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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从奇，喜看杂书，不爱运动唯爱爬山，在繁华中拘谨，在荒野里坦然，乐于小酒淡茶加思辩的交流方式，习作非雅作，请勿高期待。 杜玉屏是个比较容易忘记的人，什么事睡一觉，就烟消云散了。 在她心里，家就是窝，现在这个窝完完整整的、结结实实的，挺好的了。 赵越回来，她开始也难以接受，后来听他说说经过的事，心又软了，毕竟自己把心投入到他身上一回，看着他黑瘦的样子，甚至有点可怜他了，觉得这世界上人活着都不容易。 不过，杜玉屏心里还是有数的，她知道现在什么对她是最重要的，明白自己不可能和赵越再回到过去了。 今天的肉卖的特别快，刚过中午，案板上已经空了大半，让她的心情又好了一块儿。杜玉屏把五花肉留了一块，准备晚上给肖国良做个他爱吃的酸菜白肉，心想，这个事情男人肯定小心眼儿，自己是该好好安慰安慰他了。 处理完最后一点碎肉，杜玉屏收了摊子，把酸菜和肉片放到砂锅里，调到小火慢慢煨着，自己钻进卫生间冲个澡。她再次想到昨天晚上，杜玉屏脸上有了一点红晕。自己还是有点过头啦，男人本来是这样粗粗拉拉的，干吗要扫他的兴呢，那种事男人可比女人在乎多了。 头发还没吹干，肖国良就回来了。 她主动把拖鞋拿出来摆在地上。肖国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上下下看看，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不认识啦？” “怎么这么早就收摊儿了？是不是有人包圆儿了？” “哪儿找那好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人就从地缝钻出来了。” “包什么包，我早点收，给你做点好吃的。” “嗬，贤惠了，干亏心事儿了吧？” “肖国良，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干什么亏心事儿啦？” “别给我装了，是不是在猪身上盖章不如在人身上盖章过瘾啊？” “你别胡说好不好！” “我胡说？我们同事都看见了。” “谁看见啦？谁看见啦？” “谁看见也不能告诉你。” “不敢说就是你在胡说。” “说出来你也不承认。” “有本事你说出来。” “……都看见了，怎么样？” “都看见了是吧，好，好，好，明天见。” “你别胡闹啊。” “我不胡闹，我就是要看看他们长几个脑袋。” 经理王国维到公司已经八点半了。 平时他最少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厂，今天出门也不晚，但是半道上追尾了。 平常是司机老谢接他上下班，昨天老谢请假，说老伴儿这几天不舒服，老是恶心，想去医院检查检查。王国维说，快去快去，查查是不是有喜了，没准儿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 老谢乐得皱纹直跳舞：“经理，别逗了，她现在要是还能生儿子我就能给儿子喂奶。”王国维哈哈大笑，老谢五十三，她老伴比他大六岁，属于童养媳那种，早开的花早落，也没什么稀奇。 早晨准备出来时，媳妇让他捎儿子去学校。王国维反对媳妇溺爱孩子：“挺大小伙子，为什么不自己骑车？” “儿子今天不舒服。” “我看是懒吧？” “算啦算啦，”儿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我骑车。” 媳妇瞪了他一眼，对儿子说：“儿子，这个不是你亲爸，哪天妈带你找你亲爹去啊。” 刚才在车里，就是想起媳妇这个话来，王国维还是禁不住笑了。儿子跟他长得像，非常像，除了年轻，几乎跟他没什么区别，所以在这方面王国维是非常自信的。 突然前边的夏利急刹车，王国维虽然采取了果断措施，还是晚了那么零点一秒。下车看看，自己的帕萨特很硬，没什么动静，被追的夏利塑料后保险杠直接裂了。交涉结果，王国维给人二百块钱了事。 王国维坐在沙发上想，人啊真是不能得意，还没忘形呢，就乐极生悲了。 门被敲响了，推门进来一个女人，后边紧跟一个男人。 男人王国维认识，机修车间肖国良。女人直接走到王国维面前，问：“你是王经理吧？” 肖国良紧着说：“你别胡闹啊，这可是公司办公室。” 女人没有理睬，径直说：“我是肖国良的媳妇杜玉屏，你们单位机修车间的人糟蹋我了，你管不管？” 王国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倒知道肖国良有个买肉的媳妇，“怎么啦？” “他们糟蹋我啦。” “他们？糟蹋你？怎么回事啊？” “他们说我跟别人鬼混了。” 肖国良赶忙把媳妇推开，说：“经理，您别听她的，我跟同事说笑话呢。” 杜玉屏大声说：“王经理，您今天要是不管，我就死在你这儿。” 王国维听出了大概了，他立刻抄起电话。 “建立吧？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停了十秒钟，王国维再次拿起电话。 “让你们车间停工，所有人都到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机修车间的人都到齐了。王国维拿手指点着一个一个的人头。“说说吧，你们谁干的好事。” 接下来大家开始慢慢还原当时的场景，最后归结到赵信明那句话上。赵信明连连摇头，“不可能，怎么会是我，我冤枉。” “冤枉不了你，你们车间比这寒碜的话也说得出。天天瞎逗什么劲儿，有点素质好不好？文明点好不好？高雅点好不好？有点文化好不好？孙建立，你这个主任也不合格，人家都说机修车间是劳改车间，机修人是劳改犯，说话满嘴炉灰渣滓，听出来是寒碜咱不？你不好好看着他们干活，还天天惹事。现在家属找来了，寒碜不？咱不能长长气性吗？赵信明，你能长记性不？” “能。” “任五权？” “能。” “董建国？” “能。”………… “都回去好好反省，明天一人交一份检查。去吧！” 王国维看着一个一个灰溜溜的走光，向杜玉屏说：“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小杜，我觉得他们主要还是开玩笑，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希望你多理解。” 杜玉屏说：“王经理，你这就处理完了？” 王国维说：“是呀，你看这样可以吗？” 杜玉屏咬着牙说：“太可以了。”