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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千年帝制时代，清高宗弘历可谓是空前绝后的一人，然而在乾隆盛世达到登峰造极的时候，整个大清的政治与社会生活却被一股名为"叫魂"的妖术搅得天昏地暗。 在1768年从春天到秋天的那几个月里，这股妖风冲击到了半个中国，百姓为之人心惶惶，官员为之疲于奔命，皇帝为之寝食不宁。 为什么一个谣言会很快让社会疯狂起来，连精英阶层都相信妖术确实存在？ 集权政府的强力管制对谣言的流传起到了什么作用？ 为什么政府说的话没有人信，如何避免塔西佗陷阱？ 共读《叫魂》探寻真相。 《叫魂》 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领读者：玉面小达摩 时间：2017年11月6日开始 领读者导读 或现或隐的威胁 今天，我们来共读《叫魂》的第三章：“或现或隐的威胁”。 在第二章中，孔飞力从经济的角度解读了盛世之下普通民众焦虑感的来源。那么在这一章中，他则继续将笔触伸向清王朝最高统治者乾隆皇帝的内心，试图去探求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份焦虑感。 印象里，乾隆皇帝接过的是一片锦绣山河，以至于他这辈子所能忙碌的事情似乎都与皇帝这个职业无关，比如微服私访，撩妹泡妞，拿和珅纪晓岚寻开心，等等。 当然，这些都只是戏说而已。透过清宫档案深处的御笔朱批，孔飞力似乎看到了作为一个盛世君主的焦虑。那么，乾隆皇帝究竟在焦虑什么呢？ 第一，焦虑以反满为名而组织的谋反。 清朝是一个以少数民族建立的帝国，自入关以来就十分在意占这个国家大多数的汉人对满人的态度。所以，多尔衮不惜冒着激怒汉人的风险，悍然推行“剃发令”，目的就是要让汉人通过改变发式来表达其效忠和臣服的意愿。 不同于我们所理解的剪辫子，清初统治者对发式的关注点其实更多集中在“是否剃光前额”。 而在日后的岁月里，由于前额的头发想长出来是需要时间的，故那些想通过改变发式来挑战满人威权的谋反者一般都选择直接剪掉辫子，而不是等待着前额的头发变长。 具体说到乾隆皇帝，他所面临的是一个满人种族特性不断消解的时代。从他的内心而论，是期待着做一个左右逢源的皇帝，既能代表满族去统治汉族，又能代表儒家去兼济天下。 所以，当乾隆皇帝真正面对那些可能带有反满性质的谋反者时，他都会很小心地去压抑自己的愤怒，在处理案件的过程中尽量不去提剃发或剪辫的事，以淡化种族分歧，一方面不至于激化矛盾，挑动公众情绪，使叛乱更难以平定，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他继续勉力维系满人日益丧失的威权。 值得注意的是，乾隆皇帝的这种故作淡定的态度不仅面向公众，也面向他的那些极度信任的股肱之臣，即获得秘奏权的地方大员们。那么，他内心真正的愤怒又该如何纾解呢？作者给出的解释很有意思，那就是通过大兴文字狱。 利用文字狱，乾隆皇帝大胆地指控一些文人阴谋通过诗歌文字煽动对满人的种族仇恨，用以满足他大力伸张满人威权，树立种族自信的心理。 更重要的是，相比于真刀真枪的叛乱，文字狱的好处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事件的范围和节奏，不至于由此引发灾难性后果。 第二，焦虑满人的日益汉化 乾隆皇帝十分向往曾经满人的彪悍作风，他也认为正是这种作风才奠定了满人统治中国的基础。但在实际统治的过程中，不仅是他，历任清朝皇帝都必须依赖汉臣和汉制，这使得满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优越感荡然无存。 事实上，乾隆皇帝面临着自清朝定鼎以来最严重的汉化威胁——旗人不再擅长弓马骑射并陷入贫困，满人开始乐于结交汉族文人并逐渐忘记满文的文法及用辞。 