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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画记】冷枚:妙设色,画人物尤为一时冠(下)

 真友书屋 2020-08-04

这个时段,冷枚的儿子冷鑑也在宫中画画,从相应的记载来看,冷鑑也是擅长人物画。乾隆五年五月十四日皇帝下谕旨称:“太监吕进朝将画画人冷鑑画得白描汉功臣图二十七张,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将此画交菱荷香收着。着画画人冷鑑自画人物大画一张。钦此。于本月十五日将白描汉功臣图二十七张交太监李久明持去讫。于本年八月初十日,画得人物大画一张,催总白世秀持去交太监胡世杰呈进讫。

但是到了乾隆六年十一月十四日:“司库刘山久、白世秀来说,太监高玉交宋苏汉臣《太平春市图》手卷一卷,随匣传旨:着冷枚、丁观鹏、金昆、郎世宁等四人按此手卷画意,另起稿意张呈览。钦此。于乾隆七年四月初五日副领催德邻持来如意馆押帖一件,内开本日起得手卷呈览,奉旨:准画,将金昆、冷枚所画的稿俱着丁观鹏画。钦此。”

冷枚 《养正图册》第04开

看来到了乾隆七年,皇帝命将冷枚等人的画稿拿给丁观鹏,以此预示着冷枚已经不能画画了。而乾隆七年七月二十三日档案载:“司库白世秀来说,太监高玉传旨:着动用造办处钱粮赏冷枚银五十两。钦此。于本月二十七日赏给冷枚讫。”对于这段记载,聂崇正在文中写道:“这似乎是画家冷枚在宫廷中最后的信息,此后档案中就没有他的名字出现了”

然而冷枚是不是逝世于乾隆七年,各种史料中未见记载,聂崇正猜测冷枚应当去世在乾隆七年之后,而具体卒年难以落实。对于冷枚的生年,也同样查不到具体史料,聂崇正猜测说:“如果画家冷枚于康熙三十年(1691年)参加《康熙南巡图》绘制时年龄以二十岁计算的话,到了乾隆七年(1742年)的时候,他也已经年逾古稀了。可以说冷枚是一位经历了康、雍、乾三朝(雍正时期一度被放逐)的知名宫廷画家。”

冷枚 《养正图册》第05开

然而王怀义在其所撰《清代宫廷画家冷枚生平补正》一文中认为这种推论并不准确:“目前所知冷枚的生卒年是后世学者根据文献记载准断出来的:其一,根据《南巡图》的创作情况推测冷枚进宫的时间,然后前溯三十年得到其生年;其二,根据清宫造办处档案,冷枚最后被记载的时间是乾隆七年(1742),由此推定冷枚大约在此后不久去世。这方面的研究以聂崇正、杨伯达和李亦梅的论著为代表。聂崇正认为冷枚是康熙二十九年(1690)开始创作的《南巡图》的作者之一,同时他将冷枚入宫时间假定在二十岁,则其生年在康熙九年(1670),卒年约在1742年左右,享年七十二岁。李亦梅认为冷枚最迟在康熙二十年(1601)前就已入宫,将冷枚的去世时间定在1742年,但没有涉及冷枚的生年问题。杨伯达根据《胶州志》‘秉贞奉敕绘《耕织图》,枚复助之’的记述,以及冷枚康熙四十二(1703)年奉敕仿仇英《汉宫春晓图》的记载,认为冷枚进官的时间‘大体在康熙三十五年之前,最迟也不会晚于康熙四十二年’。但是,《胶州志》所记冷枚‘又尝奉敕作《南巡图》’为杨先生忽略,《南巡图》的制作始于康照二十九年,则冷枚进宫的时间当在此之前,所以聂崇正说‘冷枚入宫供职的时间至迟不会晚于此时’但上述论著均将冷枚入宫供职的时间推算晚了,这就影响了对冷枚生年的推算。”

王怀义从王沛恂的《匡山集》卷一《题冷吉臣画册》中找到了如下记载:

辛酉之秋,余赴试北闱,与先中允兄坐间得晤冷子吉臣,年弱冠,聪慧绝伦。问所业,“先,皇帝选入内廷,习绘事。”后闻《南巡图》多出其手。会乙酉夏,余入都谒选人,遇诸僧舍,壁悬人物画甚多,皆意在笔先,生气勃勃欲动。云鬻以自给也。余素嗜丹青,从未见写生若此之工者。问《南巡图》,乃出其稿以相示。