转身冲出门去。 王国维对肖国良说：“老肖啊，看你媳妇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回去干活吧，以后少跟他们没深没浅地逗啊。你文化比他们高，应该给他们带个好头儿。” 肖国良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找麻烦了。我这媳妇卖猪肉卖成猪脑子了，不知道轻重，您多原谅吧。” 办公室主任小姚跑进来：“经理，不好啦，肖师傅的爱人要跳楼！” 王国维上了楼顶，保安部的人已经在了，杜玉屏像电影里要就义的英雄一样站在楼边栏杆旁。 肖国良跑过去要把她拉回来，杜玉屏尖叫着：“你过来我就跳啦！”肖国良嘴里骂着：“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不嫌丢人显眼啊。”王国维忙喊住肖国良，示意杜玉屏稳住，“小杜同志，你别激动，咱们不是把问题处理好了吗？” 杜玉屏恨恨的说：“我对处理不服。” 王国维笑了，“这好办啊，你不同意咱可以商量啊。行了吧？” “我看出来了，你们是官官相护，猫一窝狗一窝，死猪不怕烫，让你处理也处理不了。” 王国维说：“那这么办，你说怎么解气，你说我执行，怎么样？” “我要自己处理。” “好，你要怎么处理？” “我拿杀猪刀把他们的舌头一个个割掉。”杜玉屏说着，真的从口兜里掏出一把短刀来。 “小杜同志，咱们解决事情，不开玩笑啊。” “谁开玩笑了，要我解决就这样解决。” “小杜同志，这怎么行呢。” “不行我就跳，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好好好，你等着啊，……小李，你去把赵信明叫来。” 赵信明已经站在身后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天天说，天天逗，天天开玩笑，也没听说开玩笑还开成跳楼的呀。他见经理让自己过去，连忙摆手，杜玉屏那把短刀在早晨的太阳映照下放射着红亮耀眼的光芒。 王国维一把拽住赵信明的袖子，说：“你胡说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呢？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赵信明躲闪着往后退。两个人拉扯几下，王国维突然跳起来扑到赵信明的身上，而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赵信明爬起来，准备跑，可是王国维却像一大扇猪肉拍在地上不动了。大家急忙把他抱起来，可是王国维闭着眼睛，好像晕过去了。 这下事情突变，肖国良快要哭出来了，大喊着：“打120，打120，……” 杜玉屏也呆了，她从一个事件的焦点一下子变成了局外人，大家里里外外围着王国维，120的呼啸由远及近，杜玉屏不知所措的站立着，她想看看王国维的状况，可是根本看不透密密的人墙。 医生护士喊开了人群，把王国维抬到担架上，医生把听诊器按到王国维的胸口，王国维睁开了眼睛。他对医生说，等一下，看看小杜在哪儿呢。 大家这才又想起杜玉屏来，再次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杜玉屏这才有机会挤到王国维身边，眼泪汪汪地说：“王经理，你没事吧？” 王国维说：“你呢，你没事吧？” 杜玉屏急忙说：“没事没事，经理，您别着急啊，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你不跳楼啦？” “不跳啦，不跳啦，一家老小，吃喝都指望我伺候呢，我怎么会跳楼呢，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们。” “真的是开玩笑？” “真的是开玩笑。” 王国维站起来，说：“那就好，那就好。小杜啊，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没事了？你……骗我？” “不是骗，和你一样，开玩笑，开玩笑。” 医生走过来，问：“说完了吗，我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这位男同志，请你躺到担架上去。” 王国维拉住医生的手，“都说医患关系不好处，看今天医生多好啊，来得真及时，不过医生同志，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麻烦你们了。” “没事了？” “没事了，我们就是开了个玩笑，现在好了。” “那不行，我们既然来了，就必须把病人拉到医院。” “我没病啊。” “没病？” “嗯，没病。” “真没病？” “是，真没病，您看我，四肢健全，头脑清醒，能吃能喝，完全自理……” “你知道没病打120的性质吗？” “知道知道，不过医生，是这样，我们是为了救人，这个性质不一样，对吧？” “救人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们怎么开玩笑？” “和谐社会，与时俱进嘛，改革都可以摸着石头过河，救人也可以百花齐放不是吗？其实，您也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个玩笑，这样就会很轻松，生活也会更美好，您说是吧？” “嗯，……当个玩笑未必不行，和谐社会大家也都喜欢，但是你还是要跟我去医院。” “为什么？”王国维还没遇到过这么死性的人，“医生，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要知道，我们是救人，生命无价，人命关天，我们难道可以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任其……” 医生双手做着向下按的动作，制止住王国维急赤白脸的争辩：“我明白，我明白，就是看在你们救人的份儿上，要不然我就报警了。但是按照规定你必须得去缴费，这对你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记住，生命是无价的，但是开玩笑总是是要付出代价的。”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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