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 外 文/周小娅 朗诵 /佩英 窗外，“人生活在窗子里面，可是窗外的世界比窗子里美丽”，这是琼瑶低回不已的师生恋；窗外，“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这是歌手李琛难以忘怀的痴情恋……我的窗外，有些什么绻缱的期待？ 窗外有一座小小山，谓之刘屋，山下有一方小小园子，谓之憩园，我家陋室，一掌窝居，如果不是因为占了这点山色绿意，那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宜居的。想数年前万般情急之时，手心攒着菲薄的一点儿银钿，四处探访栖身之所，双腿跑成麻杆，戛然终止在这个处所。房舍已有些年头，旧且简，然而就是那窗口的一幅画，染了眼，润了心，沁了经络。心下一紧，一个旧的人，遇上了旧的房，冥冥中总有些柔软的相遇，比起电光火石来，庸常了些，却像纯棉一样容易熨贴。我常想，像我这样一个人的栖息，如果没有窗外那些阔叶榕或紫薇，没有那些马樱丹或车前草，没有那些在白云朵空子里摇滚的蜻蜓舞，我的眼我的心会如何活泛和流转…… 雨隙间，去窗外走走，清新的空气里，有着湿润的青草气息，果木零距离溢香，荔枝树上还有些抱枝的“老儿子”，龙眼正当时，我每次散步时去摘一颗，第一次摘，尝尝涩苦，以为是不良之品种，后来一次一次，却是日益的味道充溢了，一排排龙眼树，累累果实，压着树枝，想着如果自己是画家就好了，像白石一样，涂几株，涂几颗，拿去“煮煮”，变成餐肴。在小园一圈一圈地走，在水洼处跳来跳去，觉得自己有一种孤独的快乐，不是，不是孤独，这个词，我是不配的，据说只有天才或是独立特行的人才配，我从来没有孤独过，想想，一个在底层里呼吸求生存的人，哪有资格孤独呢？一个在俗世里忙碌着琐事的人，哪有闲情孤独呢？孤独，真的是一种待遇啊，你不达标，是享用不到的。 我在树木花草间像小兔子一样蹦着走，或是抬头看天看云，那些云，很多时候是随风的，但云厚重了，风也莫奈何，云执意要变成雨。这个园子里有一棵前不久被台风拔起的榕树，被园丁细心呵护着植回原地，活是活过来了，长是长出新叶子了，只是，到底大伤了元气，她在那一排风流倜傥的细叶榕中，显得是那么枯涩，掉光了毛发的枝杆，似有着缩命的意味，诚然，嫩绿新绽，还没有放弃希冀。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大病初愈，残破的身躯也如台风舔过，心底里也长出新叶了吧，自知，离“春风又绿江南岸”还远了些，或是永远也抵达不了那个“江南岸”了。 向晚，在蝉们赞美诗的簇拥中回家，因为雨水的浸润，石阶边的石墙上长了些植物，野蒿和一种叫做落地生根的草，还有牵牛花，可是，总不见牵牛花牵起来，因为总是被园丁拔掉了。拜托，让它们长着该多好，长成一壁参差错落的绿色小手。晚归，总是能邂逅到几只蛙，有的大如小拳，有的细若纽扣，它们爬阶梯上下自如。蹦一只到脚背，竟是满心欢喜，与老鼠蟑螂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在灯影里打开家门，扑拥满怀的是虫子们的协奏曲，首当其冲是蝈蝈，俗称蟋蟀，它们是一个庞大的团队，音色明快，婉转清亮，有金属声，更像哨笛。难怪，在交响乐中，笛常常用来表现自然界，如田野、森林、湖畔、春天、小鸟以及回声等等。文人们总是喜欢在文学作品中写“篱边虫语”，而我，根本不用刻意去寻找“篱边”，就在我的客厅里、卧室里甚至厨房卫生间，就可以听到“秋虫语唧唧”，不仅仅是秋呢，四季皆闻虫虫语。我在明处，虫子们在暗处，它们都是什么样貌的？我只见过蝈蝈，很多年前见识过它们集体亮相。那时我牵着女儿一起逛街，看到成百上千个蝈蝈被农民汉子驮在背上，蝈蝈们关在一个个拳头大的篾笼子里，在一片悦耳的鸣叫声中出售。我给女儿买了一个，蝈蝈黛青的背，翠绿的肚皮，鸣叫时使劲耸动翅膀。我们把它吊在窗格子上，瞿瞿瞿——！它不舍昼夜地鸣叫，透着一股悲壮。现在，我窗外的蝈蝈，不必吊在笼子里，它们自由自在地尽情弹唱。 有着这样的“窗外”，连闹钟都是天然的，当第一声鸟鸣划落天屏上最后一颗星星，浅浅睡眠的我总是感觉到了，待百鸟齐鸣时，那便成了铃声大作。于是起床，站立阳台，一边施施然看窗外一边扭动身体的零部件。有些鸟，上了早课之后会分头行动，如丫雀子，它们有时飞落我的窗台，有天，窗台上有一颗新鲜的大粒的浅色的老鼠屎，一会儿不见了，我想应是丫雀干的，果然，它终知不是豆子，扔到了窗台的另一端了。有天看到一种小黄鸟，非常漂亮，无比惊艳，原来它就是耳熟能详的黄鹂，学名黄莺。黄莺是大自然的歌唱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蜗牛与黄鹂鸟》都会唱，“两只黄鹂鸣翠柳”都会吟，可是，有几人的眼底，能够得到黄鹂的幸临呢？而我真真切切地，在树荫里看到了她的倩影。难怪，每每我在电脑上敲字的时候，常常会听到那滴溜溜婉转的天籁之音，我就恨不得拿个录音机将它们录制下来，或者，我会讯即在草稿纸上将它们翻译成“人语”：“姐姐，这么好看呀！——相哥哥去，相哥哥去！”天！原来那鸟界好声音果然出自名家黄莺之口…… 城市的肩腋下，还偶有未及剃尽茅草的旮旮旯旯，便也留出了这么一个蓝滢滢清粼粼的窗外…… 周小娅，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为聊天式文学、日常体叙说。 散文崇尚大自然，赞美亲情，讴歌爱情，敬重生命，顺乎人情人性，反映生存况味。文字清新疏淡，涉笔成趣，大事化小，自成风格。 做人为文，平实温婉。因为磨砺，所以承受。因为懂得，所以从容。 曾在《湘潭日报》开“小娅细语”专栏、《惠州日报》开“小布袋信箱”专栏、《厦门晚报》开“爱情双响炮”专栏。 有文集《女人的心事》、《清水无虾》、《落花流水》、《我爱鱼儿我是猫》、《爱情问诊书》等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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