冷枚故居遗址碑

该文中提到的“先中允”,王怀义认为是指王沛恂的哥哥王沛思:“王沛思于康熙十八年(1679)中殿试二甲四十名进士,由庶吉士历左奉卿、左中允兼翰林院编修,因而王沛恂称其为‘中允’。王沛恂在康熙五十一年(1712)前后丢官,隐居于山东五莲县九仙山,‘匡山’为九仙山之一,《匡山集》亦由此得名。这时他的哥哥王沛思已经去世,故文章称‘先中允’。”

这段引文中的“辛酉之秋”乃是指康熙二十年,这一年王沛恂到京城赶考,寄居在哥哥王沛思家,而恰好冷枚在王沛思家,于是两人得以相见。王沛恂在文中说那时的冷枚“年弱冠”:“按照古时的算法,‘弱冠’乃指二十岁。由此前推二十年,则冷枚的生年当在1661年,比聂崇正先生的推断早九年。”

说明文字 

关于冷枚的卒年,王怀义在文中称,他发现了乾隆八年《造办处档案》中的记载:“三月……初九日司库白世秀,副催总达子来说,太监高玉、胡世杰等交黑漆边围屏二架,每架十二扇。画花卉围屏,每架六扇。花梨木围屏一架,十六扇。花卉围屏一架,八扇。冷枚字画围屏一架,十二扇。……冷枚围屏画起下送进,着周昆画通景山水。”

但这段记载能够说明冷枚于此时没有去世吗?王怀义认为这一点也不能确认,因为有可能这架围屏是冷枚在世时已经书写、绘制完成,那么冷枚究竟去世于何时呢?王怀义也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他仍然是从皇帝命丁观鹏取代冷枚画美人像予以推测:“根据期间造办处档案,可知这段时期内宫廷美人像的脸部(面像)一般都是冷枚画的,其他部分则由他人完成。直到乾隆八年六月,丁观鹏取代冷枚开始画美人脸像:(乾隆八年)六月初七日副催总六十七持来司库郎正培押贴一件,内开为本年五月二十九日太监胡世杰持来百美围屏一件。传旨:着丁观鹏画脸像。钦此。”据此可以推测,冷枚应该是在乾隆八年五月二十九日之前去世的,他的专属工作此后由丁观鹏代替。”

前方的大楼即是中心医院

从王沛恂在《题冷吉臣画册》中的记载来看,早年冷枚虽然在宫中作画,但生活颇为困苦。康熙四十四年夏,王沛恂前往北京候选,在一个寺院内遇到了冷枚,当时冷枚寄居于此,墙上悬挂着许多人物画。王沛恂夸赞这些画画得生机勃勃,而冷枚却告诉他,在这里画画乃是为了出售,以养活自己。可见冷枚虽然有如此高的画技,但并不能凭借这身技艺在朝中过上优渥的生活,他还是需要靠在市面上出售画作来补贴家用。由此也可看出,那个时代画工地位之低,这也是关于他的资料记载很少的原因。《清史稿》中没有给冷枚单独列传,只将他附在“焦秉贞”之后:“其弟子冷枚,胶州人,为最肖。与绘《万寿盛典图》。”

王怀义爬梳剔抉,居然还找到了《冷氏族谱》,从中了解到冷枚是元末明初胶州画家冷超岩之后,为冷氏第十六世孙。关于冷超岩的生平事迹,《冷氏族谱》中称:“超岩,字实芬,号一手先生,元翰林。图画精炒,写神尤逼真。尝写顺帝容,称旨,赐绛衣,擢为秘书监。且性至求,友人雅重之。载州志,原载登郡志,配仇氏。”

另一侧情形 

冷超岩也是一位绘画高手,最擅长的题材正是肖像画。他给元顺帝所绘的肖像受到了皇帝的赞誉,为此受到封官。如此说来,冷枚在人物肖像画方面的特长,遗传了冷超岩的基因。而王怀义又从《冷氏族谱》中查得:

字吉臣,选州同,穷丹青之妙,设色巧细,不见墨迹。画美人女子为一时绝冠。供奉内廷,绘《耕织图》,称旨,时近天颜,人称为金门画史,配刘氏、纪氏,生子三。

以此可知,以往认为冷枚仅有两子,即冷鑑和冷铨,通过《族谱》了解到,冷枚其实生有三子,另一子的名字为冷鏏。而冷枚离开家乡前往北京的原因,冷枚在为《冷氏族谱》所写序言中称:“枚距始祖十六世,早岁随父流寓长安,以微技荷圣天子眷赍,供奉内廷奍心殿。”

