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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专栏』周龙岗 | 追忆父亲

 时光捡漏 2020-08-03

您生活的笔记本

时光捡漏父亲节专辑     

第四期

追 忆 父 亲

文 |
周龙岗

到现在,掐指一算,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病魔在三个月的短暂时日里,把父亲从我们的身边硬生生的夺走。至今父亲在世时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清晰的在眼前,恍若触手可及,父亲慈祥的音容笑貌,宛如昨天。

每逢佳节倍思亲。从年三十到现在,每逢节日总会想起父亲,且与日俱增。明天又是一年父亲节,碾转反侧睡不着,闭上眼父亲好像就在眼前温和的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点。我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这点基因,每遇交节气就头痛睡不着,我曾哄母亲开心的说“我继承了母亲的这种优点”,母亲开心的说我的秉性多是跟了父亲。回想起来,在不同的年节,由于和母亲亲近的时间多吧,时常在随笔中是母亲的身影多一些,父亲也仅是寥寥几次,在我的回忆随笔里是男一号。然而,掐指细细一算,不论清明节、父亲节等一直在挖空心思去组织开展单位“我们的节日”活动,扶眉战役纪念馆、西府战役旧址,算来年年都有新的革命英烈祭奠活动,宣传信息、美篇等做了一大套,点赞加起来有好几千人次,可就是没有一纸半页给父亲的文字。给父亲最大的安慰就是过年、清明节供一支雪茄、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和一杯热茶了,这也是父亲生前的嗜好,算是父亲老年后最爱最钟情的“三宝”。随着时间的变迁,给父亲上坟的规矩也有了新变化,送的衣物都是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六七身,纸钱也是明国银行的大面额,磕头也变成了三鞠躬。近两年文明祭扫,衣物和纸钱已经不大烧了,父亲钟爱的三宝和祭品确是水平提高了。父亲在棋牌类除了象棋外,其它从不染指,时间和爱好都放在了烟酒茶,这也是有原因的,一是母亲对父亲的生活事无巨细照料周到,二是长期的家庭生活重压所迫。在我看来,也与父亲从小的家庭氛围有关吧。

最早听母亲说过,解放前爷爷家里比较殷实,爷爷弟兄四个,爷爷排行老三,还有大爷、二爷和四爷,按家谱是建字辈,故取名从大爷到四爷依次为荣华富贵,爷爷名讳自然排为建富。我出生时爷爷已去世有四年了,我对爷爷的印象也仅限于供桌上相框里的模样。我没有享受过爷爷对孙子像伺奉皇上的殊荣,我也没有机会给爷爷带去含饴弄孙的幸福时光。

后来听五爸说,爷爷辈在镇上开了陶瓷厂和副食、百货等四个商号,商号也以荣华富贵四个字为主起名。听母亲说过,那时,父亲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长袍马褂戴礼帽,家里的大小事务一概不用趟手的,这也许就是父亲一直很少做饭及家务,用母亲的话说是“一辈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惯了”。当然,也有母亲说过的另外一个原因吧,说父亲属鼠,就是吃轻生饭的。总之在日常家务方面,父亲除了准时买菜等采办之事外,其它就极少做了。然而,父母亲在大户人家长大,也继承了传统的家庭礼教,固然有一定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成分,但总的来讲,这也是我们家有了良好的礼仪家风传承。

父亲在我心里是有学问的人。我们六十年代的人,从小是很敬畏长辈,特别是敬畏父亲,这样交流自然就少,对于父亲的童年、青年时代等更是不曾交流,知之甚少。在父亲去世后整理老照片老物件时,特别是见到父亲的日记,我才逐渐了解了父亲。父亲的日记记的既公正又完整,父亲不仅钢笔字写的好,毛笔字写的也是相当不错,过去每年的对联总是父亲亲自写的,父亲的这些好习惯我们兄妹没有一个人所能继承,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孝吧。

父亲一生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父亲在我心中是一个谜。在父亲留下的遗物中,记得从一九五三年就有集邮的爱好,小时候父亲不在家,哥哥有几次翻箱倒柜的拿出来把玩,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邮票多是以红色为基调,比较喜庆,印象很深。父亲更喜欢音乐,家里有二胡、板胡、笛子和竹箫,还有五六十年代时髦的口琴等乐器,我当时是很迷惑家里有这些东西。后来,曾记得父亲有过不多几次的展示,记忆最深的大概是1978年,我们家办理好下乡居民返城的手续后,父亲一时开心,在下乡的小山村那口土窑洞中,父亲坐在土炕边上,把各种乐器一一展示,我在奇妙震撼的音乐中陶醉,更震惊于父亲的才艺,对父亲的崇拜无以言表。那时文革刚结束,秦腔还没有解禁,第一次听到父亲用板胡拉秦腔曲牌,简直是我迷醉、痴狂,那时起我也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条件所限,开始琢磨起吹笛子了。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在我心里简直就是明珠暗投的音乐奇才,儿女们却是没有一点兴趣,倒是孙辈条件好了,也有学电子琴、舞蹈、书法的,也算是隔代传承吧。

