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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造型艺术，文人园林首先给人的感受是它空间布局的特点和山水建筑等各种景物的风格及其组合关系。与宏丽非凡的皇家园林不同，文人园林是以“自然”为其基本艺术宗旨的。这首先体现在园林的空间布局上：文人园林一般没有明确严整的轴线，它总是尽量选择或者创造出迂曲的地形地貌，然后根据其开阖变化的空间，大致划分出山景、水景、建筑居住等不同的景区（在更小的文人园林中，则是构建不同风格的景点），同时通过精心设计、穿插有致的道路、游廊、山谷、溪涧等组合手段，将不同的景区和景点联络贯通为一个结构统一而内部充满景色和空间变化的完整作品。比如苏州沧浪亭一园，园外绿波环绕、石栏依水，兼以垂柳、山石掩映，隐约透出园中的山林气息。入园以后，山景迎人，古木葱茏，一派林野意趣，表现出主人胸中的丘壑。这种以追求自然气息的山林和水体构成园林空间和园林景观的主干，是文人园林的基本造景方法。 在对无数具体的景点和景观要素艺术风貌的塑造上，文人园林也处处崇尚和追求自然，例如，园中的水体尽可能使其形态富于开阖迂曲的变化，并且同时与山景和建筑组群中的形态变化水乳交融结合在一起。在宋代以前的文人园林中，水体的变化十分丰富，河湖、溪涧、潭池、瀑布等应有尽有，例如南朝刘宋时期的著名文人谢灵运描写他营建的园林周围之山水景致：“四山周回，溪涧交过，水石林竹之美，岩岫隈曲之好，备尽之矣。”而文人园林空间一般比较局促，但是园林艺术家尽量使有限的水体具有自然多变的风貌。比如文献记载中唐李德裕在洛阳建有平泉山庄：“花木台榭甚佳，有虚槛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现在看到的园林实例，比如苏州拙政园以大小不同的三岛分割水面，从而使水体呈现出灵动多姿的形态。 文人园林中的山景，大都刻意追求古拙奇崛、姿态万千的风貌，比如中唐士人领袖之一牛僧孺园林中的假山就竭力追求具有“三山五岳，百洞千壑”的气势；现存于世、构建于明代的苏州耦园黄石假山，体量虽然并不太大，但却岩壑纵横、气势雄奇，颇有古人所说“峰峦崛起，千叠万复”的气象。对于体量较小的单件山石，人们的选置则更为经意，白居易曾经描写他园林中的山石：“苍然两片石，厥状怪且丑......孔黑烟痕深，罅青苔色厚。老蛟蟠作足，古剑插为首。忽疑天上落，不似人间有。”这也是说此山石具有奇崛不凡的形貌和气势。随着这种追求的普及，人们开始有意识地造就园林山石的卓异品貌，比如据宋代文献记载，当时的造园家如果发现形态比较出色的太湖石，就会对之作进一步的整修琢造，然后将其沉入太湖水中取出以供造园之用。到了明代以后，人们更总结出了“瘦、漏、绉、透”的园林山石审美标准。 在建筑风格上，文人园林与皇家园林、寺院园林有着鲜明的对比；与皇家园林和寺院园林中随处可见的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迥然不同，文人园林中的建筑总是呈现出亲切自然、富于生活情趣的韵味，不同建筑的设置与他们之间的组合注重其功能、空间形态和艺术造型上的变化，并且以此赋予整座园林以流畅而充满韵味的天际线。特别是南方文人园林中的建筑，其曲线活泼生动，墙体和屋顶多分别用黑白两色以形成明快的对比；木构件上的彩绘则多用青绿、赭石等质朴的色调，同时配以造型丰富雅致的栏杆、隔扇、漏窗等。有的园林则在建筑装修上直接运用能充分体现文人人格理想和情趣的图案样式，比如现存的苏州耦园水阁“山水间”落地罩的式样，就是全副的透雕松竹梅“岁寒三友”，相传这件作品还是明人的手笔。 文人园林对于花木的选择养莳，也是与整个园林的审美宗旨和艺术风格相互统一的。例如东晋诗人陶渊明嗜爱风格清雅高洁的菊花，中唐时期的著名文人和造园家白居易明确提出了对自己园林花木的取舍原则是：“厌绿栽黄竹，嫌红种白莲”这也就是说其他园林相比，文人园林更加崇尚姿质清秀淡雅的花木。到了宋代，由于著名文人林逋、周敦颐等人的推崇，梅、莲等花木更具有了明确的人格理想的寄托，所以成为以后文人园林中最常选用的花木品种，这些花木与园林其他景观有机的组合，使得整座园林呈现出一种优美而雅致的特色和富于书卷气的文人品格。 从中唐以后，盆景艺术也成为文人园林中重要的景观之一，原因是这时文人园林的空间一般已经比较狭蹙，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内构筑尽量丰富生动的景观，造园家努力把叠造大尺度山水景观的技巧浓缩到更小的天地之中，从而创造出同样能够体现自然山水情趣和文人审美精神的盆景。所以中唐以后的韩愈、杜牧、陆龟蒙等许多著名文人都曾写诗描写当时的盆景艺术，宋代著名文人梅尧臣记述他所欣赏的一件盆景作品：“盆池中莲花、菖蒲，养小鱼数十头”，而就是这些具体而微的景物也同样寄寓了文人园林的一贯美学宗旨，所以梅尧臣对之赞叹：“瓦盆贮斗斛，何必问尺寻......户庭虽云窄，江海趣已深。”从大量的明代文献以及绘画和版画中我们可以知道，盆景在明代文人园林的运用更为普遍。 室内装饰陈设也是整个文人园林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概括地说，室内装饰陈设的基本原则有二：一是要与整个文人园林的自然清雅的风格相互协调；二是要充分表现士人阶层特有的文化气质和风范。装饰陈设的主要门类包括：家具、灯具、文具、帏幔屏风、文玩字画等。随着中国园林室外构景艺术的逐渐成熟以及五代两宋以后高足家具的迅速发展，人们开始将这些装饰陈设与其他景观的风格融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更加完整的文人园林艺术体系。例如从五代两宋以后，山水化迅速发展并成为文人画的主要形式，人们崇尚山水画以及绘有大幅山水的屏风等艺术品作为室内装饰陈设。而室内装饰陈设在风格气质上与园林景观体系的这种统一和谐，当然使得文人园林成为高度完整精致的综合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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