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成为英雄 即使你只是给一个小男孩披上件外套 让他知道这不是世界末日 ——《黑暗骑士崛起》 我独自坐在住院部走廊的尽头,双臂架在两腿上,弯着腰,抬头看着眼前病房的门,被来去的人反复的推开又关上,耳中仍回响着母亲躲着妹妹对我说的那些话。 “出去这么多年了,你给家里带回过一分钱么?现在妹妹出事了,你才回来,过些天又要做手术,十万块钱啊!家里哪还有这么多了?我又得厚着脸皮去借,你倒是回来帮帮忙啊,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做些小买卖不好么?非得去大城市闯,你倒是说说,闯出什么名堂来了?” 我低着头,看着她几年也没换过的鞋子,半张着嘴,许久也没回答。本来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来辩解,然而面对这些让人心痛的现状,一切都只能让自己更加内疚。 “这十万块钱我出,等一个星期,再回来时就给你。”我仍然没有直视母亲双眼的勇气,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妹妹病房的门窗。 “一个星期,你上哪挣这钱去?去偷去抢?行啊,你有那本事也行,去吧!我不管你,把钱拿回来能救你妹妹就行!”母亲说完狠话就拿着水壶扬长而去。 我见妹妹的病房里少了很多人,便前去和她告别。她全身麻木的躺在床上,只有眼珠跟着我的脚步来回转动,可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站着看了她一会,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妹妹突然开口叫住我:“哥,别听咱妈说的那些气话,我好着呢,不做那手术也没问题。” 我慢慢的回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回道:“你听见我们说话了?没事,放心吧,过几天哥就带钱回来。” “哥,别犯傻,我心里知道,你是好人,那些事做不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诧异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双腿。 “你去拿药的那会,我看见你手机上的信息了。” 我又走进妹妹身旁,轻抚着她瘦弱的手,点了点头,便再次离开。 她说的没错,我的确要去干一件不光彩的事。东临是我这几年所生活的城市,最近几天,我在这加入了一个地下组织,专门偷车贩卖。 这里都是先有订单,根据买主想要的车型,再去下手。会里有多少人我还不清楚,但看得出他们分工很是明确。销售部负责联系买主,市场部负责每日去勘探车型,执行部负责去偷和运送,财务部负责催款要账。 我就是执行部的新人,这个部门人员流动最大,人事部的工作就是不断的发现有人被抓进去,再不断的去招收菜鸟来补空位,还会把一些老手从局里赎回来,当然,有前科就不好再去作案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新人进行培训。 当晚我赶回东临时,已经错过了培训,但还是咬着牙接下了转天的一个行动,因为最近市里查的紧,订单并不是很充足,错过一次,也许就得等下个月才有。和我搭档的也是一个新人,我俩约好了时间,第二天在一个不起眼的停车场碰面了。 由于是第一次行动,我提前去了现场,早早就发现了目标车,是一辆六年的黑色奔驰S级。不一会,搭档老白也来到了这里。之前只在面试时见过他一面,一米八几的个子,肚子有些发福,头发打着卷,眉毛一边长一边短,近视的人很难分辨他的眼睛到底是睁开还是闭上的,胡子好像从来不刮,后来才得知,他说这样更容易入会。 我俩面面相觑的站在车前,只见他拿出了一小块黑色金属,对着门随意的点了一下,然后我们就插着腰,一声不响的盯着车窗,等待着能发生点什么变化。 尴尬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老白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捏着那小玩意,使劲的连续按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作用。我只好开口打破僵局: “你去参加培训了么?” “没有啊!我孩子这两天发烧,昨天才有空脱身!文哥就给了我一个这东西,我以为是万能钥匙呢!”说完,他便恍然大悟的又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接着问:“你也没培训?” 我咬着下嘴唇,翻着白眼点了点头。 老白无助的又说:“那咋办?咱俩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得结束啦?” 我转身从地上找了块方砖,老白伸着双手一个劲的喊着“别别别”, 但我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便顾不了太多,轮起来冲着车窗砸了下去,玻璃碎了满地,警报器应声而响,车身周围一圈黄灯也随之闪了起来。 