整理父亲的老照片,年轻时最多的是穿着背心短裤在不同场合的篮球比赛,从照片的时间地点上跨越了东北齐齐哈尔、陕西渭南及蒲城、大理和西安、宝鸡等,我能想象的到父亲当年叱咤运动场的风姿。可惜,父亲的运动天赋在我们兄妹四个身上也没有留存一点,也算是一种不孝吧。

父亲潇洒的青年时代与他后半生精神的痛苦煎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父亲的青年时代是在邮电系统工作,父亲是一名优秀的报务员,曾在全省的报务技术大比武中拿过头名,也受到工资连涨几级的重奖,这在后来父亲每每遇上调工资时总是轮不到,每一次的理由都是你的工资比县长还高了,调啥工资。偶尔父亲借酒消愁时一个人自言自语发几句牢骚,我们才慢慢的知道了这些。父亲内心的痛苦不是涨不上去工作,而是工作的变动是父亲一生最大的痛,也是父亲一生未了的情结,这也可能与父亲老好的为人处事性格有关吧,父亲一生不与人争吵,不给人使心眼,更不用说坏心眼了。p

父亲1953年在凤翔邮政局参加工作,随后选拔去东北哈尔滨参加报务员学习深造,由于业务成绩突出,父亲的记忆力特强,电报密码本倒背如流,译电文速度超快。当时的邮电局是军管的,父亲被派往齐齐哈尔部队兼职。恰在此时,运动开始了,1961年爷爷早早离世了,父亲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留下了奶奶和姑姑等兄妹四人和母亲无人照顾,奶奶整天找政府,在邮电局给父亲发电报,就这样父亲不得不考虑,一步步从东北调到渭南,再到宝鸡,一直调回到山区陇县,正在良好势头发展的事业也屈居到这个小县城。在一次运动的冲击中,邮电局是重点,报务房更是重点中的重点,父亲在一次运动的冲突中从电报房出来躲避,被土制炸弹炸伤了腿,虽然恢复后不影响正常生活工作,但是,父亲从此离别了他喜爱的运动场。

运动进入后期,各地也是大力恢复生产,县上新建厂矿,从各部门抽调有文化的人去搞生产,父亲被抽去筹建县水泥厂,这一去,父亲永远离开了他比生命更珍爱的报务员工作。父亲去世后,家里那一年年装订整齐的无线电杂志让人看着揪心的痛。父亲从1969年离开邮电局后,我们又添了两个妹妹,母亲也没有工作,全家六口人就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不管家里日子如何艰难,生活多么拮据,父亲每年都要征订《无线电》杂志,且雷打不动。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再无重回电报房的机会,而生活的压力也让父亲倍感煎熬,父亲慢慢的染上了借酒浇愁的习惯,以至于到后来嗜酒成瘾,直到晚年的每天三顿酒,每次一玻璃杯,基本是三天两瓶酒。

杂志是年年继续征订,而水泥厂属地方国营企业,八十年代初很快破产了,父亲被分配到公路段,在关山深处的一个道班养护公路,每月杂志还是正常送去,直到父亲因身体原因提前五年退休,才没有再征订杂志。事实是后来多年征订的杂志再未见父亲看过,当时全家都不理解这种浪费,现在想来,这是父亲一生没有解开的心结,也是父亲抱憾终生的隐痛,直到父亲退休后,一次曾经邮电局的退休老同事闲聊才道出了事情,当年父亲在邮电局业务太优秀,又不喜欢参加社团组织,有同事担心父亲会影响他的前途,就借机把父亲挤出了邮电局,父亲知道后也是憨厚的笑了笑。

人生没有后悔药。现在想来,当初父亲去世时,没有把《无线电》杂志陪葬给父亲带走,实在是一种遗憾,是一种大不孝,这种遗憾和内疚,大抵是父亲在天之灵对儿女们不理解他的一种惩罚。明天又逢父亲节,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能解开心结,开心去拉他的板胡吧,我真想再听父亲拉一次秦腔曲牌《永寿庵》……

父亲啊,记得清明节前,母亲来电话问我回家的确切时间,母亲说您托梦给她,说您腿痛,又说曾有人到山上路过时,正好看见父亲的坟冢被土地的主人把一处的土挖去了,正好应验了父亲的托梦,我那时忙安慰母亲放心,我一定回去早点。这两天,父亲节越临近越久久不能入睡,靠在床头,在手机上写下了《追忆父亲》,此时已是凌晨3点半了,这段追忆算是我给父亲的问候吧,也算是一份写给父亲的心灵独白。

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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