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碍眼”的高层 文 | 辛 克 房子客厅属于北向,三年前窗外还是一片空阔,往北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北山,这是当时选择这处房子的初衷。本以为从此可以日日坐在窗前，远观青山浮云，品茗论人生，只是所有的想法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变化总有些始料未及！ 嗅觉灵敏的商人几经游说，动用相当可观的资金拿下了窗外的厂子，几乎是一周时间，原先还每夜机器作响的厂房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片空旷的场地出现在窗外，迅即又用围挡绕了一圈，高耸的塔吊站立起来，一排简易房出现在围挡内侧，三三两两头戴黄色醒目安全帽的工人出出进进。终有一天，持续大概二十多分钟的鞭炮燃过之后，两栋即将在未来出现在窗外的高层项目动工了！ 与我住在同一楼的业主们开始惴惴不安，眼看着高层的开挖地基雏形距离住宅楼只有几步之遥，每个人都可以想象得到站在窗边看不到任何天际的结局，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私下商议，决定围堵工地，讨要说法，坚决抵制这种损人利己的做法！ 我是每日在乡村上班，晚上才能返城居住，听说了小区业主联名上访的事件，亦听说了业主围堵工地，阻止施工的举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到最后没有任何一个结果，倒是会让介入的每个人身心俱疲! 看着窗外的高层从地基开始，一层一层浇筑起来，先有了框架，再有了华丽的外表，一切想象都在一层层的堆砌之后成为眼前的现实！我果真再也看不到北边的山和云。夏季的夜晚，北边的风再也不能自由的从窗户进入，而是被北边的两栋高层拦截的严严实实。我是普通人，普通人自然有普通人的心思，两栋高层还在开挖地基时候，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房子没人买，卖不出去，或者是因着各种原因，只盖那么一两层就罢工！这完全是小儿最痴傻的想法，无论怎么去想，窗外的建筑还是像发了疯的竹笋，隔一夜就要长高一层，似乎我越是诅咒，它越是长得快，长得高，直到二十五层全部建完，严严实实把窗户北边的天空堵得只有钢筋混凝土！ 两栋高层迅速站立起来，正是赶上这个西北小县城房价狂飙的高潮时候，我能看到高层竣工不足一个月，对面的房内就开始有人出入，紧接着便是日夜作响的装修机器声，大抵是许多人都在房价上涨的时候急急出手，这两栋让我视为眼中钉的高层竟然销售一空！这让自己有些失落，大概与我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吧——起码是与我同一栋楼上的大多住户！ 这两栋庞然大物矗立在窗外，我不再有了刚刚搬进新居的喜好——迎风伫立窗边，静观层次分明的连绵北山，大多时候，我又走到南向的阳台边，远眺几十里之外的秦岭，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飘逸感！罢了，既然北山被挡了，我还有南山可观，这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竟然很大程度上让我放弃了对北边高层的敌视——甚至是对高层上所有无辜的住户的敌视，这种阴暗的心理日渐消退，我也兀自思量起高层的好处！ 最先北边空旷，眼界宽广，夏日亦有清风相伴，可进入秋冬季节，从北山汹涌而至的疾风一路南下，飘过县城，端直朝着我所居住的建筑而来，想要让房子的空气流通，必定是要打开北向的窗户才能实现南北流通，可北边的窗子无论如何不能打开，肆虐的北风要是逮着这么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非得裹挟着沙石浮尘一并造访，开窗半小时，留待清理卫生的家务就要持续两个小时。所以，北向的窗户在秋冬时候只能算作摆设，起到透视的作用，却不能起到透气的用途！ 高层竣工的时候是在十一月份，西北的冬天往往是在十月下旬就开始。母亲忽一日推开了客厅的窗户，“这屋子待时间久了，就感觉中煤气一样，全身乏困无力，我得开窗子透透气！”母亲说。老人在城里呆的时间不多，她不知道北边的窗户不能开，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可也奇怪，刚刚从楼下上来，小区大门外的南北巷道风力劲道，若是体质单薄的人很有可能被风刮倒，可母亲推开窗户，却是感觉不到寒意的北风吹进来！哦，我想通了，窗外两栋“碍眼”的高层成了房子的隔离带，纵有多么肆虐的西北风，这么坚实的建筑是它无法逾越的屏障！ 朋友来县城，我一路作陪，偶然问起住处，我说是在南环路的某个小区，可转眼想想，小区那么多，朋友哪能知道？我抬起头，第一次站在环城路上寻觅自己的住所，平视了一大圈，我终于看到了两栋“碍眼”的高层，没错，我就住在高层的旁边。我对朋友说，你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有两栋“显眼”的高层，它的南边就是我的住处。说这话的时候，我听到自己已经把“碍眼”换成了“显眼”！ 北向的客厅永远见不到阳光，我已经习惯，可冬日的某一个周末，女儿突然惊喜的喊了起来，“爸爸，客厅里有太阳了！”我是不信孩子的童话，可从卧室出来，我竟愣了足足三四秒！真的是太阳的光线斜射进从未见过太阳的客厅，难道太阳是从北边出来的？我走向客厅窗户，眼睛往对面的高层扫过，原来是对向的窗户玻璃把阳光折射进了客厅，虽然只有半个窗户那么大，可对于房间温度只有15度左右的我来说，冬天似乎瞬间变得温暖，我美美地坐在阳光投射进来的茶几边，享受着几年以来第一次在房子“晒暖暖”的高规格待遇，我眯缝着眼睛从刺眼的光线中望出去，头一回觉得对面不入眼的高层有些顺眼了…… 【作者简介】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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