我赶快拉开车门,寻找能关闭警报的东西,然而声音和黄灯一时之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老白,他不知所措的拿着小金属,木讷的看着我说:“原来这玩意是干这个用的!” 得手后我们驱车准备前往要交接的地方,是外省的一个小城市,固南。但由于少了一个车窗,我们怕还没到目的地,就被吹中风了,所以决定先去把玻璃补上。 老白边开着车边了解性的问着我,“你叫什么啊?” “吴望” “嘿,这名起的好,跟这破东临一样,没指望了!” “怎么就没指望了?” “咱们外地的年轻人没法混啊!干什么都限制你,什么都是本地人优先,你一外地的就靠边等着去吧!你肯定拼了这么多年,也是费力不讨好,没错吧?” 我侧过头看着车窗外,没再回答老白,但心里想的也确实如此。 我们找了郊区周边的一家小汽修店,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伙子拿着扳手,盯着这台奔驰S看了许久,转头对我们说:“大哥,这可是好车啊,配一块差不多的窗户,得上万了,我们这还没有材料,得等。” 我四处扫探着周围破旧的车辆,找到了一台很老的金杯,便对他说:“把这个拆下来打磨打磨得多少钱?” “三百” “行,就它了。” 等待修补时,我和老白去了超市,准备路上的补给。在货架前,发现老白看着不远处发愣。向他目光望去,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十岁多的男孩,女人怀里抱着个也就刚满周岁的婴儿。 我问他:“看什么呢?” 他仍然盯着面前这一家四口,斜着嘴小声的说:“哼,拐卖儿童的。” “你怎么知道?” “嗨,一看你就没经验。” “你不也刚入这行没几天么?” “不是说这个经验,是当爹的经验!” 我再次转过头望着他们,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又问:“当爹又怎么了?” “你见过亲妈用凉水给孩子冲奶粉的么?”老白交叉着双臂,自信的说着。 我又仔细看向那女人,果然很不耐烦的在把矿泉水倒进奶粉瓶里,连抱着孩子的姿势也不是很温柔。于是又问问老白:“那咋办?报警么?” “报个屁,咱就是贼,自投罗网啊?” “哦,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 话音刚落,那对男女拽着小男孩离开了超市,临走前,孩子仿佛有些不舍的向我们望了过来,他泥泞的小脸蛋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巧和我对视了几秒钟。老白看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凑到身前用臂肘顶了我一下,说: “干嘛?你可别当傻好人啊,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再说,咱们现在也是道上的人了,还想黑吃黑啊?” 我转念一想,还是办正事要紧,毕竟自己家里那头,也等着救人。再次回到车里,发现那伙人并没走远,而是站在一个路口张望着。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冲男孩脸上扇了一巴掌,嘴上念念有词的辱骂着,似乎在责怪他不要乱跑,随即又上前踹了一脚,小男孩招架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站在一旁的女人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下完全可以确定他们是人贩子了,我试探性的和老白说:“我有点看不下去了。”谁知没等话讲完,他就猛的推开车门,向前冲了过去。见此情形,我也赶快跟着跑向那边,老白抡圆了拳头,大臂一挥,那男人便不明不白的捂着脸,向后踉跄了几步,女人急忙上来拽起了老白的衣服,喊着一口方言,大呼小叫了起来。 老白顺手将婴儿抢到了自己怀里,我趁乱把小男孩扶起,街对面突然开过来一辆黑色面包车,急停到了我们身前,这时男贩拿起一根棍子冲着老白的后背敲了下去,为了保护婴儿,他无暇反抗。我刚要上前帮忙,只见面包车上又下来了两个人,直奔我们过来,于是我只好拉着小男孩先跑回车里。 再抬头看向窗外时,老白已不见了踪影,其他人也似乎凭空消失了,只剩下面包车奋力发动,在地上蹭出了几条印迹后,轰鸣着离开。正当我要驱车追赶时,警笛呼啸而来,两台警车停在了刚才打斗的位置。刚想出门,小男孩却拽了拽我的衣袖,突然意识到,我也是个犯人,便又悄悄的关上车门,倒退离开。 事情来的太突然,没想到第一次行动就遇到这样的麻烦,以前见到警察没有丝毫的顾忌,现在心脏竟跳的如此猛烈。我手握方向盘,看着越发宽敞空旷的道路,却不知要驶向何方。 逐渐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小男孩,便侧过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我还有事,先把你送回家吧!” 