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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风雨桥

 十米阳台黄手帕 2020-08-04

风雨桥是侗族独有的桥,由桥、塔、亭组成。全用木料筑成,桥面铺板,两旁设栏杆、长凳,桥顶盖瓦,形成长廊式走道。因行人过往能避风雨,故名。风雨桥,也是侗族建筑艺术的一朵奇葩。

多年前的一次洪水袭击了贵州省地平乡侗族村寨,村寨里有座美丽而古老的风雨桥被冲垮了。当时全村人都带着铁丝、绳子试图加固它,但是没有奏效。在桥垮塌瞬间,在场的124名侗族小伙子全部跳入水中,拼命抢救这些木材构件。

经过了三天三夜,小伙子们从贵州一直追到广西,他们告诉沿途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路人,我们要找回我们的风雨桥,我们家乡不能没有风雨桥。最后,二十八根大木一根不少地找了回来,新的风雨桥在老地方站了起来。

这个美丽而真实的故事,很轻易勾起对家乡的念想。我的家乡没有风雨桥,只有许多似真似幻,却无法触及的依稀模样,忽远忽近。家乡在贫瘠的鄂西北小村庄,那里有果树和河流,有稻田和松坡,有随风起伏的麦苗,有镜子一样的水田,有水牛拉着犁,有汉子挑着担,如淡淡的水墨写意。

虽然这些年来,河流早已干涸,鱼虾基本绝迹;绿色早已蚕食,松坡也已赤裸。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面对,以为闭上眼睛故乡的小桥下还会有吱吱呀呀的摇橹声,和那些永远清脆的顽皮童声。

前段时间回到家乡,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这里的一切已面目全非了,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

一座座畸形粗糙厂房在丰腴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耸立,一群富足的人们跑马圈地忙得热火朝天,人们争先恐后地告诉我谁买了多少地、谁包了多少山、谁开了多少厂、谁又盖了多少楼,那些兴奋的、嫉妒的、羡慕的眼光中,闪动着充满向往的贪婪和遗憾,听得我触目惊心。

家乡所在的是一个贫困县,没有工业支撑,没有商业底蕴,唯一优势只是农业基础。不幸的是这些赖以生存发展的农田耕地,居然已经如此满目疮痍、遍体鳞伤,从乡镇到县城,从路边到田间,纵横交织的低劣建筑此起彼伏,锯条一样切割着神经。

我仿佛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呻吟,好像风雨桥散架前的最后挣扎一样,升腾起心悸的恐惧。不同的是,那些侗族兄弟们试图去挽救,这里的人们是疯狂地去瓜分。

一个地区要发达,最怕的是竭泽而渔。这种破坏性的发展,我们以后拿什么留给后人?不用闭眼也可以预见,这片驻守了千百年的命根,即将渐渐枯萎,不再萌芽。

风雨桥的故事是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先生讲的,原意是想表达民众和当地文化遗产的情感联系,不幸被我曲解到对家乡遗存的回忆中去了。

正是执着地认为,家乡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就是一种牵引思绪和情感的纽带,承载着不可重复的过去,不可触摸的心痕,只有浸泡在家乡的水土中才会溯寻到儿时的干净,才会听到大地的声音。

我们不能在一次次地摔倒后,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一样吸取足够的能量站立,但是我们总是习惯地在临终时,交代后人送回出生的那个地方,不管多少年,不管有多远。

不得不再次打量这个物是人非的家乡,不得不直面惨淡的割裂。在这里,我找不到许多曾经的美好,和一个地区应有的发展姿态,看到的只是对现实的践踏,对历史的践踏,对生命的践踏。

一位朋友告诉我,她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因为她无法在这个环境下与人共存。而我这次回来,在接走了父母,搬走了家当的同时,也搬走了许多记忆,当回忆家乡的时候,我将要面向哪个方向?在若干年后面对子孙,我又能够给他们复原出一幅怎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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