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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银河落下， 落到白洋淀， 成柔滑修长的苇眉子。 倏忽间 贮立海河畔的我， 想不过伸手 往天空捞了捞， 银河就在手里了。 又薄又细的苇眉子， 在水生嫂的手里缠绞， 怀里跳跃， 不久她的身子下面， 就编成了一大片。 好席子，白洋淀席！ “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 打走了鬼子， 我回来谢你。” 白洋淀上，中国最美的席，最美的话，横空出世。 席子晶亮，我顺势躺了上去。天地一片宁静，细细咀嚼水生的话，如同咀嚼整个民族的抗战史。 此时，海河的水，轻漾，漾过苇眉子的腰，漾过70年前水生嫂的手。70年岁月，叫谁都无法忘怀。  隔壁老叔刚参加完纪念世界反法西斯胜利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活动归来。老叔说，“天安门广场阅兵的气息铿锵激昂，穿越海河水的涟漪，径直奔向白洋淀，你质疑吗？” 我站立，小腿挺直，小腹微缩，拿军姿凝望老叔。 华北一声雷，从1943年初秋的日子里轰然炸裂，落在抗日战场，落在荷苇浩淼、碧波滴翠的白洋淀。暴动的节奏和气势，势如破竹。从此，白洋淀令世人瞩目，也开启了老叔的红色时代。 那年淀里战斗激烈，老叔的左臂中弹，顺手折了几片苇眉子，搓成带，将手臂捆绑。苇香陪伴，痛意全无。自此，老叔不忘苇眉子，世间万物只有苇眉子最有情意。这情意在海河畔暄腾，直到和移居津城的孙犁先生相遇，和《荷花淀》里的苇眉子碰撞，才叹服。 那气韵，那境界，怎么可以如此高明？！ 白洋淀水孕育的苇眉子，潮润而薄细，那份俏皮和轻爽，飞度而起，以文学的语言及形式，和明月对话，和天地对话。话语丝丝，携冀调顺流而下，和津腔会合，滋润着海河畔世界上最大说普通话汉语的群体。与《诗经》里走出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抄一把破好的苇眉子在手，任甜润润的气息拂面。拈一片过来，再拈来一片，取中间互相垂直，定定神，再拈一片，相对前一片稍稍挪动，使每片端头编排成的形状朝向规则的长方形。编席，白洋淀的席。喜悦编了进去，期望编了进去，岁月编了进去。 经过一番踩角、席心和收边，牢固地坚守一片洁白的雪地，文学云彩般飞扬，直冲云宵。散落的苇眉子，细腻腻地飘，成“荷花淀派”向世界展示的经幡。 打小看过一苇渡江的故事，佛禅滋味满怀。我知道，是苇都想渡水，无论承载，只为毕献生命。白洋淀那片俏皮、撩动千万人的苇眉子素颜出镜，从水生嫂手里而来，银白的根系盘结，盘结着中国水域磁带上最独特的一款声音，划过天际，落满大地。 恍然间，这片片苇眉子，饱含白洋淀丰厚文史的浸润，聚积起不屈精神和无尽动力，分明就是一个又一个光明使者，欢腾在孙犁先生文学的巨手里。编席，在中华大地上编席，编出一张民族团结席。 那划破水生嫂手的苇眉子，捆绑过老叔手臂的苇眉子，划过孙犁先生心尖尖的苇眉子，呈现出鲜红色泽，在席上华北的区域里串起一条水系，海河水系。游动在其间的，是血脉，中华的血脉。 席声哗哗，泛着涟漪，一圈又一圈，世界在中心，缓缓向四周漾着。行走在海河的路上，海河以水的姿势，在引滦入津、南水北调等伟大的水利工程惠及海河两岸百姓之后，谛听，凝视，遐思，徐行。 有谁能质疑？ 那个深谙人民是文艺创作源头活水的孙犁，携一个民族的良心，站成一片深厚而亲民的土壤！土壤雍容华贵，以燕赵大地文化作背景，作传承，为海河水系的清丽注入新鲜血液。 从白洋淀出发，一路向东，进入天津，并相继走出了刘绍棠、从维熙、韩映山等文学名家，且华北大地上先后成立或建起了以孙犁先生命名的研究会、纪念馆、图书馆及文学类奖项，但文学的沉沙翻涌及时代的浪潮奔涌，“荷花淀派”显现传承乏力，创新受滞，一幅苦难模样。 与海河一脉相承的白洋淀，随着水量逐年减少，淀面逐年缩减，环境日渐恶化，变质的淀水正侵蚀其脆弱的肌体。当年穿行在淀面上的雁翎队没了，响亮于芦苇中的歌哨声也找寻不见。而这几年，海河也瘦了，窄了。没有新水活水的注入，河水变得浑浊，藻类肆意横行。原先的汹涌咆哮，变得异常的安宁。原先的波阔激昂，变成可怕的平静。亲近海河，触摸海河，海河愧疚地采取换水方式来维持一河生机。 我听见海河在说，得从治理源头白洋淀开始，来一次引黄入冀，恢复充足的淀水，使海河再现汹涌模样，活力显现。 老叔把酒，嘱我放手，从白洋淀出发，担当和平使者，出使海河水系。借过阅兵的气息，穿越海河水的涟漪，激涌出一次与社会学，与生态学相关的碰撞，屯水养文，以文净水，涅磐重生，使中国文学的目光，寻迹而至，定焦华北，诠释水情文情。 和平的颜色坚挺而富有磁性。我瞧见和平的音符在苇眉子上弹跳。阳光里，和平的使命在召唤，老叔的话语在响起。无须质疑，循着气息走好了，带我去白洋淀。 不坐高铁，也不开车。划着一叶小舟，从海河的三岔河口出发，逆流而上，目的地直指白洋淀。这一路前行的，仅仅是白洋淀么？ 多想枕在白洋淀气息的海河湾里，做个梦。梦见水生，梦见水生嫂。苇眉子撩眼，弹起一地湿润。 我宁可是那个水生，坐在水生嫂编的席上，在华北大地上，唱一支与和平有关的歌谣。 …… 作者简介 普凡，男，鄂籍，七O后，现居天津。务过农，经过商，扛过枪，偶尔也写文章。
普凡 曾发文章： 编辑：跑跑单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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