他盘着一条腿,手里玩弄着电子表,似乎因为离开了人贩而变得开心,脸上若隐若现的露出点点笑容,慢慢悠悠的说:“钱程,我家不在这。” “钱怎么成了?什么钱?” “我名子叫钱程!” “噢,那你家在哪啊?” “在固南。” 我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新玻璃逛荡了许久才安静下来。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心想,这回好事坏事全赶一块了,要不你叫钱成呢,救妹妹的钱还真能成了。然而好景不长,开往省道的一个入口时,我发现了不远处有警察在拦车询问,情急之下只好调头奔向一条山村小路。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听出来话筒的那头是老白,他压低着声音问我在哪,我说本来要出省的,但是有警察,又开到了一个村里。 他又说:“小心点吧,我在人贩子的车厢里,被锁住了,身边还有五个孩子,他们在找你,没准那男孩身上有定位。”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钱程,又回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这车还卖么?” “保命要紧,不行就扔在路边吧,那孩子你给他放派出所门口。” “我需要这笔钱啊!而且这男孩的家和咱们要去的固南是一个地方!” “嘿,这可有意思了,警察追着我们,我们追着你,你要送孩子回家,见机行事吧,我得省着电,先挂了,祝你好运,吴望兄弟!”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我再次停下了车,认真的对小钱程说:“那些坏人在追咱们,这一道太远了,我又不能报警,万一追上可就麻烦了,太不安全,我还是把你送到派出所附近吧,叔叔不是不想帮你…” 钱程打断了我,双手抓住我的衣服,恳求的说:“别赶我走了,我不想自己去不认识的地方。” 这种感受让我很是难过,几年前自己来到东临时,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过呢,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即使每天回到那个狭小的住处,也感觉自己的心还是无处安放。多少个难眠的夜里,都好想立刻回家,家里的床才舒服,家里的人才温暖。 旁边大路的车道上,又响起了警笛声,虽然逐渐远去,但却叫我心烦意乱。想着刚才老白说的话,这些人和警察怕是真的早晚要找到我们,即使过程会很漫长,可是身上带的现金也所剩无几,这笔生意肯定做不成了,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只要人活着,就可以再去赚钱。 小钱程仿佛看出了我的苦衷,稚嫩的看着我说:“警察为什么也会找你?” “因为这车是我偷的。” “要不把这车现在就卖了吧?换成钱,咱们可以坐火车走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一辆豪车又哪是轻而易举就能卖掉的,去正规的地方,我肯定就暴露了,去不正规的地方,想拿到钱就费劲了。眼下是个村子,望着农民不断的把麦子割下来,再收拢到一起,我突然有了灵感。 车不好卖,它要不是车了,不就好出手了么。 我行驶到了村边,把皮制车座套卸了下来,对钱程说:“你拿着这个,去和第一家门口坐着的大妈说,用它换20块钱,如果不行,换点吃喝也成。” 小家伙兴致勃勃的披着座套奔着大妈跑过去了,我又向他喊道:“顺便叫其他的人也过来,这车上的东西随便换!” 不一会,村民们便到处游走相告,这台奔驰S逐渐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车里的内饰很快都以超便宜的价格或物品换空了,随后而来的是几个带着工具的壮汉,他们问我,这轮胎能换吗,我说当然可以,于是四个邓普禄轮胎换了两个背包。刚装上的玻璃,又被拆下,换了一些馒头,几个车灯被村里小学校长用一百元收走。 人多果然力量大,一个小时过去,连车架子都被人抬走了,这辆奔驰S只剩下了一台发动机。也许是因为它太沉,驴子拉着费劲,也许是大家并不知道它到底可以拿来做什么用。虽然很是不舍,但我觉得可以收工了,现在即使警察来到面前,我也是两手空空,赃物真的消失了。 正要走时,一辆拖拉机缓缓向我们驶来,我便带着钱程停下了脚步。从上面跳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弯腰围着发动机转了两圈,又直起身来看着我说:“这个我要了,你想换点什么?” “能换你这拖拉机么?” 他摇了摇头,接着说:“我在城里呆过,你这发动机换我们一村儿的拖拉机都富裕,但是不行,我还得指着它吃饭呢。” “那你有什么啊?” 小伙转过身,爬到拖拉机后面,取下来一辆老自行车,甩在我们面前,说:“这个给你吧!” 编辑 | 盘尼西林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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