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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专辑』刘晓兰 | 怀念是一种相会的形式

 时光捡漏 2020-08-03

您生活的笔记本

时光捡漏父亲节专辑     

第一期

前 言

《诗经》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想报答父亲母亲的大恩大德,老天却降祸难预测啊!流水落花,天上人间,我与父亲永别已整整6年了。今天,在庄严的父亲节来临之际,我想与朋友们分享3年前草写的一篇随笔《怀念是一种相会的形式》。愿天堂的父亲一切安好,愿逝者有不朽的声誉!


怀念是一种相会的形式
文 | 刘晓兰
记忆像一场久远的浅梦

人到中年后,如果让我面对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沧桑的老人,深情地叫一声“父亲”,这是不可能的事一一一我的父亲于三年多前己移民定居了,那个国家叫天国,很遥远。世间人不可望,更不愿及。与他相会,唯有用怀念的形式。三年多来,我的感情一直依赖着这种形式。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节日,这个节日属于全天下做过或正在做着父亲的人: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甚至离世的。只要为这个世界贡献过血脉相通的儿女的男性,这个节日就属于他们了一一一我那在天堂的父亲,因为我的怀念,这个节日也一定属于他。

记忆像一场久远的浅梦,安放在时光的某个断层里,有时只需轻轻一摇,那些封存许久许久的画面,便会在瞬间叠次回放。

自行车上佝偻的弯弓

我上高中时,父亲有一辆28型飞鸽牌加重自行车:黑色、坚固、耐用。这是父亲专门为送我上学买的。我高中就读于凤翔中学,是走读生。每天早去午回,午去晚回。那时我家住在南大街府前巷,离学校较远,上学要穿过呈“T”形的两条主街道。为了保证我能按时到校,父亲每天早上和下午用自行车送我上学。父亲当时已过50岁了,处在领导岗位,工作繁忙,还要照顾一大家人的饮食起居,其间的忙碌与艰辛,常人难以想像,更不要说做到了。

高二时一个飘着雪花的隆冬清晨,我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怕老师批评,便赌气不想去学校了。父亲严厉地批评了我后,便载着我驶向学校。我坐在后座上,看着父亲在凛冬中骑车的背影,禁不住热泪盈眶。寒风呼啸,雪花飘飘。父亲身穿黑色棉袄,戴着护耳的灰色长棉帽,在风雪中吃力地蹬着自行车。他的背瘦削如刀,佝偻似弓。恶劣的天气加上臃肿的穿着,让父亲几乎寸步难行。为了用力,他的前身尽力向前倾着,几乎趴在了车子上。他的两脚踩在脚踏板上,两腿一伸一屈,在离地两尺左右的地上,循环往复,画着不完整的圆形。

雪花无声地落在父亲的身上,越积越厚,父亲看起来像个雪人似的。昏黄的街灯照在上面,扑闪扑闪,好像一幅抽象的彩墨画。冬日的清晨浓黑如墨,街上行人稀少,橙色的街灯将父亲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扑朔迷离的迷梦。我听不见别的声音,只听见车轮辗过积雪“嘎吱嘎吱”的呻吟声,像一曲来自远古的历史回声,回荡在寂静的冬日街头。我看不见父亲的面容,但我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情:坚毅、倔强、焦急、期盼。他的额头一定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棉帽里一定是热气缭绕,他的浑身一定是大汗淋漓。

刹那间,我想到了一个叫做“男人”的词语,并且给这个词语下了一个幼稚的定义:所谓男人,就是像父亲一样的人。多年以后,我用一首小诗《父亲背上的字》诠释了这个幼稚的定义。

父亲很老了/   背很瘦/很弯   背上/用刀子/刻着他的性别

父亲用他的一生/实践着它的内涵/拓展着它的外延……

这幅“风雪送女图”,父亲坚持了5年,贯穿了我的整个高中生涯,也必将贯穿我的整个生命。如今,我的女儿已经上高中了,就读于我当年的学校。近30年的时光,不仅没有让这幅画面失色丢味,反而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一罐深埋的窖藏老酒,醇厚柔绵,弥新益香。

