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难写。 听别人的故事,犹如饮一杯烈酒,猛一沾唇有些辣嗓,慢慢一杯下肚便有些醉了。 “二蛋”的故事酝酿了三个月,写出来后很多人都说是我自己的故事,天天叫我二蛋,我真是哭笑不得了,也懒得解释。 今天共饮的这杯更久,酝酿一年多了,以后还会有,还更久。 老严以前嗜烟如命,也不知大家称呼他是老严还是“老烟”。 老烟三十出头,18岁入伍,20岁便进入社会开始打拼,没有本钱,跟家里借了2000块钱做起了杂货铺的小生意。 后来,经家里人介绍,老烟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也是自己努力,现在已经是个小领导了。 前年某天接到老烟电话:“烟哥,咋啦?”“请你喝酒!”老烟的一口命令透着股邪劲儿。 “为啥?”“结婚!”。“你不会真的找回田……”“废话!” 老烟还在部队的时候,过年回家探亲,刚下火车出站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抱着一个包往前蹿,后面有个老大娘一边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骂“你个狗日的”。 眼瞅着那人快要消失,老烟二话不说,扔下随身的手提包就开始追。 追上后给那人一顿胖揍,老大娘跑来还不解气,踢了两脚,把包夺了过来。 老烟想把那小偷送进派出所,老大娘不肯,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觉得麻烦,反正就是没送。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拿着老烟的手提包递过来,咕咚一声就跪地上了。 “哥,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小姑娘边说边哭边要磕头。 当时还是“小严”的老烟哪见过这阵势,赶紧也跪了下来:“没事,没事,你快起来,快起来啊。”说着就伸手去扶。 可能是紧张过度,老烟的手不小心扶到了小姑娘的胸部,这下老烟就更紧张的不得了,提着手提袋掉头就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周围人以为他偷了这小姑娘的包,前面早就观望的群众直接就把他拦下了。 这一老一少追上来又是解释半天,这场风波算是平息了。 “我先走了,我先回去了,没事,我走了,走了……”老烟语无伦次的要逃离这个场面,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扭过头的一瞬间,他发现老大娘身旁的小姑娘在向他鞠躬。 老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退伍后忙忙碌碌的经营着自己的小本买卖。 因为没人帮衬,进货、搬运、出摊、收摊、算账都是老烟自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困了就在摊位上打个盹,虽然琐碎,收入也过得去。 这年春节前,老烟的摊位要备年货,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骑着那冒着青烟的摩托急匆匆的去市中心进货。 路口转弯一不小心刮倒了一个人。 “哎呦!”倒地的人明显是个女的。 老烟赶紧停下摩托回去要扶那人。 “你是大哥吧?”这一问把老烟问蒙了。 “你就是大哥,就是!我说我一定会遇到你的!”说着这姑娘就要搂老烟的脖子。 老烟吓坏了,急忙后退。姑娘解释一通老烟才想起来,原来这个姑娘恰好就是前两年那位老大娘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姑娘叫梅琳,那天是陪母亲到亲戚家借钱给父亲治病,半路被一个小偷抢走了装着两万块钱现金的包,要不是老烟及时出手,梅琳一家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梅琳的父亲还是没挺过来,不到半年就过世了,她安顿好母亲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打拼。 梅琳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曾经迅疾如风的正义兵哥哥,她只身来到这个城市也希望命运能让她遇到那个哥哥,没曾想真就遇到了,她感谢老天。 “这么早,你去哪?”老烟想起往事再加上梅琳这么热情,脸上老大的不好意思。 “快过年了,我回乡下过年,现在去赶车。” 梅琳的热情给这个凌冽的早晨增添一股浓浓的温情。 “来,我送你!”老烟身后第一次坐了一个姑娘,摩托车骑的倍儿稳。 从那次相认后,梅琳经常来帮助老烟打理摊位,进货出货、搬货算账一点不落下。 老烟几次推辞,不让她干这些体力活,梅琳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可就是闲不下来。 梅琳经常会带来一份买来的早餐,她知道老烟经常忙着出摊顾不上吃。 中午俩人偶尔回去下个馆子,老烟喝瓶啤酒,给梅琳点一份最豪华的滋补烩面,烩面里的羊肉从来都让梅琳夹给了老烟。 有时候俩人商定,干脆一天不出摊,骑着摩托一路“突突”到黄河边上骑马、坐船,彻彻底底的玩上一天。 这样一来二去,俩人渐渐不分彼此。但是,谁也没说过关于那个字的任何事情。 “这是谁?你知道她干啥的不?”一天,老烟的父亲气吼吼的来到摊位前,指着梅琳的鼻子问老烟。 “爸,这是梅琳。这是我爸。爸,前年我在车站遇到……”老烟介绍完就开始解释。 “我不管那球多,你给我离她远点!”老爷子说完转身气呼呼的走了,留下两人尴尬的接受着周围人的注目礼。 老烟这才发现,还不知道梅琳干什么工作,天天在自己这里耗着,她靠什么谋生。 老烟也曾问过梅琳关于工作的事,每次都被梅琳搪塞过去。 