不少满族官僚和秉承优良品质的汉族官僚逐渐浸染了明哲保身、文过饰非、一团和气、无事为福、优柔寡断、谎话连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睁一眼闭一眼等官场陋习，而乾隆皇帝敏锐地发现，这些官僚大多曾任职于江南地区。 作为读者我们会发现，孔飞力看似漫不经心、洋洋洒洒的铺陈，其实已将舞台搭好——江南地区、普通民众的焦虑、四起叫魂案的发生、以剪辫为手段的叫魂妖术、官僚机构的态度、乾隆皇帝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好戏就要上演。 今天的讨论话题：谈谈中国历史上的“汉化”。 打卡集锦 icewanderer 这一回是统治者时间，灯光暂时都聚焦到爱新觉罗弘历的身上。作为出现在民间传说里最多的皇上，我们所见的，可能是下江南时的各种美食传说，可能是还珠格格的言情故事，却忘却了他的本职工作，其实是这个老大帝国两千多年的岁月里，持续时间最长的最高统治者。 比起他的祖父康熙爷八岁登基，十五岁才亲征，本回的主角可是成年登基，扎扎实实的当了六十年皇上，统治者的技术很早便成熟了。 他的祖父东征西讨给他留下一份大好河山的基业，父亲背负骂名整顿了帝国的吏治和财政，他本人又是早早就确立了继承人的地位，这简直是一个童话里的皇上。 然而每个时代都会产生它独有的问题，乾隆爷自然也不例外。本章为我们展现了其中两个重要的问题，谋反和汉化。 满洲人是以一个少数民族征服者的身份驾临于百倍于他们的汉族人口之上的，这一点使他们始终处于浓重的危机感之中。哪怕到了百多年后晚清即将覆灭之际，还曾经弄出皇族内阁的笑话，可见他们对于群族认同的重视到了怎样的地步。 正如书中所说，既要让臣民们淡化群族隔阂，通过强调遵守德行来获得足够的合法性，又要让自己人时刻牢记，我们是处于品质优越地位的统治者。既要模糊区别，又要强调区别，这看似是一个自相矛盾的mission impossible。 在这个充满限制的舞台上，乾隆似乎完成的还不错，虽然看起来只是治标不治本。他恰如其分的变换着脸孔，在不同场合以不同的面具出现，甚至于该闭嘴的时候闭嘴。哪怕已经成为东亚这片土地上的最高统治者，他也要遵循统治艺术，不得随心所欲。 回溯清朝刚刚开始时的剃发令更像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对此接受过酒精考验的我们并不陌生。而且通过对官吏的连带责任，使得整个汉人官吏阶层也不得不对这一测试的服从变得热衷起来。作者在此提出一个假说，叫魂时的剪辫子，有可能作为一种政治胁迫，从而唤醒了民众对此的恐惧与警惕。 暂时这只是一种假说，还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说明这一点。伪稿案和马朝柱谋反这两件事，我们缺乏足够的证据加以判断，但从仅有的部分看上去，也和前面叙述的叫魂案有一些联系，区别是，不像叫魂那么无中生有，这两起案子都有一个真实的事件作为源头，考虑谋反的性质严重性，地方官员应该不会凭空捏造这个事实。 但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被乾隆所夸大，他对这个庞大帝国的稳定性存在着相当的怀疑，很担心他的臣民们，轻易的就被一场小小的事件所煽动，从而危及他的统治。而这种恐慌也必然影响到他后面对叫魂案的判断。 满清的统治建立在一个扭曲的基础上，又要采用汉人多年来被验证行之有效的一贯制度，从而同样推崇儒家体系，又要保持满族自身的独特性。对于前者，他们可能做得足够好了，以至于雍正皇帝的自信心爆棚，搞出一本大义觉迷录来。而至于后者，就轮到让乾隆头疼了。 汉化问题与叫魂案的关系，感觉作者说的比较隐晦，不像前面谋反那么清晰。仅仅是认为江南的汉人格外腐化，从而导致当地的行政系统欺上瞒下，行政效率大幅降低，所以为叫魂案的发生提供了土壤？ 感觉这一部分像是为进一步的描述提供铺垫，而非直接对案情产生影响。我猜后面估计会有不少描写这个行政系统究竟如何欺上瞒下的。 悟 通过这一章节的阅读，作者叙事的方法及人物内心精细的剖析，说实话让我有些爱上了这位孔老师，但我压抑住了自己想搂住亲几口的冲动，把自己沉浸在乾隆皇帝的焦虑和纠结之中。 