太湖石的造型

由此可知,冷枚是跟着父亲来到北京的,后来进入内廷画画。他是如何进入内廷,史料上亦未见记载,但大多数人猜测,他是由老师焦秉贞推荐入宫的。但他最终的归宿则不得而知了,他是否返回了家乡胶州也未见资料记载。关于他的祖籍,陈沫吾著《围炉煮墨》中有《清宫廷画家冷枚的生平与艺术考辨》一文,此文中写道:“冷枚在胶州的一世祖即元末的著名画家冷超岩,因为他为元顺帝画肖像有功,顺帝赏给其胶州黄埠岭土地若干顷,遂居焉。其祖上原居之黄埠岭在胶州城西,离城约三里许,在冷枚之前的几代已迁居胶州城之分水岭街(今青岛市胶州中心医院驻地)。”

李沛庆在《冷枚》一文中亦有相类似说法:“冷枚,字吉臣,号金门画史,胶州人,是一位享有盛名纵跨清朝三代帝王(康熙、雍正、乾隆)的长寿画家。冷枚的一世祖名冷清,也是一位知名画家,冷枚为十六世。其祖上原居胶州城西二里之外的黄埠岭,在冷枚之前的几代已迁居胶城之分水岭(今胶州中心医院驻地)。”

基座

以此可以确定,寻访冷枚故居的具体方位。2019年4月26日,在齐鲁书社副总编刘玉林先生的带领下,由小徐开车,我们从莱州市一路南行前往胶州,中间又寻访了两个点,因为地址的不确定,走了一些冤枉路,这一天跑了四百余公里方到达胶州。进入市区时太阳已偏西,但想到第二天的行程,我还是决定趁着太阳未完全落山,先探访胶州市区内的两个点,其中之一就是直奔胶州市中心医院,前去寻找冷枚故居遗迹。

下方有一圈绿植物 

小徐用手机导航,竟然查出了冷枚故居这个地点,然我们开到附近时,却发现导航所指之处乃是医院的隔壁。此处有停车栏杆,不清楚是否为内部停车场,故小徐让我二人下车,他另去找能停车的地方。我跟刘玉林沿此门走入院中,眼前所见几侧都是高楼大厦新建筑,我开始担心冷枚故居已经拆得没有了痕迹。

这棵松树似乎有些年龄

走出二百余米,见到一个社区小广场,广场的正中有一个小花坛,花坛里面竖起了一块三米多高的太湖石,虽然此石的造型并不俊秀,似乎瘦、漏、皱、透都不太沾边,但我本能觉得这块石头应该跟冷枚有一定的关联。走到近前,果真看到上面刻着“冷枚故居旧址”,看到这行字,我的心中喜忧参半,一者总算找对了地方,二来既然上面说明是旧址,也就等于表明已经拆干净了。

沿着四围探看

侧旁唯一的一间仿古建筑 

转到太湖石的另一侧,看到此石下方刻着冷枚的生平简介,对于冷枚故居的变迁却只字未提。我有些不死心,除了赶紧拍照这块太湖石外,又围着小广场四处探看,希望能找到一些旧石件,但寻找的结果令我失望,因为小广场上建成了附近居民锻练身体的场所,安放着一些运动器械。四围的楼房开着几间门脸,我走进一间“大馅馄饨”,向老板打问哪里还能看到冷枚故居的旧物,老板说他租此店几年了,这里一直都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看来他不是本地人。我在广场上又遇到了几位玩耍的中学生,我问他们冷枚故居的情况,他们睁大眼问我冷枚是谁,我指着太湖石上的字让他们看,几人说他们天天在这里玩,从来没有留意过石头上刻的字。

右侧也应当是医院的一部分

捡到了一件红色羽绒服 

走到太湖石的侧前方,刘玉林捡到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他估计是这帮孩子玩疯后忘记了,而转身一看,那几个学生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刘玉林只好将这件衣服挂在一个树叉上。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隔壁护栏上的灯箱也亮了起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介绍医院的神经内科,上面称“本院该科是胶州市最早唯一对神经系统疾病进行专科专治的科室”。

亮起的灯箱

后方已是宽阔的马路

我到处寻找毫无用处的历史遗迹,是不是神经上也有些问题,而这一侧有胶州市中心医院的侧门,我跟刘玉林说自己真想进去看病。刘兄正色地跟我说:“韦力先生,别闹了行不行。”好吧好吧,我们又继续在这里探访,边走边看。

真想走入医院侧门

夜幕下的医院正门

走到了医院的正门,我不清楚如今的胶州中心医院所占的位置是否都是冷枚故居的院落,但该医院——也许是有关部门——在医院旁边竖起了块遗址标牌,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夸赞,因为我在寻访过程中遇到过不少了无痕迹的情况,跑了几百公里却找不到所寻之物,甚至连个说明牌都没有,其失望之心可想而知。站在这个角度来说,我应当赞赏胶州市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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