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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池塘

 悦读读书 2020-08-04

作者:穆从奇

编辑:姜素素

图片来源:《南国早报》记者钟亮

久不回老家,心中不免牵挂,时时靠了回忆来慰藉自己的心。

那山上的青枣,那田里的蚂蚱,那通往校园的小径,那浑身泥土的玩伴……

忽然就忆起幼时经常玩耍的那个池塘。

从我家往西走约四、五十步,就到了池塘的岸边。它差不多和我同龄,本是被经年的山泉冲刷出的鸿沟,平时有一绺泉水从沟底弯弯地流过。后来在低洼的一面砌了座石坝蓄起水来。水多了,就会从水坝上预留的孔洞中溢出去。蓄水的原意是做水库用,干旱时可以用抽水机把水抽到田地里。但在我童年时那幼稚的心愿里,更多的将它当作了游戏的乐园。

因为是活水,泉清池净,时间一长,池塘中就生出许多的生灵。暖和的季节里,可以看见小雨小虾,青蛙、水牛儿,水蛭,和各种怪模怪样的小虫子在水中无牵无挂地游。太阳足时,也能见到两三只火柴盒那样大的小乌龟伏在岸边晒盖子,懒懒的,呆呆的,好像睡午觉,但稍有动静,就迅速而无声地缩到水下去了。

有一种水蝎子,喜欢在水草里窜来窜去,据说是会偷吃青蛙的卵的,形状极像潮湿角落里的土蝎,其实尾巴里并没有毒,拿在掌心里玩也不妨事的,然而终于因为样子可怖而留下恶名,让人惧而远之。

天一日日变热,池塘上空滑翔的燕子也一日一日地忙,黄嘴巴的雏燕刚刚出壳,脑袋像小拨浪鼓一样探出窝沿儿嫩嫩地叫着,它们的泥窝大多筑在背风的屋檐下,以我们那时的身高,登上杌凳一翘脚就能摸到。然而没有人敢动,我们宁愿冒着危险爬上十几米高的洋槐树去掏灰雀。因为听说凡碰到燕子羽毛的人将来会变成瞎子,并且一辈子像武大郎一样长不高,这是极可怕的事。

池塘四周是密密层层的树,毛白杨枝杈横生,倾着身探到池心里去,春天往夏天里走,那些蚕豆样的树芽已渐渐变成了巴掌大的树叶,从容地遮掩着天上的太阳。这时候长发披肩的垂柳也已经轻抚着水面了。池边铺着桌面大的青石板,一半没在水里,乘凉的人就坐在另一半上,赤着脚享受汇集起来的泉水散发出的清凉。远处的山影影绰绰映到池面上,坡上的羊群更像移动的白云。闭上眼,好像天与地近得连接着自己的口鼻,一呼一吸都悠悠的,找不着边界。

下边一阵痒,泡在水里的脚丫受到觅食小鱼的袭击啦,或许它们以为这是什么难得的美味呢。啄来啄去,感觉像被小手呵着,等到你忍不住要抽出腿来,它们则以更快的速度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青石上坐着的当然都是大人,孩子们的屁股是不沾地的。大人们贪凉,我们则更热衷于游戏玩闹。


有一句话叫七岁八岁狗都嫌,是这样的。常常石上的人谈天正起劲儿,忽然从空中落下几个光溜溜的小小子——是胆大的从伸到池心的树杈上跳下来了。水花四溅,岸上的人身上顿时像从水里浸过一样,抹抹脸上的水,醒过闷儿来,口中笑骂着,看到自己的倒影已成了落汤鸡的模样,索性扑到水里去抓得意的闯祸者,把平日里板着的面孔端着的架子都丢到脑后去了。池塘里热闹得像开了锅。追的跑的看的都欢快地叫。被捉到的淘气鬼头上必定要挨几个重重的“栗暴”。有的看看跑不掉,干脆举手投降,有的则连滚带爬上了岸,连衣服都顾不得了,野兔般窜蹦着跳入齐膝的麦田中。

太阳红彤彤的沉到山的后面,池塘渐渐平静,猫狗鸡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窝里。鱼虾是否也要睡觉呢,我们不知道,只听见漂泊的青蛙面对着长空呼唤着银河里的星星,它们的呼唤热烈而持久,一定是把山谷里悠远的回响当作了来自银河的应答——或许这和夜空一样清冽的池水的源头就是银河里的一条潜流——那么青蛙就是在思念它们的故乡啦。

夜色如絮,渐次掩盖了池塘的面容,我们也在青蛙思念故乡的歌谣中游到梦的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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