起笔作者由一张乾隆画像说起，皇帝不由衷，还略带勉强的微笑，就像是外表镀金盛世光芒下的阴影，给人以强烈的对比和想象感，于是抛出了清一朝的两个敏感问题：谋反与汉化。 满清入关初期关于脑袋瓜子上面那朵毛发生了很多事，在我看来消发令的颁布，旨是统治阶级满人在形式上要打败明王朝那些汉人基础上，又在内心上去摧毁他们，把汉人认为优越的审美观点和亘古不变的儒家名言，从空中拽下来，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最后扔进臭水沟里。 面对有敢违背削发令的抵抗事件，满清采取的是血腥镇压，肃杀严办的态度。满清入关初期一直处在一种政权紧张状态，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拉着汉人去反对他们，已经臣服的汉人也是对新政权态度消极，与其让这种反抗的潜意识滋养生长，不如把它彻头彻尾的暴露出来然后摧毁它。 削法令和满清对待削法令的态度，让我想起了积木游戏，把别人摆好的积木模型拆开，变成一个一个基础积木块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拼凑成另一个模型，不听话的，嘿嘿对不起了。 削发令高压的执行后，全国男人都留起了金钱鼠尾辫，前额削发这个字眼慢慢变得淡化了，但是围绕着辫子的另一个问题来了，这个老鼠尾巴粗细的辫子要是被人剪短，可也是抗命的发式，这也是谋反呀，这可得了！这个叫魂的妖术正把这个事关生命的小辫子给剪掉。 紧接着来到了乾隆朝，弘历皇帝面对伪稿案和马朝柱谋反案的态度，让人觉得很微妙，他要求严查办理此类案件的同时又极力去隐藏或淡化案件中满汉矛盾，满清非正统的问题，强调这些人只在是颠覆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政权，这是由于皇帝担心这些他极力抹杀掉的部分要是散播出去，却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乾隆皇帝是作为满足领袖和大一统皇帝结合体的真实存在，他在处理文字狱的方式与伪稿案、马朝柱案时截然不同，可谓大张旗鼓，随心所为，这正是乾隆皇帝所谓身份结合之处。 乾隆朝还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汉化，要想掌控这个庞大的中华帝国，必须有一个上承天命的合法性，那么汉人以德治天下的儒家意识形态就不得不被满清采用推广，来有效的避开异族不合法统治的言论。 这两种文化该如嫁接，又能生出怎样的果实，同时乾隆又认为谋反和汉化只不过是同一威胁的两个不同侧面，他该何去何从？ 在作者看来叫魂案之前，那个勇敢富有生气，诚实又不奢华的满族统治阶级，正被汉文化一点点的吞噬，腐化，变得已经没那么生气盎然了。笔者认为乾隆皇帝认识到了这一点，甚至预感：汉化的满人和腐败的汉人官员正携手使大清帝国走向衰落。 叫魂危机的出现为乾隆皇帝肃清江南腐败之风，捍卫满人文化，甚至抵制帝国衰落，提供了良好契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大一统的皇帝，他究竟是采取大张旗鼓文字狱的态度，还是伪稿案遮遮掩掩的态度来处理叫魂案呢，拭目以待吧！ 小贝多芬 满清入关，多尔衮主事执政，他对削发令的坚决使得这额发的象征意义大过于实际意义，作为对官吏和被征服者的控制的试金石而被强制执行。同时，满清为了达成对汉族的长久统治所必须采用的文化嫁接，即通过汉族的儒学对满族的统治地位进行合理化解释（由此可见任何文化都可以通过精心的修饰而支持另一种对立的文化）。 且不说如上提及的满族的精英统治地位的区分、保护，和对于曲解儒学的推崇直接影响到弘历的成长环境中的分裂和矛盾感，在多尔衮时代这两方面的外族入侵引起了汉族与儒生对统治者的不满，因而各地的抵抗运动激烈，长江流域则作为其中最为激烈顽抗的地区，成为统治者所头疼的点。 在清除抵抗的同时，削发令的其中一个好处便显现出来，也就是激化矛盾，为朝廷镇压多地区小规模的反抗提供便利。 