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日报：动物的世界

河北日报

动物的世界

前不久看到《河北作家》上有一篇正昌兄写的评论文章，九六年就和正昌兄相识，那时还同是文学院的签约作家。熟悉、喜欢他的作品，基本上每遇必读。中途十余年所见甚少，心中还颇觉遗憾。当目录上看到他的名字，第一翻阅的就是他在推介什么文章——这类评论，印象中他似乎还所为不多。

好的文章，语言是用心的，下笔也不虚妄——这篇评论带给我的收获是接下来猜想雨街是谁？并计划抽暇找来读一读。

读书是需要静心的，中秋假期，哪里也没去，充分利用了难得的三天时间，边读边奇怪：一个写过诗歌的人，武侠小说也写得风生水起的作家，沉浸到动物世界，给读者讲述的故事，竟也如此纵横驰骋，妙趣横生。那大动物小动物的习性，生存常识，包括它们谁是谁的天敌谁和谁又是同类，还有螳螂黄雀的环环相扣，险相环生，他是如何分辨并弄懂弄通的？记忆中这类小说，故事，讲述者们总是先入为主，先扮幼龄，唯恐儿童看不懂，读者不明白，上来就预先设定了谁是善的，谁是恶的，谁正义，谁非正义。然后，把它们一一贴好标签儿，再来一一编排出正义战胜邪恶，光明驱走黑暗的粗浅故事。

在“最着迷野生动物故事”——《大动物》《小动物》（北京大学出版社）这两本书中，我感觉是雨街的文学功底帮了他的大忙，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文学语言，文字描述，让动物世界的小动物们有了鲜活、传神的形象。请看这样一组画面：

“公狐终于看清了，像溜冰一样爬来的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大蛇。”（《草原激斗》）

把蛇的爬行比喻成溜冰，再恰切不过，也体现了蛇的无声，速度，贴着地面迤逶而来的形状。接下来，眼镜王蛇又有几次不同境况下的出现，每一次出现，因为对手不同胜败不同而有姿态不同的传神描述，当写到要逃跑的眼镜王蛇时，它本是盘在一起的身子，突然，“像抻长了的绳子”——蛇要逃走了，不抻长身体它如何逃得了？

还有，当两头小幼狮吸引了眼镜王蛇，欺软怕硬的眼镜王蛇要向它们发动进攻时，雨街的笔下是这样的：“也就在一瞬间，又粗又长的眼镜王蛇像滑草一样弯曲着身子向两头小幼狮滑了过来，分叉儿的黑红色蛇信子，像蘸满毒药的火苗，随时准备点燃这片草地。”

——攻击公狐时，眼镜王蛇还像滑冰，它的进攻是凶狠中带着小心的。而直扑幼狮，面对幼小，它的进攻则像滑草了，轻松加愉快。那两条分了叉儿的毒信子，像蘸满毒药的火苗儿——没有相当的文学功底，不会有这样传神的描述。

再接下来，“就在母狮想要转身之际，眼镜王蛇竟伸长了脖子，像松开的弹簧一样猛地向上一弹，就立起半人多高，母狮子本能地向旁边一躲，伸出锋利的右爪向眼镜王蛇的颈部扫了过去，眼镜王蛇的身躯如不倒翁一样，顺势一倒，随势又反扑回来，一口咬住母狮子的腿，并把毒牙扎进了母狮子的身体。瞬间，蛇毒就通过毒牙注入了母狮子的体内……”

“松开的弹簧”，“不倒翁”，雨街的想象力够丰富吧？这样一组打斗的画面，被他如此不紧不慢，准确精微的解说，“动物世界”里的解说词，也没有这个精彩吧？当眼镜王蛇的天敌，大鹰鹫从天空盘旋而来时，眼镜王蛇的末日到来了，只见大鹰鹫的利爪一放一收，眼镜王蛇就被大鹰鹫带到了空中。这时的眼镜王蛇，“身躯像闪电一样在大鹰鹫的身躯下狂舞，椭圆形的蛇头也像利剑一般向上射去。大鹰鹫长啸一声，但见那眼镜王蛇就像一条绳子，被大鹰鹫从高空抛了下来。”

——挣扎时的身躯像闪电，被摔落后像绳子——我相信雨街的胆子再大，他也不可能近距离地观察过毒蛇，或者亲眼看见过它们的打斗。一个优秀作家的想象力，在此发挥了超常的水平。

雨街在这两本故事里，给动物们起名字时很能顺势而为。比如一种叫“獴”的动物，他索性就叫它们“獴娜丽莎”。还有猎狗桑塔娜，小象伊兰堡，野牛比尔，野兔萨萨特，憨蛇卢弯弯等。他没有故意给哪个动物赋予人性，注射温情，但在他如实鲜活的描述中，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动物世界血腥过后还有温暖，还有知情感恩。《草原激斗》在结束的时候，那个公蝙蝠耳狐，因为獴娜丽莎的相助，营救，当大草原复归平静后，它悄悄的，把自己咬死的草原鼠，轻轻放到獴娜丽莎的洞口前——动物世界跟人类也差不多，战争过后有论功行赏。

在《大动物》《小动物》里，我知道了狼是要吃狼的，它们饿时结伴，由头狼带头抢。而当头狼死了，大家会立即冲上去撕而食之。“狼性”，我知道了狼性就是这样的。而公野牛们呢，如果头牛被攻击，它不敢迎战到处躲藏，不论躲到谁的后面，谁都不会保护它，帮助它，只会迅速闪开——公野牛们的生存逻辑是头牛都如此懦弱，谁还能指望它来保护大家呢？不如被咬死，再诞生新的强悍首领——这种胜出的方式，倒有点公平、民主、是骡是马拉出来竟争一下的意思了。只有不怕死的，能战胜强敌的，给大家带来护佑的，才配也才可以当头牛。

还有，老虎，这个一直被人类美誉为山中之王的动物，它的生猛，悍烈，自不必说，当它们猎下食物，由大家分而食之时，那最好的地方，最先下筷子的虎，是要由虎王来完成——老虎吃食也是要分等级的——读到这里，我联想到人类，一张张圆桌，内心突然悲凉。

读过雨街的动物故事，正如正昌兄所言：“他不仅让我们了解了许多动物的生存状态，了解了动物界许多精彩有趣的故事，亦能通过那些故事，悟出许多人生的哲理。仿佛饮一杯好茶，不仅解渴，还能品出其中的韵味。”

雨街的动物故事让我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知识，因为他良好的文学修养，他笔下的动物世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神奇的大自然，惊叹造物主的不可思议。写下这样一篇观后感样的东西，是相惜文字和同行——愿雨街未来有更好的作品带给我们大家。（文\曹明霞——河北省艺术研究所《大舞台》杂志社主编，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研班学员，中国女性文学奖获得者。《士别三日》入选2007年全国小说排行榜，代表作品：《事业单位》《婚姻誓言》《土豆也叫马铃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