玻璃窗上盛开的菊花

在高中工作后,学校有了晚自习辅导。晚上回到家时,常常是9点半以后了。爱人在乡下工作,我和年幼的女儿就一直寄居在父亲的家。父亲的家在一楼,面积很小,不足70平方。厨房的玻璃窗正对着我进家门时必经的一条小径。

父亲那时70岁了,已退休在家,身体还算硬朗,无怨无悔地做起了我和女儿的“专职保姆”。晚上回家,走进小区大门,绕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向左拐,就是我必经的小路了。快10点钟了,大院里整栋楼几乎一片漆黑(父亲的这栋楼住的都是些退休的老同志,早睡己成了他们的习惯)。唯有我家的厨房里灯光通明,父亲为我准备着夜饭。

隐约听到我的脚步声拐进小径后,他就将一张皱纹满面的沧桑脸庞紧紧贴在玻璃窗上,微笑着等候我第一时间进入他的视线。父亲紧贴在玻璃窗上的笑脸,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唯美动人。它的每一朵细长的花瓣都竭尽全力地开放着,舒展着,浸润着内心浓郁的爱意,倾注着心中不熄的希冀。在那间不足6平方的厨房里,热气缭绕,香味弥满,散发着最温暖最动人的人间烟火;那夜晚,那灯光,那笑脸,演绎着人间最珍贵的亲情内涵。

这朵含情蕴爱的菊花,父亲在我的生命里盛开了整整6年,直到他离世。这朵永不凋谢的花朵,必将恒久绽放在我的生命里。 

父亲去世后,我搬回了自己的家。爱人依旧在乡下工作,女儿自从上高中后,也寄宿在校。每个晚归的深夜,迎接我的只有黑漆漆的窗户和空荡荡的屋子。每当这时,我就会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让亲情沿爱而行,一路往下走

我们每个人生命的诞生与成长,都有父亲的参与。

父亲是什么?父亲是大山,伟岸坚韧;父亲是海洋,博大宽容;父亲是天空,辽阔广远;父亲是大地,无私深沉。父亲,让我们的生命博大精深。

前段时间读著名学者杨绛女士在92岁高龄所著的散文《我们仨》,倍受感动。在这部著作里,杨女士回忆了先后离她而去的女儿钱瑗以及丈夫钱钟书,回忆了一家3口快乐而艰难、爱痛交织的岁月。告诉我们一个不容颠覆的真理:家庭是人生最好的庇护所,亲情是人生最温暖的情感寄托。因为亲情过滤掉了世间的浑浊污秽,把清明澄澈还原进了生命,正如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所说:人类的爱心孕育了一切,我们生活在其中,感受它的和善、快乐和柔弱。

一张佝偻的弯弓,一朵盛开的菊花,一段相伴的路程,一张守候的笑脸,亲情就凝聚在这一幅幅画面中。在父亲的晨送晚迎中,我的生命由小而大、由弱而强、由强而盛,父亲的生命由强而弱、由盛而衰、由衰而亡。人类社会的生命大接力,就是这样一代接着一代,一茬接着一茬地更迭着,而生命的生生不息、亲情的绵延不断,正是作为万物之首的人类不会轻易灭绝的内因所在。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亲情沿爱而行,一路往下走。让自然付给人类去雕琢的宝石一一一生命,更加熠熠生辉。

为父亲补上节日的问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傍晚时分落在了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丝丝凉意袭来,感觉中似乎有了秋的味道。今夜,有雨敲窗。雨声低沉忧伤,像我无法停息的声声叹息。久蜇心底的怀念便乘虚而入,持久悠长,占据了我整个思维。滚滚红尘中,我与父亲失散已3年多了。“三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虽然我也明白: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但今天,我真的无法遏制自己,用怀念的形式,再度与父亲相会。 

父亲在世时,我的疏忽与羞涩让一个神圣的节日变得黯然失色。父亲从未享受过我的节日祝福,也从未收到过我的节日礼物。今天,在他移居天国的第3个节日里,在这雨声潺潺的寂静的夜晚,我要郑重地为天堂的父亲补上一句:父亲,节日快乐!天下所有的父亲们,节日快乐!

尾  声

《诗经》曰“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我无所依靠,唯有依靠怀念。怀念是相见的一种形式,忘却是自由的一种形式。余生余世,我选择前者。

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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