过度清除抵抗在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心中都种下了日后危机萌发的种子：对统治者来说，在杀鸡儆猴的同时深埋一颗对种族问题异常敏感的种子；于后者，在表面妥协之下亦生出对统治者的恐惧，这种恐惧将在涉及满汉相关问题时伺机爆发，辫子则成为最外显象征。 高压的连带责任，以及对未能遵从当局对发式的要求都会被处以过分严苛的惩罚，即使这种无法遵守是由于外力、他人或者其他原因所造成的。 而对已削发的汉人来说，被他人割去辫子则是最“无辜”地被处以极刑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在叫魂的传播中被无限放大。 因此，叫魂所带来的恐惧之中，诉诸阴界力量的诅咒并非占据主要部分，而是更加紧密相连的来自统治者的刑罚更加重恐慌的程度（深植中国人内心的实用主义使得对于无形力量的敬畏远小于实际的利弊）。 暂且不表后事，就当时而言，违反削发令所触及的统治者敏感神经带来的酷刑是官吏和平民都对发式问题异常敏感。 弘历登基之后，清朝帝国的统治者和满族族群的代表人两者身份的冲突使得他表现出两面性。 弘历在试图将满族的尚武文化和当时普世的儒家文化融合时，由于文化本身的相异性导致的失败，在现实与期望的巨大落差中加剧了弘历对于满汉问题的敏感性，这种敏感性使得他无法在真正触及两族文化的问题中大行其道，只能通过迂回寻找其他问题，藉此解决他认为具有威胁统治的潜在因素。 伪稿案和马朝柱起义的声势浩大与它们最后的草草结案均没有办法使弘历满意，反而加重他的阴谋论倾向，认为存在一个意图颠覆满清统治的阴谋正在酝酿。 胤禛所逐步建立的基于理性的统治时代下成长的弘历远离了血腥镇压已久，加之本身对于儒家文化和汉族文化的态度，让他街里避免以强硬地态度处理种族矛盾，即使仅是明面上的回避，他潜意识地否认叫魂的核心矛盾便是满汉文化冲突也是表现之一。 文字狱的发明使弘历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文字进行曲解，从而替代某特定事件的局限性（在清除“隐患”上的局限性），并在对满汉官员交际往来的叱骂中隐含文字狱产生的目的。 即保证满族和满足文化的“纯洁性”（希特勒也在统治中将种族区分出来，并通过对犹太人的打压抬高对日耳曼民族的优越感，进一步合理化种族清洗的行径）。 基于对“纯洁性”的判断，弘历将谋反和汉化等同起来，后者的发生最终将导致满汉不分家，是一种形式上对满族统治的同化和瓦解。至此，我们可以说弘历在帝国统治和满族保护时所产生的矛盾，让他焦虑并敏感，在他看来弘扬满族的骄傲是迫在眉睫的事。 然而，满族在入关之后，随着生活的稳定、满族的汉化、满族内部的腐败（可想而知，满族子弟对弘历所要求的从简从艰的高道德水平是嗤之以鼻的。 弘历在这问题上坚决态度除了激化八旗子弟之外并没有其他实质的作用）对恢复满族原本生存环境所逼迫而产生的坚毅品格不以为然，认为享受当下所拥有的权力是符合他们的期望的。 弘历正是看到满族子弟在堕落令满清在实际上丧失对中国的统治，即作为满族的保护者的弘历是无法允许其发生的，文字狱的产生可以为满族文化的残喘多争取多一点时间。 弘历对于满族的区别性（体质、文化等）退化的恐惧的另一面则是他对汉族文化的鄙夷，因此要求推行满文，作为保护满族完整性的标尺，与汉族的“低贱”文化区分出来。弘历既恐惧又鄙视，既赞叹又嫉妒的看法不单是对于汉族文化，更是聚焦在江南这片土地之上。 江南作为汉族文化集中地，在弘历眼中更是汉族文化最为腐败的代表。这似乎与弘历作为中国文化的继承人和传播者的身份割裂，但其本质可能是弘历两种不同角色本身矛盾的体现，这种“虚伪”也是他无法放弃任何一个角色而表达真实自我的表现吧。 本章主要阐述了叫魂为何扩散成为全国性的大恐慌的时代背景，主要是发式与满清统治之间极为紧密的联系。在跳出这个环境之外，我们很难理解到为何一种未曾见妖术会引发如此大范围的恐慌，就像脱离时代背景之后很难理解盛行欧洲的巫女审判狂热一样。 编辑：灵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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