翻滚折腾,手都把头上的短发揪下来好多,可才到半道上,儿子就没有了呼吸。

       福根姐害怕极了,也不敢把邻居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福根,怕他情急之下干出傻事,她不愿意弟弟真的家破人亡一个不留。再次质问他老婆儿子死因,她依然一副无辜的模样。

       于是大家做主,让福根赶紧给这婆娘离婚,她们生怕老实的福根,哪天也命丧这毒妇之手。

       埋了儿子,离了老婆,福根把门一锁,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曾经生养他的伤心地。

       后来听说,他招赘到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就了人家一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  The  End  ——

张爱芳     林州人,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林州市民间文艺协会会员。从小喜爱文学,文章散见于《芝兰园》《林州党史》《太行文学》。闲暇时光里,焚一炉檀香,烧一杯清茶,任思绪飞扬,随笔尖流畅,让字堆积成文,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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