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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 克 | 白果树之恋

 时光捡漏 2020-08-03

银杏

白果树之恋

每日从东湖西门进,北门出,对于这方深藏于凤翔城的古典园林早已司空见惯,没有多少新鲜感。亭台楼榭、一湖碧水、洒落万千丝缕的百年垂柳、失却绿色的残荷,还有徜徉于湖面的几只白鹅,东湖从满眼滴翠的盛夏已经来到了单调寂寥的深秋。

只是,那几株为西门大红柱子与七彩挑檐做伴侣的银杏树在经历一场潇潇秋雨之后,突然就变了颜色,褪去一身翠绿,着上了让人内心为之一颤的“黄金甲”!

家乡在关中平原西陲,南隔渭河与莽莽秦岭相望,北依老爷岭,西隔千河与贾村塬相对,植被种类不比岭南。常见的不外乎杨、槐、桐、榆、柳等树种,一年四季,除过春夏秋三季开花长叶结果之外,寒冬都是凋零孤寂的境况。要说能够一年到头保持常绿的,也只有冬青、松柏和竹子,只不过这些都算稀有品类,村落、大路都少见,只有在比较讲究的人家或是机关单位才能看到。庄稼人讲究实用,栽下杨树,就指望着能采伐加工为居家过日子的家具木料。至于最常见的桐木,生长速度快,二三十年就能长成一抱子粗的大树。家乡人对桐树情有独钟,成年大树往往加工为老人“百年”之后的寿材。自己栽树,日后必定派得上用场,这是庄稼人朴素的想法。

银杏成为县城和村落中随处可见的景观树,这至多也超不过二十年的时间。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全县盛行栽植苹果树。一夜之间,平整的麦地全被凿出了大小、深浅一致的树坑,从外地高价运来的只有筷子粗细的苗子被小心翼翼的栽进坑中,农人们憧憬着只要两三年的功夫,家家可以成为万元户,二层小洋楼必将替代现在的“半边倒”土厦房。父母心劲大,一口气栽了三亩地。从来不关心农业科技的父亲竟托人从杨凌买回了最新的果木品种。那天晚上,风尘仆仆从杨凌赶回来的堂叔扛着用蛇皮袋子裹住的苗子进了房门。昏黄的25瓦灯泡下,堂叔神神秘秘地拿出两株光秃秃的苗子,他说,这是稀有的白果树,成年后可以结果子!我对田地里的务做没有多少兴趣,只是听到了堂叔口中的“白果”,我立即对这两株一米来高的苗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母亲说,白果树很少见,她在我的舅家华亭县曾经见过,并且尝过“白果”的味道,很稀罕的!

白果树从此在我家大门两侧扎根发芽,成活后的第一年深秋,满树的叶子一夜之间从深绿变为金黄。过路的街坊邻居几乎都要停下脚步,凑到跟前,像是看“西湖景”一般评头论足。这也自然,毕竟有白果树的在村子算得上第一家,况且,满身金黄的白果树像极了秦腔戏里面的“金钱树”,让人有了对眼目下生活的无限美好憧憬。不过,我最期待的还是母亲提到过的“白果”。第一年没有结果子,我能想得通,家乡人常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想吃核桃得九年。至于白果树,这是外来的稀罕物,想吃果子,估计要比核桃树挂果等更久的时间吧!

三年、五年、十年,家里的三亩果园一年比一年产量高,白果树的个头已经早早超过我,可除过每年秋季能成为家门口吸引人的风景之外,传说中的白果从来都没有出现。堂叔提到过多次,说白果树也分雌雄,估计这两株都属于不结果的雄树!我对这种说法有些难以接受,盼了这么多年,竟然是“中看不中用”!堂叔又说,要是找到能结果的雌树,通过枝条嫁接,可以让雄树实现挂果的愿望!只可惜,堂叔这话说了不到一年,他就因急症撒手人寰,那两株白果树彻底没了挂果的希望。

凤翔师范求学期间,我在校园见到了熟悉的白果树,直到那时,我才晓得白果树的学名叫银杏,生物课上,老师就银杏专门讲了十来分钟。原来,我家门口的白果树,哦,应该是银杏树,竟是从亿万年前留存至今的稀有树种,够得上植物界的“活化石”了!有了更加科学的认识,我已经不在乎银杏树能否结果,只要能年复一年的茁壮成长,超过我家的二层楼房,这便是我最大的期望。

县城西区有城墙遗址公园,各种景观树尤为丰富,特别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枫树,还有“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绿”的翠竹,更有让我亲切而熟悉的银杏树。两年前的一个秋日午后,我带着孩子在广场漫步,女儿手指着银杏树,惊喜地喊道,“爸爸,看,银杏树上结果子了!”我眯着眼睛,细细在几近透明的绿叶中搜寻,果真,在一丛丛的绿叶包裹下,一簇簇的银杏果隐藏其中,果子与树叶颜色几乎一致。曾在城墙遗址公园的银杏树下徜徉多次,竟然没有发现这些大都是能挂果的雌树!好奇心涌上心头,二十年前关于白果的念想又一次跳了出来,我就想尝尝白果的滋味到底如何!

凭着身高优势,几乎把整个公园的银杏树观察了一遍,最终在一株能够得着果子的树下驻足。踮起脚,努力伸展胳膊,几颗圆润光滑的果子到手了!大小和孩子玩的玻璃球相差无几,果子表面裹着一层白色粉末,孩子问我,这果子可不可以吃,我说,是甜的还是苦的,爸先尝!对于白果多年来的想象让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果”,好看不好吃啊!整个舌头发麻,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一瓶矿泉水用来漱口,痛苦的口感久久不散,比黄连更苦,比生柿子更涩!

位于东湖内的宋文忠公祠门前有两株上了年份的银杏树,树干直径目测有30厘米,树冠蓬蓬松松,罩了一大片。平常日子里不细看,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是稀罕的银杏树,只有到了深秋,高大的银杏树经历一夜“蜕变”,蓦然从一片苍翠中脱颖而出。随风飘落,形如蒲扇的黄叶甚是好看,那些漫步于公园的学生和文人雅士纷纷俯下身子,捡拾片片黄叶,或是拍照,或是夹在书中,留作书签。至于挂在枝头的一簇簇银杏果,倒是有闲来无事的老太们举着顶部装有工具的竹竿,满脸喜悦的采摘着。这个时节的果子已经褪去绿色,变成淡黄泛白的成果。老太们说,白果好吃,但许多人不会吃,果子外层有壳,味道苦涩,须去掉果壳后食用。这话听罢,我竟长时间无语,原来,白果真的可以食用,只是我这莽莽撞撞的吃货没有做过任何关于“白果”的功课,竟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低级错误。

秋雨似有似无,银杏树比晴天时候更显质朴与纯净。撑着雨伞,伫立一片金黄之下,思绪万般纷飞。两周没有回老家,大门外那两株“二十几岁”的白果树该和东湖里的一样,成为过往路人流连驻足的美景了吧!

作者简介
辛 克,80后老青年,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乐于平淡,崇尚简单,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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