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人间】郭怀青丨有灵性的猪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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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性的猪

□ 郭怀青 / 文

记得是七十年代末，我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养了两只猪，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活下来。在那个年代，农村生活条件艰苦，全靠养猪、养鸡挣钱贴补家用。母亲急得不行，正好我们那里过庙会，母亲托眼力好的外甥（我表哥）富生从买一只小猪回来。

富生精挑细选，花了19元钱买回一只猪，下午五点左右用绳子捆着后腿拎了回来。它奇特的长相一下子把我们吸引了过来。这只猪与普通猪有所不同，长着一张又长又翘的嘴巴，瘦削的脊梁骨高高隆起，好像饿了半月似的；耷拉着硕大的耳朵；一双迷离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陌生的世界；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好像在说：“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呀？”我们看到这只猪这副模样，都有些失望，但即使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是富生费了半天时间从镇上给买回来的。

刚开始的几天，它比较挑食，随便弄些吃的，它还不吃呢，我们尽可能拿最好的猪食喂它，也不见好转，干着急也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它渐渐开始进食，好像适应了新环境，也比原来肥了许多，我们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我家有前后两个院子，猪圈在后院。我们很少按照饭点去喂它，有时候一天喂两次，有时候三次，猪吃得饥一顿饱一顿。尤其是农忙季节，忙了一天天黑回来，才想起猪圈里的猪一天什么也没吃，赶快提起猪食桶跑到后院，远远地就听见它在圈里饿得哼哼个不停。当把猪食舀到猪槽里时，听见它“吧唧吧唧”一口气吃食的声音，我们就知道把它给饿坏了，有些怜悯地看着它。它也不以为是，吃饱后看看主人，摇头摆尾，哼哼两声，就懒洋洋地躺下倒头大睡。

大约养了半年的时间，这只猪慢慢地长得又肥又壮，怎么想也想不到刚来到我家时的可怜模样。突然有一天，它一直扒着猪圈的墙哼哼着想往外面跳，邻居大爷有经验，看到了说：“它是一只母猪，是不是到了发情期？”我们赶它到镇里配种后，母猪的肚子越来越大，大约过了四个月左右，有一天听母亲说母猪下猪仔了，快来看呀，我们小孩子们听到后，欢呼雀跃地围在了猪圈的周围，喊叫声招来了不少人围观。

我看见母猪侧身躺在地上，已有四只小猪在使劲地咬着奶嘴吃奶呢。就在这个时候，小孩子不知谁喊了一声，生了四个了，一位大人连忙说，不要大声喊叫，母猪正在生小猪，别吓着它。大家都屏息静气一声不吭，停了会儿第五头、第六头……接二连三一共生了8头小猪。每头小猪刚生出来是不会吃奶的。因为它还没张开眼睛，它看不见，等一会儿睁开眼才慢慢地拱到母猪奶嘴那里排着队吃奶，肉乎乎的小家伙，蛮可爱的，大小不差多少，长相不分彼此。在母猪生完猪仔的几天里，我们总是给母猪吃最好的猪食，慰劳款待它的辛苦付出。

母猪一年能生两窝猪仔，每当小猪满一个月的时候，周围邻居就来挑选小猪准备买回家，有时正好赶上他们吃猪食，十来个小猪挤在一条长长的木头猪槽边，你挤我我挤你探着头争抢着吃个不停，“吧唧吧唧”的声音不绝于耳，都是那么的可爱十足，邻居挑花了眼也挑不出优劣来。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衣食上学是家里的一大开销，一只小猪能卖十几块钱，一年卖猪仔的这两三百块钱额外收入，解决了我们家很多燃眉之急，从我们的课本铅笔到过年的新衣服，很多都来自于卖猪仔的钱，我们从内心非常感激这只母猪为我们家做出的贡献。

就这样，这只母猪养了整整七年，它也算高龄猪了，慢慢地它已没有了年轻时的精气神，不得已只好决定卖掉它。记得有一天放学回来，我提着猪食桶准备去喂猪，母亲告诉我已经把猪卖给了镇里的收购站，我不禁黯然神伤，嘤嘤哭了起来。母亲劝了半天，我才缓过劲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晚上吃饭时全家人心照不宣，都在安静地吃饭，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吃完饭后我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猪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三天下午快天黑的时候，突然听到我家的胡同响起了熟悉的哼哼声，好像是母猪回来了，扭头一看，果然是我家的母猪自己跑回来了，全家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合不拢嘴。人们常说老马识途，没想到我们家的老母猪也认路，它竟然循着回家的路又回来了，我们全家人都感慨万千，我摸着它圆滑的身体，看着它泪水汪汪的眼，不知怎么说才好。它又回到它熟悉的家了，它在猪圈里兜了好几个圈，低着头闻闻这儿、嗅嗅那儿，轻声地哼哼着，好像在唱无比美妙的乐曲，我们真替它高兴。谁知过了三天，镇里收购站的人到我家询问，你家猪不见了，回来家了吗？母亲说，回来了。那个人说，已给了你们钱，还是卖了吧。没办法，猪还需要送给收购站。也就是在那天，买猪人赶着我心爱的老母猪又离开了我的家，母亲送了老母猪很远很远，直到买猪人给我母亲说，回去吧，不用那么心疼难受，迟早有这么一天，母亲这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童年的很多生活往事随着时间流逝已经逐渐模糊，但对那只有灵性的猪却记忆犹新，它成为了那段艰苦岁月里难以忘却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