老烟更是想让梅琳干脆过来一起经营这个摊位,梅琳总是一句“想得美”直接给怼回去。 梅琳来到这座城市后,因为文凭低,一直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工作,挣到的那点钱养活自己都很难,更别提补贴家里了。 成语说“逼良为娼”可能大多数好姑娘都是被生活所逼的吧。 没错,梅琳之所以白天可以耗在老烟那,是因为她的“工作”时间在夜里,在歌厅陪人喝酒。 老爹这么气吼吼的让老烟远离梅琳,大概是知道了一点消息。 梅琳告诉老烟,在那种地方工作就是为了挣钱,她发誓从没卖过自己的身子,她不敢跟老烟提“情”字也是因为工作的事。 老烟与家里的关系不好,但他相信梅琳这么好的姑娘绝不会出卖自己,他还是愿意跟梅琳在一起。 他不敢提“情”字,是因为他现在这个小小的摊位根本支撑不起两个人的生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那以后,梅琳来的次数少了,老烟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股子热心。 有一天俩人正在摊位那说着笑话,老爹再次气冲冲的来到摊位前,二话不说,直接把摆着酱油醋的小桌子掀翻了。 指着老烟的鼻子骂道:“你不嫌害臊,我还要这张老脸!你要么给我离这货远点,要么给我滚蛋!” 酱油醋瓶碎了一地,可是,碎的应该不止这些瓶子。 那天后,梅琳再也没出现过,老烟知道她一定是离开这座城市了。 老烟也专程到过她乡下的家里找过,老母亲也不知道梅琳去了哪里,老烟留下5000块钱后再也没去过了。 “你走了就好了,要不一直担心你会走。” 老烟把自己的摊位兑出去,硬着头皮找他的姐夫关系,去了县城的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去了。 但老烟从未忘记过梅琳,其实他心里一直很清楚,梅琳就像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田螺姑娘,迟早是要离开的,他可能不配拥有吧。 田螺姑娘离开了,老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周围的朋友无论怎么唠叨,老烟始终沉默的一笑,不去相亲也不主动追求别人,仿佛结婚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就在前年给我打电话通知喝喜酒的一年前,老烟偶然路过以前摆摊的地方。 一个好事的老邻居叫住了他,告诉他最近有个姑娘来了两次,一直在打听他的事,住哪、去哪了、结没结婚…… 老烟心里一阵狂喜,转身就跑,可是跑到路口才发现,他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梅琳。 他打车去乡下,得知每年梅琳都会不定期回家,住几天、留点钱就又走了,具体在哪老母亲也不知道。 当你远在天涯,我可以等到很久;当你近在咫尺,我却一分钟都等不了。 老烟自从知道梅琳出现过后,每天都要赶车从县城跑到这里的摊位,假装跟老邻居们聊聊天,等梅琳的出现。 但左等右等,这样反反复复半年的光景,始终不见梅琳的身影。老烟的日子难过的要死,快要戒掉的烟抽的更厉害了。 半年后,老烟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去乡下了,这天周末,他提了一筐鸡蛋、两箱牛奶打算去看看梅琳的母亲,顺便也碰碰运气。 站在门口,他一眼就望见了曾经的那熟悉的瘦瘦身影,她还是那么干练的在晾晒着被单。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便挽在脑后,玫红色的上衣衬托着背后绿茵茵的草木,这不就是田螺姑娘吗! 四目相对了很久,还是梅琳笑盈盈的一句话打破了尴尬:“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提着吗?” 梅琳离开老烟后,非常伤心,她也知道干着那样的工作不可能跟老烟有结局。 梅琳去了另一个城市,边打工边自学,花了三年的时间考取了一个初级会计证。 随后找到了一份会计工作,边工作边又花了两年的时间考到了中级会计证,现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从事审计工作。 这七年时间里,老烟如同无法退去的潮水一样,在她内心翻来覆去的潮涨潮落,但无论多么想念,她始终没有勇气站在老烟面前。 她知道,即使老烟不顾一切愿意跟她在一起,她也没有脸面去面对老烟这份情。 梅琳只是偶尔会偷偷的站在远处看看正在忙着收摊的老烟,再后来就看不到了。 梅琳的性子比老烟更倔,因为长得漂亮,乡下到家里向老母亲提亲的人多了去了。 梅琳每次都只是听老母亲说这个好、那个好,自己从不多问一句,也没打算见。 后来,梅琳对老烟说,自从那天老烟出手帮忙抢回包的那天,梅琳就认准了老烟。 以至于相别这七年,每次身边路过穿制服的军人,她都会满怀深情的望着他们。 她觉得每一个军人都带着她心目中的那个哥哥的影子。梅琳想,如果这辈子真的跟老烟无缘,她也一定要嫁给一个兵哥哥。 婚礼那天,老烟笑的像个孩子。老烟是个喜欢心里藏事的人,但那天他心里的幸福都挂在了脸上。 老烟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结婚半年后了,到现在他的父母还是不太接受梅琳,婚礼前也曾大吵过一架。 但老烟告诉我,这都不重要,无论父母态度怎样他都会一直孝敬爸妈和梅琳的母亲。 他一点都不怨恨父亲当年拆散他们,因为那七年,他和梅琳一直都在见证着彼此的真心,他们用七年的别离把那个字刻在了心上。 那天分开,老烟走到我身旁,搂着我的肩膀说:“七年,太特么长了……” 文|小孩 保持灵魂的纯真 寻找生命的乐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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